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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其实那棵树之所以叫裴云起印象深刻,乃是因为那会儿那些人为了虐待他,常常会蓄意杀害他养的那些小动物。

    不论是捡回来的受伤的小兔子,还是从巣里不甚掉落的没长齐全羽毛的小鸟,又或者是他从后山小河里捞回来养的小鱼。

    他将那些小动物的尸身埋在树下,又或者说,他把曾经那个天真柔软,善良温柔的裴阿缪埋在那里。

    可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对江苒说的。

    裴云起只是轻轻笑了笑,难得地放柔了语气,“我没烤过,若是你喜欢,等栗子熟了,我同你一起烤罢。”

    江苒瞧着他笑起来,她站在他的桌前,可以看见他羽睫掩映下的眼眸,微微弯起,潋滟如同春水。

    她不由衷心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今日双标现场

    对太子:你是我和你阿娘的骄傲

    对秦王:猥猥琐琐(我没打错字),成何体统!

    第79章

    江苒算是头一回来东宫, 并没有立时便走,她一大早进宫见了帝后,虽然用了早饭, 但是方才一通折腾下来,倒有些饿了。

    裴云起吩咐宫人呈上几样点心, 江苒惊讶地发现竟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一面拿起来吃,一面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裴云起被她看得好笑, 温声问:“怎么了?”

    江苒道:“我在想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裴云起莞尔, 只道:“为何这么问?”

    “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想要什么, 你都清楚, ”江苒说, “我倒不太看得出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好像也没看出过你想要什么, 你这人总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也难怪,同圣人能够冷战那么多年。”

    裴云起不由一怔。

    他略略垂眼, 落到江苒面上, 她满眼好奇又警惕,像是只要他皱一皱眉, 她就会立刻把刚才的话憋回去。

    他只说:“从前是习惯了。”

    毕竟那会儿, 他的喜欢往往会给别人带去灾难, 他曾经很亲近依赖道观里头的一名老道士, 后来被宁王的人发现了,就把那老道士赶到了山下。所以他便学着收敛自己的感情, 以至于如今谁都说他无欲无求。

    江苒静静地瞧着他,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她漂亮的眼睛一眨,像是有些不忍再揭他的伤疤,只是道:“我还要谢谢你,为我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惹了那位宁国长公主了,又或者是我说的话太大逆不道了,所以她听了不舒服,荣安来同我说的时候,我着实有些奇怪。”

    她垂着眼睛,自觉十分无奈又大度,“算了,以后你还是别同她计较,那毕竟是你姑母。我听说陛下很信重这位长公主,你同她闹又没有好处。”

    裴云起想到那日之事,神情略淡了些,只道:“她也许是最近太闲了,动作频频,便是这回不是你,我同她也迟早要对上的。”

    毕竟宁国长公主如今正满腔热情地试图cao纵他的太子妃人选,她是皇帝的长姐,丈夫又是为了救驾而死,所以在皇帝跟前一贯很有面子,皇帝不能不听她的话。

    要不是皇帝如今还顾及着长子的心情,没准裴云起的婚事已经在宁国长公主的cao纵之下成了。

    这倒也不是近来才开始的,只是先头裴云起不太愿意同她老人家去计较,他心知自己是储君,婚事不能拖得太久,她是长辈,若非要cao持,本是无可厚非。

    可如今宁国长公主一面算计着他的婚事,一面又算计着江苒的婚事,预备着为自己谋取私利,算盘打得响亮,这吃相一被人看清,就实在是太难看了些。

    江苒听他这样解释着,终于明白了过来,皱着眉道,“所以闻景……”

    “你且离他远些,”裴云起说,“他是宁国长公主的独子,一贯是在宠溺娇纵之中长大的,不学无术,绝非良配。”

    江苒大大咧咧地同他讨论过他的太子妃人选数回,可他还是这样第一回 一脸严肃地提起她的婚事。

    江苒不由有几分尴尬,只觉得手中的绿豆糕好像也不那么香了,“我……”

    “苒苒,”裴云起说,“听话。”

    江苒被他这话弄得又是一愣。她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太子殿下,硬着头皮道,“……我知道了。”

    裴云起略略颔首,旋即便同她道:“你年纪尚小,又是江相独女,旁人见你,总有几分巴结,你要擦亮眼睛,不要旁人只对你一点儿好,你就被骗了。”

    江苒对于他这拿自己当个孩子般的语气颇为无奈,只好垂着头乖乖听训,可到底忍不住,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几不可闻,“……那别人对我要有多好,才算是好?”

    裴云起也怔了一下。

    毕竟闻景在他眼里何止不是良配,他不大习惯说人坏话,着实不太懂要怎么告诉她这世间险恶。

    他想了想,便道:“……总之给你写情诗这样轻浮的不可取,家中长辈不好相与的不可取,对你不够好的更不可取。”

    他语重心长,自觉十分为她cao心。江苒听着,目光闪了闪,下意识道:“那具体的标准呢?”

