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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交错,一枚棋子敲定,忽闻一声尖细传来: “皇上驾到——” 宫人噤声,收起手中的东西,连忙跪在了地上。 明黄的皇袍映入眼帘,谢欢快步走来,白问月盈盈起身行礼。 “怎么都在外面?”轻扫了一眼,谢欢温声问:“朕来瞧瞧皇后,她人呢?” “回皇上的话,”白问月跪在地上,仔细答话,“娘娘用罢晚膳身子不爽,此时正在暖阁歇息。” 似是这才发现白问月般:“魏夫人?快免礼。”纸扇张合,谢欢轻声赔笑:“朕这几日繁忙,倒是忘了夫人在宫中小住的事。” 他立身众人前,长衣束冠,笑意轻风,一众太监宫女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白问月抬眼瞧了瞧,应是从长华殿而来。 谢欢微微侧首,瞧见桌上的棋盘:“魏夫人善棋艺?”他忍不住赞赏了一句,“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多才多艺。” 不等白问月会话,他继而又自顾自道:“等朕瞧过了皇后,定要同夫人切磋一番。” 言罢,扇声清脆,宫人退避,他便踏步进了殿。 皇上转身离去,驱蚊的宫女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左右夹道前去领路。 不过一刻,亭中便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个人。 棋盘上棋布错峙,攻防转换,激战正酣,风轻云淡地重新坐下,白问月将棋子又一个一个捡起,黑白分明,重新放回棋盒里。 戌时三刻,满天繁星无月,宫灯烁亮长明。 收回最后一颗白棋,谢欢刚好从殿内返身而出,慰问结束。 宫人皆都立在五尺外,谢欢只身走进亭内,白问月坐的笔直,从香手捧着熏炉立在亭脚。 又欲起身行礼,谢欢微微伸手,免了她的礼。 见棋盘已然收拾干净,谢欢笑了笑:“看来夫人也想同朕对弈一局。” 白问月垂首:“圣意难拒,臣妾不敢逾越。” 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再面对谢欢,除却心底掩下的恨意,再无其他。 他既是要下棋,那便陪他下棋。 只怕帝心难测,醉翁之意不在棋。 单双必应,黑子先行,谢欢得了先手,手执黑棋。 “说来,朕同魏夫人还是第二次见面。”黑棋落定,谢欢似是随口闲话,“怎么觉得,似是认识了许久。” 执棋的手顿了顿,莞尔,落子,白问月道:“皇上说笑了。” “臣妾自幼养在深闺,不曾离府,何来的早识呢。” “哦?”谢欢抬眼,意味不明地撇了她一眼。 又想起那日太宜宫的殿上,她那双如刀剑般的眼睛。虽想进一步问个仔细,可这终究不是他来的本意。 话到嘴边,只吐了两个字: “是吗。” 又敲了一枚白棋,她微微抬首望去,白问月镇定自若地答道: “是的。” 第72章 东窗事发 她的说词滴水不漏, 于情于理皆都天衣无缝,无论是说于谁听,都找不出半点不妥来。 谢欢亦然。 然而, 又与旁人不同的是, 谢欢他从来只相信他自己。 尽管没有任何一种合理的可能来解释, 他却依然把与白问月的这份违和,记在了心里。 落棋有序, 黑白交错, 无声中来往不过七/八手,一切便彰显成型。 黑子先手占角,夺了路势,白子后手夹拆,配合分口。 谢欢的棋艺确实不凡,这一点白问月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他和魏央有极大的差别。 魏央擅长掌握全盘, 把棋盘上的每一枚棋子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而谢欢则喜欢抽丝剥茧,一寸一寸的渗透占领。 最后在敌人未察觉前, 将棋子全部吞噬干净。 上一世, 白问月同他也厮杀过不知多少局, 可谢欢却从未主动赢过任何一局。 她曾以为这是谢欢为讨她欢心, 所以行步忍让, 不去计较输赢。 人死再生, 兜转又见。 这才知晓,棋如其人,他不过是习惯性掩藏, 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底罢了。 棋行至中盘,侵消攻杀的实力开始渐渐显露。 白问月拆点逼后,谢欢便紧跟着拆中打线,她若是吃了他一子,他必定会在后面讨回来。 不攻不防,紧追不舍。 这可不像平日里的谢欢。 “魏夫人这样贪棋,是会输的。”谢欢又追了三子,挑下白子,幽幽出声。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棋盘上的动静,声轻如风:“是臣妾棋艺不精,爱贪小棋。” 手上不着痕迹地换了动作,改路拆边。 抬眼瞧她,浑身自若,眉眼里的秋水无波无澜,哪里有为棋所困的模样。 “贪棋无妨,输棋可就得不偿失了。”谢欢继续补拆,一步一步地又拿回了路点,“朕知晓夫人是聪明人,绝不会因小失大。” “臣妾愚钝,”白问月微微抬首,佯作谦逊,二人四目相对,吐气如兰,“若不是皇上提醒,臣妾深陷棋局,未必会迷途知返。” 棋子落盘,收手无声,长夜的风吹起,钗环珠玉敲碰,发出悦耳的清声。 谢欢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细指捻子,悄然落定。 输赢定局,黑子胜。 “旁人提醒许是有用,但未必是善意。”他淡淡地收回视线,面上又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