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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第467节

    这两人秦王的日子很不好过,这是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就如同这一次河南道的问题,办着六道田税差事的朱樉,多少都得要担起一些责任来。

    不是说他引发了河南道的叛乱,而是田税差事没有办好,皇太孙一去河南道,竟然查出了无数欺上瞒下的案子来。那秦王殿下这几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就得打上一个问号了。

    朱樉眼下确实有些慌乱,河南道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定性,自己这两年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也不是只有自己知道。

    他轻叹一声:“其实本王也是明白,国事艰难啊。只是这京察的事情,就算是得罪人,本王也是要干的不是?”

    解缙和夏原吉连连点头,就是不开口。

    朱樉又道:“不过,该怎么干,是个怎样的流程,本王得动明白啊。”

    解缙还是点头,夏原吉却是眉头微微一凝。

    果然,下一刻朱樉便开口说道:“我看二位行走,便是朝堂上少有的能臣,日后也定然是能位列六部的。不如这一回,便由二位帮帮本王?”

    解缙刚要开口,夏原吉便是已经抢先抬起双臂,借着就会用手肘挡了一下解缙。

    随后夏原吉便在解缙疑惑的目光下,拱手上前道:“回王爷,臣等稍后便将洪武年历次京察的前后文书档案取来,亲自送往王爷处,以供王爷审阅借鉴。”

    朱樉目光微微一淡:“只看过往,本王怕是还做不来,若是到时候出了问题,查出在京的官员有什么情蔽,本王说不得就是一应同罪砍了。”

    说了一句之后,朱樉转过头,笑着看向两人:“本王就是开个玩笑,二位莫要当真。”

    夏原吉在心里已经将这不要脸的秦王给吐槽了好一阵,却只能是拱手笑面道:“王爷说笑。既如此,到时候王爷若是有甚不明了的事情,大可遣人来寻臣等,臣等自会量力帮忙,总不能让王爷京察出了岔子。”

    “麻烦!”

    朱樉满脸的嫌弃,挥着手摇着头道:“何须要人跑来跑去的,本王这就去上奏陛下,届时叫了二位行走与本王一同主持京察之事便是!”

    说着话,朱樉已经是蹭一下从木榻上跳了下来。

    在夏原吉满脸诧异的注视下,朱樉伸出双手在夏原吉、解缙两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而后便从两人之间穿过。

    等到许久之后,文渊阁里早就没了朱樉的身影。

    夏原吉却是长长的抽了一口气,喉咙里如同有风箱在扯动一样,呼呼的响着。

    解缙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在拉咱们下水?”

    解缙看着夏原吉的表情,有些不太敢确定,却又是那么的确定。

    夏原吉愤怒的跺着脚:“可不就是!他哪里是来叨扰请教的,他就是来给咱两下通牒的。这京察咱们不去也得去,他得罪人,咱们也要跟着一起得罪人。”

    解缙目光恢复了平静,轻声道:“得罪人也无妨。”

    “是无妨啊!”夏原吉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道:“可关键是这事不好做啊。你就说到时候,应天城那般多的官员考评考功,一个地方出了漏子,便会处处出漏子。

    今天查了户部的人,明天郁尚书就能跑到乾清宫去喊冤,后天就能给我剥了皮。

    满朝堂上上下下盘根错节,咱们进去那就是如同一叶浮萍,被丢进了黄河里头,一个小风小浪,咱们就沉底了。”

    夏原吉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历来京察那就不是人干的事情。尤其是这一次,陛下用宗室亲王来主持京察,那就很明显是要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应天朝堂。

    若不然,陛下大可在六部五寺三法司的堂官里面选择一两位出来,主持京察。

    而大多数的情况,也都是由吏部尚书来主持的。

    解缙迟疑道:“为今之计,当该如何?”

