Chapter 54
雷斯垂德忍住没有问为什么少要吃鹅, 他才不是事事都要询问魔鬼的探长。 转而提起案件,“托比女士已无近亲,团长仅记录了她一位远亲的地址, 在美国西岸旧金山。我可以尝试让局里联系美国警方,但谁也确保不了时效。” 19世纪50年代起, 跨大西洋的电缆铺设工程就已启动, 可多次实验均已失败告终。 欧美舆论并不看好能顺利跨洋通讯, 但经过不断努力,六七年前终是打通了跨洋电报。 即便如此,跨洋电报仅在大宗商业领域运用,还有两地高层人士沟通交流, 而尚未普及民用。 如非金玫瑰之死其影响力甚大,苏格兰场也不可能随便为哪一位被害人,就联系美国警方帮助协查。 “最好的情况,美国警方积极配合并顺利找到那位远亲。对方顺利从西岸坐车横穿美国抵达东岸,再顺利买到船票从纽约出发,船再顺利抵达利物浦。” 雷斯垂德计算了最顺利的用时,“那位抵达伦敦起码在一个半月后。我们不可能等那么久,只为让他同意托比女士被解剖。” 迅速尸检势在必行。 “别说等人到伦敦, 哪怕先要一份口头授权,至少要等五六天。” 凯尔西了解美国方面的办事速度,这个时代不比苏格兰场好。“只能先斩后奏,今天就送检。” 凯尔西示意大可不必忧虑法律问题, “相关的法律手续会有人代劳。罗德里克先生有大把的钱追捧金玫瑰,不会吝啬为金玫瑰的合法尸检, 请最专业的律师拟出免责方案。” 听听, 这就是魔鬼, 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案。 罗德里克不仅要冲在前方抗住尸检引发的舆论风暴,还要破一大笔财。 不过,雷斯垂德又松了一口气。和魔鬼阵营相同时,被带着飞不用cao心的感觉还挺舒爽的。 马车驶入蒙塔古街。 两人下车,前往经常光顾的布谷鸟咖啡店。 习惯性去窗边一角落座,老位子上已有一人就坐。 “早上好。” 歇洛克起身打了招呼,“为庆祝班纳特先生渡过美好一夜,这顿我请。” 雷斯垂德觉得他的逻辑出问题了,连夜审讯搜查是美好一夜?假定算美好,凯尔西都享受一夜,为什么歇洛克还要请客? 此时,提出请客与被请客的双方相距两米,谁都没先坐下。 凯尔西微笑,歇洛克起得比平时早,一定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至于他为什么等着?凯尔西以眼神指控:「汤姆,你还敢说什么请客?!心虚了吧。快认清你有乌鸦嘴的本领!托你的祝福,大案发生了!」 对街房间,一夜灯未亮。 歇洛克做了排除法,先否定了凯尔西与一位魅力无边的女士邂逅,导致其夜不归宿的极低概率选项。 再联系两人分开前他给出的真诚祝福,竟一点都不吃惊凯尔西大概率会路遇大案。 「心虚?那是一种什么情绪?」 歇洛克微笑眨眼,「我仅是表达关心,请劳累的你吃一顿早餐不好吗?杰瑞,你的疑心打击了我,怎么能怀疑我的好意。」 “咳咳!” 雷斯垂德没傻站着,先一步落座,“福尔摩斯先生,您的请客包括我在内吧?” 歇洛克笑着问,“探长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熟悉了互请吃饭的地步了?” 雷斯垂德尴尬地摇头,“似乎……” “开玩笑的,当然是一起请。” 歇洛克没在破案时间外过度打击雷斯垂德。好歹要留下一位稍稍能用的警探,他不想为苏格兰场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做顾问。“两位忙了一夜,不如先补充些能量再说其他。” “那就多谢了。” 凯尔西终止了这一次的眼神厮杀,为难谁也不必为难自己的胃。没点咖啡,确保等会能舒服补觉,并准备顺手把送检哪一处医学院验尸的麻烦扔给歇洛克。 早餐后。 三人照顾着四周食客的情绪,没有在店内谈论死亡现场,移步马车内简单交谈。 “这是托比女士死前的呕吐物。” 凯尔西取出一只密封小玻璃瓶,苏格兰场的警探也提取了一些呕吐物,她再弄一份让歇洛克先睹为快。“请闻一闻。” 雷斯垂德微微侧头,魔鬼还真不在意刚刚吃了饭,或该他感谢未在饭桌上就见到小玻璃瓶。 “没有特别的气味。” 歇洛克仔细地观察了呕吐物颜色,“这里没有血丝,现场也没有吗?” 凯尔西摊手,“当时,考伯特等人与剧团的人已经发生肢体冲突,导致现场的痕迹非常混乱。该庆幸的是,没有人一脚踩到金玫瑰尸体上,但把呕吐物踩得四周都是。一团糟的情况下,没能发现血丝。” 被破坏的死亡现场,总会增加甄别证据的难度。 雷斯垂德不知两人在意什么气味,“这瓶黄色的东西,它该有什么气味吗?” “没有鼠尿样的气味。” 歇洛克指出毒芹中毒的呕吐物,应该有此种特别气味。 眼见雷斯垂德嘴角抽动,歇洛克好心地补充了一番具体描述。“如果探长想要练习如何分辨,不妨去白教堂区的的下水沟附近,那里总能找到老鼠窝。” 十几年前的伦敦大恶臭事件后,开始了城市下水道全面改建。中心区域少了很多乱窜的老鼠,但贫民窟依旧是老鼠的安乐窝。 