    裴云起下意识道:“不能比不过我。”

    江苒愣住了。

    她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亦觉得自己失言,话一出口,便有几分懊恼。

    见她不发一言,裴云起不知怎么的,心下竟有些忐忑起来。

    他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你总该寻一个对你好的,不要旁人只对你一点儿好,你就被……”

    江苒打断他,说,“这话你刚刚说过了。”

    裴云起一滞:“……”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里不只是调侃还是狡黠,他终于回过神来,只觉得无奈。

    江苒满眼笑意,又轻声细语地道:“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对我有多好?你这样子,我要嫁不出去的。”

    他终于明白过来,狡猾的江四娘是在调侃自己。

    裴云起莞尔,看着她作怪,竟然还是满心欢喜,他只道:“哦?嫁不出去的话,你说该怎么办?”

    江苒乖巧地道:“我阿爹阿娘说不准要把我赶出家门的,那我就只能到你的东宫来蹭饭了,我太喜欢你宫里的绿豆糕了,能天天来吃吗?”

    裴云起:“……”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碟子里最后那一块绿豆糕,决定断了江四娘的痴心妄想。

    可猝不及防间,江苒便俯身过来,嗷呜一口把他手里头的绿豆糕咬走了。

    她柔软的唇瓣不经意地擦过他指尖,吞了那绿豆糕便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她自觉扳回一局,还不忘冲着他眨眨眼,带着奶猫儿捕食般的淘气。

    裴云起的表情,说一句像是被雷劈了也不为过,他震惊地看着江苒,一时之间太过震撼,简直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没规矩,这是谁教你的。”

    江苒笑嘻嘻地道:“咱们兄妹之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他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见她吃得连素白的脸颊上都沾了一点儿点心沫,便冲着她道:“擦擦脸。”

    江苒抬起手,胡乱擦了一通,奈何那点心沫仿佛长了眼,从她的左脸移到了右脸,就是没被擦掉。

    他无奈地道:“好了,我来罢。”

    他略略倾过身,指腹指尖有一点点粗糙,那是惯常拿笔磨出来的茧子,擦过她细嫩的脸颊,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都是一顿。

    江苒十分不自在,身子往后仰,是一个下意识躲闪的动作,他便又伸出一只手去,扶住了她的后脑勺,略略抿着唇,神情极为认真,一点一点地替她把脸擦干净。

    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充斥着她的整个鼻腔,冷冷的,像冰雪那样的清透,而他神情专注,眼睛略往下,眼睛潋滟温柔,如同春水。

    江苒的脸,于是一点一点地红了,她呢喃道:“……这样不合规矩罢?”

    裴云起动作一顿,忽然,眼里泛起一点儿笑意,竟然也调侃道:“咱们兄妹之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江苒:“……”

    忽然,书房的门被“砰”一声推开了,江熠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苒苒,咱们回家去吧,你不是想吃那个太白楼的烤鸭吗,赶紧趁着天还早我们一起去——”

    江熠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太子殿下弯着腰,同坐在桌前的江苒靠得极尽,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状若亲密,而江苒的脸一片绯红,羞得根本不敢抬眼。

    简直是!不!成!体!统!

    江熠愣了片刻,就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你俩在干嘛!”

    江苒、裴云起:“……”

    你喊这么大声,你想干嘛。

    裴云起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江苒单手撑着额头,努力地用手遮住自己抽搐的眼角。

    江熠:“你们给我解释清楚!”

    江苒无力地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江熠:“我不信!我不听!”

    江苒:“……”

    荣安不知道忽然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冒了出来,她一手拉住江熠往外走,一边镇定地同江苒和裴云起道:“我们走错路了,你们继续,我们这就告辞!”

    她说着,还破天荒的,冲着裴云起丢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难怪你以前谁家娘子都看不上,竟是我眼瘸了!加油!我先给你把这傻子处理了!

    裴云起茫然地:“……”

    也许是在八卦(?)的力量之下,素来柔弱的荣安县主忽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几乎是一只手就十分强硬地把搅局的江熠拖走了。

    江熠火大:“裴云岫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你这个傻子想干什么呢,”荣安县主同江熠年纪相仿,闻言亦十分不客气,“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啊!”

    她和江熠一样,都是来找江苒的。她担心宫里头皇帝为难江苒,后来又听说他们来了东宫,思来想去还是跟了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江熠打扰人家的好事!

    荣安在某些时刻,颇有小娘子的直觉,比如说她之前一直觉得太子殿下对苒苒不一般,如今亲眼见证,心里头有一种诡异的激动——就像是看到自己栽种的小树苗茁壮成长了一般。

    江熠道:“那是我meimei!”

    “那太子殿下还是我表哥呢!”荣安县主中气十足地道,“搅人好事造孽你知不知道!”

    江熠呆了呆,忽然悲从中来,“我meimei还这么小呜呜呜……”

    荣安:“……”

    她唯恐劝不住眼前的这个傻子,想了想,便曲线救国,十分人道地安慰他道:“你想想,苒苒叫你哥哥,以后她要成了太子妃,你就是太子妃的哥哥,秦王殿下也得跟着喊你一声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