    “如何?”夏元吉哼哼了两下,坐到了木榻上,斜眼看向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愿搭理的解缙:“等着呗,还能怎么办。我就说你,天天想着国事,想着你那几条水泥路。你就不能想想这些官场上的事情?迟早有天,你得被那些人给弄进去。”

    夏原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遇到了一个蠢队友的样子。

    解缙也不反驳,而是从一旁拿起茶壶,为夏原吉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了对方面前。

    看到夏原吉不愿伸手。

    解缙便说道:“我这不是有你在帮着,官场上你看得比我懂,也就够了。”

    夏原吉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解缙,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飞快的伸出手握住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算了算了,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遇到你们两个人。”

    “眼下应天这边啊,暂时还乱不了。这才抓了几个人呢,都不够塞满锦衣卫昭狱的。”

    “至于京察……”

    夏原吉冷笑着,嗓子里呵呵的笑出声来。

    解缙胳膊压在桌子上,伸头看向夏原吉:“京察怎么了?”

    夏原吉瞥向解缙:“京察还早着呢!怎么也得等皇太孙那边有了消息和结果才会办这件事!”

    ……

    第三百九十三章 谁在城头抚琴

    开封城。

    随着数千颗人头落地,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人们不会去思考担忧未来的结局,可眼下悬在脖子上的刀,却是让他们不敢有丝毫的不怠。

    随着驻守开封城的数万大军尽数出动,名为支援镇压平定河南道境内各处叛乱,开封城也终于是彻底的关上了城门,无论白昼还是黑夜,没有三司衙门共同签发的文书,没人能打开一处城门。

    三司衙门及城中各司衙门,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总算是聚拢起了两千多名三班差役,就连那这个防范火班的救火兵丁,也都被派上了城墙。

    连带着的,还有近三千名城中幸免于难,以及不幸遭难人家的家丁仆役,从表面上看,是在共同守御开封城安危。

    在开封城西边的城门楼上,作为前宋故都,通衢大城,这座西望洛阳、远眺关中的城门楼,修建的很是巍峨恢宏。

    尽管数百年来历经战火,百年沧桑,但作为中原通衢大城,大明创立以来对开封城的投入和修缮却是从未停止过的。

    城门楼东坐西望,简单朴素的灰褐色主色调,显得无比沉稳。

    再配上城墙垛后,那些模样不怎么好看,战姿很是松垮的差役和家仆,但也显得颇是萧杀,有战场上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几多氛围。

    战意潜伏的开封城头,有琴声悠长,自城门楼里发出,偏向城外的旷野之中。

    偶尔轻如雨点,偶尔重如雷鸣;有时如高山流水,有时似惊涛骇浪。

    让人分不清摸不透,这城头之上的演奏者,究竟还能弹奏出多少种人间可见。

    而在城中。

    官府这几日连着发了几则告示,言辞很谨慎,大多都是安抚城中民心的。只是越如此,百姓们便越觉得开封城可能要出事。

    除了每日出门采购,大多的百姓只会在清晨天亮的时候看一看家门外面,见不到异动便会继续躲进家门。

    此刻西城墙上,几缕脚步声,将原本只有琴声的城墙寂静打破。

    几名穿着深褐曳撒,腰上却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从城中走到了城门楼前。

    在城墙上的门楼前,河南道布政使裴本之正坐在门下,他的目光或是眺目城外远方,又或是低头注视双手下的古琴。

    在他的身边,围绕着的是大明朝的监国皇太孙、秦王府世子、燕王府世子,另有锦衣卫百户张辉、暗卫田麦。

    几名锦衣卫官兵到了城门楼前,便躬身抱拳,正欲开口奏事,站在裴本之身后,高观城外景色,耳听身前琴音的朱允熥便抬起手,示意几人稍安勿躁。

    裴本之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来人,手下的弹指便徒然增快。

    好似是平静的战场上,早就列阵完毕的双方,忽然间爆发出震天刺耳的号角声和大鼓声,接着便是马步军喊着杀生开始了冲锋。两座庞大的军阵重重的撞在了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战场上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不论哪一方的战士,都在哀嚎着,杀红了眼的进入到徒手rou搏。