从脏臭环境里辨别鼠尿的气味,远比实验室环境具挑战性。 雷斯垂德:谢谢,我不想挑战。 雷斯垂德迅速略过这一点,“现在能排除毒源是毒芹了?” 凯尔西微微摇头。之前,她记不清具体的鼠尿味,只能从丝特芬妮呕吐物没有特别气味做一个大致判断——艾德勒的药膏有五成可能不是毒物来源。 “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也可能是混合毒。” 凯尔西提醒别错漏任何一种可能,“剧团里的复杂人际关系,让案子可能变得复杂。探长,你说剧团里其他人会不知道艾德勒女士携带外用伤药吗?” 外敷药膏有一股刺激性气味。 艾德勒受了磕碰外伤,同进同出的剧团成员不可能不了解。 雷斯垂德点头,“我也怀疑过嫁祸的可能。其他人又不知道金玫瑰想退隐,艾德勒女士又是最有潜力的新人,不如嫁祸,那就能一招干掉两个人。” “但事出突然,金玫瑰又中了别的毒,毒性混合后导致难以直接分辨毒源。当然,这只是一种复杂的可能。” 凯尔西只是习惯性假设多种可能,“关键还在尸检,有必要从快从速将尸体运出伦敦。” 苏格兰场不是铁桶一块,先有刚愎自用的考伯特,后有随意透露线索的约克。 将尸体送往医学院时,地点必须要慎重选择并且保密,以防失去理智的金玫瑰支持者围堵滋事。 歇洛克当即决定,“我去找巴尔克,别看他积极去弄金玫瑰的门票,那都是随时可抛的喜好,比不过对验尸的偏爱。我和他先把尸体运到剑桥医学院。” 巴尔克在剑桥有一间法医检验室,离开伦敦也能离开舆论风波,但验尸助手还要斟酌一番,最好是对金玫瑰歌剧不感兴趣的人。 选谁? 歇洛克看向凯尔西,两人默默得出了一个结论。 * “阿嚏!” 华生揉了揉鼻子,上午十点,磨磨蹭蹭地离开被窝。刚刚吃了早饭,准备开始悠闲的周末生活。 此时,大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竟然是苏格兰场的探长找上了门。 “您就是约翰·华生先生?”雷斯垂德一边收回警官证,一边迅速打量华生,不明白这位没毕业的实习医生怎么会被魔鬼们盯上。 “经人推荐,并取得了您导师亚伯的同意,请您暂缓手上的工作,帮忙协办一起命案的验尸。” 雷斯垂德取出一纸协办令,是圣巴塞罗缪医院的亚伯医生签发,同意出借他的学生,为期半个月,协助苏格兰场办案。 “啊?”华生彻底清醒,指了指自己,“您没弄错?让我去验尸?我并没有相关经验。” 雷斯垂德怎么知道魔鬼们的想法,他能确定的是,此次验尸更需要靠谱又口风紧的助手。 他装作早就关注华生的模样,“请别自谦,华生先生,您确定没有验尸经验吗?” “我……” 华生刚要说没有,但黑暗古堡的离奇死尸们就闯入脑海。的的确确,他被逼客串过法医。 这种停顿连雷斯垂德都能读懂,“看来您想起了曾经的经验。别犹豫了,这就请随我离开,时间真的有点紧。” 可能是雷斯垂德的面相严肃且正直? 华生收下协查令,匆匆稍稍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这就坐上了驶离了伦敦的马车。 一路疾驰。 几小时后抵达剑桥,刚认识不久两人已交谈甚欢。 雷斯垂德:确定过细节,华生与两位魔鬼不曾有直接接触,只是听过他们的姓名。 华生:确定了真伪,雷斯垂德是负责的探长,还认识发现四种血型的团队创始人。 “我们到了。” 雷斯垂德停好车,在进入医学院前,忽而问起一件事。“华生先生,您在文学方面有不低的造诣。有一点想请教,有人劝你少吃鹅,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雷斯垂德顿了顿,颇有自知之明地补充,“我是说可能与讽刺相关的方面。” “少吃鹅,讽刺相关。” 华生不知具体情况,“也许与鹅肌肽(anserine)有关,您知道它解剖学外的另一层,是指愚笨的。拉丁文里鹅(anser)正是这个词的起源。” “另外还一有种说法,吃什么补什么,以形补形。” 华生不确定地说,“所以劝一个人少吃鹅,是怕他吃多了鹅更蠢了。我觉得对方不一定是在讥讽,更可能是一种冷幽默。” 雷斯垂德深吸一口气,谢谢,作为当事人,他没有被幽默到。 “呵呵,不谈鹅了。” 雷斯垂德扔掉复杂的词源说,“去看尸体吧。” 剑桥医学实验楼很安静。 走廊里只回响着踏过木地板的脚步声。 推开法医室的门,迎面是消毒水与福尔马林的混合气味攻击。 灯光照下,正中央的解剖台躺着一具女尸。 华生进入法医室,第一眼就见男人拿着放大镜,弯着腰贴近尸体,他正在一寸不漏观察着尸体的双足。 “来了。” 歇洛克没有抬头,“很高兴见到你。初次见面,华生先生请先看尸体足部,不妨说一说你的发现。” 华生:听,这特别的问候语。第一次见面,难道不该先聊一聊天气?居然不带客套地就进入考验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