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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双玉未好转,贺同章未下狱, 白问月也还未重生。 宫灯烁亮, 宛若白昼, 谢欢坐于桌案上,手执一支狼毫, 笔墨侵染, 认真批阅奏章。 尽管最后决策与否,上盖大印的是太宜宫的那位。 贺同章脊背挺直地跪于地上,音色沉稳,同谢欢缓缓禀着近日的实况。 无非是一些皇帝的抉择,因太后的改意,最后未能成功施行这些事情。 谢欢早习以为常。 长华殿的宫女都被趋之门外, 元木独自站在殿外,仔细守门。 任何人不得妄进。 谢欢放下笔墨, 细细端详着自己批复的长篇大论, 忽而呢喃出声:“朕写的东西, 何时才能不容置疑呢?” 地上的那人, 眼色深沉, 面目不改。他理所当然地答道: “早晚。” 一声轻笑。 谢欢放下手中的折子, 忍不住自嘲:“只怕到了那日,你我都已直逼花甲了。”停顿了一下,又道, “朕可等不得。” 贺同章淡淡地望着他,心中明晓,皇上这是心急了。 “皇上想要怎么做呢?”身为谢欢唯一的心腹,他自然要为君分忧。 “朕能如何?”谢欢把话说的通透,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手无权,朝无臣,便是要纳个妃嫔,还需得处处谋算。” 有何选择。 贺同章并未因他的话,有所摇动。他为谢欢谋事四年,自然知晓他是何样的聪明。 “朕可以信你吗?”谢欢忽问出声。 满朝文武,无人不晓贺同章是皇帝心腹,事到如今还问这些,毫无意义。 可他依然答的坚毅:“自然。” 谢欢靠背轻移,转动着扳指,神情不清地凝视着贺同章。 若有所思。 针落有声,空气寂静了许久。贺同章跪在地上,纹丝未动。 上位之人风轻云淡,薄唇轻启: “朕想夺权。” 话悠然出口,风轻云淡,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常。 贺同章私心里认为,此时绝非最佳的时期。 朝臣统一,太后安健,皇上若是真的想要夺权,该是再隐忍几年才是。 但毕竟是谢欢,精于算计,若无十分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他既然把话说出了口,心里自然是早有了筹谋。 “皇上想要如何做?” 谢欢并未答疑。 话锋一转,忽而说起了段升:“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佯似疑声,“手无重兵,却如同魏央第二,母后是如何容得下段升这样一个外人,掌如此大权的呢?” 他的意思并非意指这二人是何关系。 而是魏太后这样一个笼络皇权为己的人,怎的会一直留有‘丞相’这个职位,代为掌政。 “动段升?”贺同章沉思了半晌,有些不太赞同,“怕是有些困难。” “段丞相也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宰,太后如此信任他,何以撼动他的职位?” 谢欢含笑,摇了摇头:“并非是要动段升。”他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 “朕想动的,是相权。” 瞬间明了。 谢欢的确智慧过人。 若是想夺权,定是得循序渐进,积沙成塔。以他如此‘傀儡’般的状况,若是要善动官员,企图拢权,败局自是定数不说,只怕还会暴露人前。 引起太后的杀心。 他心中明晓段升动不得,相位动不得,可这权倾朝野的相权,想要瓦解开来。 十拿九稳。 谢欢起身,绕桌案而出,将贺同章从地上搀起。他相信贺同章明晓他话中的意思,也知晓此事可行。 然而,他们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便是分解了相权,落到贺同章(谢欢)手中的,又有多少? 可用之人极少。 两人坐于边椅,愁思了片刻,谢欢征询问了一声:“爱卿觉得,白太尉如何?” “白太尉?”略作思索,诚然答道:“忠义为民,是位好官。” 谢欢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面露浅笑:“是啊,忠义为民。只可惜他忠的,是魏氏的义。” 又说回来,这朝中的百官,哪一个不是唯太后马首是瞻,忠清魏氏。 若非是魏氏,谢欢的皇帝定不会做的这样安稳。同样的,若非是魏氏,谢欢的皇帝也定不会这样毫无尊严。 身为谢氏的唯一,他自当感恩魏氏,可身为皇帝,他也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毕竟,这天下与江山,能当家做主的,向来只能是一个人。 “皇上想要拉拢白太尉?”贺同章疑声,“如何可行呢?” 他同白太尉来往颇多,对他还算了解:“他对魏大将军,可敬仰的很。” 谢欢笑的得意,未曾深言。 只道:“我自是有办法。” 贺同章困惑不解地望着他,并未质疑谢欢的话。直到几个月后,他被关深牢,幽暗封闭,伸手不见五指时他才忽然明白。 原来谢欢口中所说的办法,是这个办法。 “爱卿你,只要信任朕便可了。”谢欢安抚他了一句,“这江山,终究是谢家的江山。” 似是许诺。 望着谢欢笃定的模样,贺同章久答不上话。这并非是因为他不肯信任谢欢,而是他潜意识里隐隐觉得,他对皇权的执念,似是过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