    待到最后,一支响箭声在空中发出,战场已经遍地尸骸,胜利的一方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是默默的救助伤亡的友军,再给没有死透的敌军补上几刀。

    当日落之后,军营里依旧是寂静无比。庆祝胜利的事情,要在很久之后。

    啪啪啪啪啪。

    城门楼里,朱允熥率先举起双手,为演绎了许久的裴本之鼓掌喝彩。

    “不想大川竟有如此之技,今日仿若诸葛空城退司马。”

    朱高炽也在一旁赞许道:“裴方伯有此一长,足叫我们汗颜。如此风雅之事,倒是我等不会的。”

    裴本之含笑起身,连连摇头,又侧过身招了招手,叫了随侍的人将琴和琴架一并撤走。

    随后裴本之才冲着朱允熥拱手作揖:“不过是少年不好学时,胡乱拨弄了几下,如今手头确实生疏了不少。臣下不敢自比武侯,大明朝也断不会有司马氏。”

    朱允熥默默的笑了两下,侧目看向身边的小憨。

    朱尚炳当即便走到裴本之跟前,示意对方看向城外,而后他又伸出手指为裴本之指定了方向位置。

    裴本之一时不解,只得随着秦世子的指示看向城外。

    忽的,原本空旷无人的旷野上,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队皆是腰配长刀,侧身悬弩,马背搭枪,背负长火铳的精锐骑兵。

    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向着远方起伏的地平线冲了过去,背上的火铳也被握在手中。骑兵们端着火铳,悬坐于马背上,随意的冲着前方便开了火。

    一阵烟雾生出,短时间内将冲过去的骑兵们挡住。

    等到一阵风后,城头上的裴本之便看到旷野上多出来数十人,正背对着开封城慌不择路的逃窜着。

    骑兵们不急,火铳转回背后,侧腰上的强弩则是被端在了手上。这一次骑兵们不曾随意,而是屏住呼吸,跟随着身下战马的奔袭同步律动着,只有找到那最合适的机会,才会将手中的弩箭射出去。

    几乎,每一支弩箭,都会钻进一人的后背。

    等到骑兵们前方只剩下十来个人的时候,他们便换成了长枪,战马也追上了那些在城外旷野逃窜的各路探子。

    枪头裹着红缨扎进探子们的后背,骑兵们顷刻撒手,避免被失去力气的尸体拖累下马。

    等到骑兵们又冲出去一大截,前方再无河南道各路叛军探子的时候,骑兵们这才调转马头勒住缰绳,战马踱着步子慢悠悠的往回赶。

    骑兵们下了马,官兵便一手牵着马,一手将原先抛弃的长枪取回。随后抽出腰上的佩刀,开始清点那些还在发出呻吟,还未死透的敌军探子。

    做完这一切,骑兵们甚至很有爱心善意,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将所有的尸骸全都绑在一起,数匹战马一同拉动,便将这些个尸骸拖到了不知何时,在旷野上挖出的一个土坑里。

    最后,骑兵们方才加快速度,消失在旷野里,消失在城头上裴本之的视线里。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杀戮如此突兀的发生,又如此没有预兆的结束。

    裴本之还茫然的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些骑兵又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朱尚炳望着空荡荡的城外,冷笑了一声:“方伯,你就是我大明的诸葛。”

    裴本之浑身忽然一个冷颤,他回过头看向前几日才在开封城弄出数千人头落地之事的秦世子。

    这位看似憨厚,可如今真的了解了,才觉得是何等令人心惊。

    裴本之有些难以适应,转过身看向朱允熥:“殿下,那些都是叛贼派出的探子?”

    朱允熥点了点头,看向早就赶来城头的那几名锦衣卫。

    为首之人当即抱拳开口:“回禀殿下,目前河南道何处叛军贼正被逼向开封。凉国公、西平侯处皆有奏报,有叛军贼慎重,试图逃窜,皆被各处围堵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