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我娘家没有世袭罔替的高官厚禄,自然只能靠参加科举入仕,早两年祖母就催他下场,他却觉得时候还早,一直拖着,明年二月总算是要下场了。”古言玉笑着回答。 五夫人道:“十一岁参加科考也不算早。” 三夫人目光闪了闪:“若是能一举中的倒还好,若是不能,又要往后拖,这参加科考乃是十分漫长的过程,我觉得还是该让孩子早些参加科考的。” 三夫人这是在盼着她五弟考不好呢。 古言玉淡淡地笑:“我五弟少年老成,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别的不说,古言笙的本事古言玉还是知道的,前世她死得早,不知道他到底走到了什么程度,但是明年的入场,他却是稳拿的。 但这种话她不便说,和三夫人扯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 陪着太夫人又说了会儿话,几位夫人起身告辞,春花道:“看太夫人的意思,是终于接受四少爷和五小姐了,夫人总算可以放心了。” 古言玉也很意外:“母亲能放下就好。” 能放下,不仅对她自己好,对两个孩子好,对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也好。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月,再过几日就到了古言依出嫁的日子,这种嫁给别人家当妾的事情并非什么光彩的事,老太太自然不会大宴宾客,决定自家人吃顿饭就好。 古言玉琢磨着要跟秦荀殷说说,问秦荀殷要不要去,她自己肯定是要去的,但若 是秦荀殷不想去,她自然不勉强,正反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巧秦荀殷今日回来得比往日早,古言玉亲自端了茶放到他的面前。 秦荀殷见她有话要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古言玉道:“十月初十,二meimei出嫁,祖母决定不请外人,就在家里摆两桌,自家人吃顿饭,侯爷您要去吗?” 秦荀殷挑了挑眉梢,他觉得古言玉并不希望他去,否则不至于这么问。 但秦荀殷偏生不让古言玉如意:“二姨出嫁,我自然是要去的,否则你娘家人指不定还会认为你在我们家受了委屈,我让外院准备些薄礼,到时候一并带过去。” 古言玉:“…还是侯爷想得周到。” 古言玉想着要早些跟太夫人说这件事,就商量秦荀殷早点去寿康院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一听说古家二姑娘要嫁给卫庭轩做妾,老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古言玉以前追在卫庭轩身后的传言满天飞,后来好容易解除了婚约,和卫庭轩一拍两散,怎么她meimei就要嫁给卫庭轩做妾了? 想起陶氏的不体面,再想起古言玉和陶氏的决裂,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 些十分腌臜的事情,再看古言玉一副有言难以启齿的样子,太夫人就无声地叹了口气。 “卫庭轩好歹也是个监生,怎么就能干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太夫人重重地哼了声,“还好你早日脱离了苦海,否则指不定得落个什么凄惨的下场。” 古言玉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是。” “二姑娘要出嫁,帮我送一支金簪给她做添箱,”太夫人道,让姚惠清拿了装在箱子里的赤金镶蝴蝶金簪过来,用一个小小的黑漆长木盒装着。 古言玉替古言依道了谢。 太夫人又道:“那日你既然要早些过去,就不必过来问安了。” 古言玉敛衽笑道:“多谢母亲,我与侯爷定在天黑前回来。”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刚说完话,三夫人和五夫人带着孩子过来了,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拥促着太夫人去东次间用晚膳。 古言玉发现,自从他们每日过来这里用晚膳后,太夫人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老人家嘛,都喜欢屋里热闹,热热闹闹的才有活气,太夫人也不例外。 第八十五章 古言依出嫁 古言依出嫁 到了十月初十这日早上,古言玉赶在秦荀殷起床的时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亲自服侍秦荀殷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后才拾掇好自己,带着春花和秋月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秦荀殷命人准备的礼物装了满满一大车厢,统共值上千两银子,这手笔是有些大了,古言玉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对她娘家出手这么阔绰。 早有人等在府门口迎接古言玉,见她来了,赶忙上前行礼,拿东西的拿东西,领路的领路,古言玉先去给老太太问安。 祥和院的气氛很安静,古言玉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亲自扶着她起身,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她面色红润,肤若凝脂,眉眼带笑,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深刻了几分。 “好,好,你过得好就好。”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古言玉扶着她在堂屋里铺着软垫的座椅上坐下:“我每日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您就别cao心我了,少思少虑,对身体好。”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应了。 古言玉就道:“二meimei应该已经在梳妆了吧,我去看看她。” “去吧,”老太太道,“你去了也好劝劝她,让她在夫家安分守己,为夫家开枝散叶,好好生活,别成天到晚就知道做些惹人不痛快的事情。” 古言玉笑着应了,去了清丽院。 古言依已经梳妆完毕,坐在床边上等着了,她嫁过去不是正牌夫人,穿的衣服就不是正红,而是偏粉色的桃红,这身嫁衣乃是老太太让内院针线房的人赶制的,布料用的乃是上等货,穿在古言依的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正好。 即便不是正红,她穿着也很好看。 古言依看着她走进来,屋里伺候的江mama等人皆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谁也不敢拦她,就一肚子火气,她拿眼睛瞪古言玉。 古言玉对古言依怒火冲冲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放在心上了,她在屋里的黑漆方桌上坐下来,让秋月将手里的两个盒子放到桌上。 “上面的盒子是太夫人赏的添箱,下面的盒子是我给你的添箱,”古言玉慢声慢气地说,“你今日出嫁,我这个当jiejie的好歹也要来送点东西,全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我们有什么情分可言?”古言依瞪着古言玉的目光满是敌意。 古言依的话让江妈*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只觉 得这二姑娘果真是不识好歹,古言玉如今贵为威远侯夫人,深得家里老太太的宠爱,她出嫁,太夫人还特意给了添箱,还不是看在古言玉的面子上,可见古言玉在婆家也很受宠,而威远侯府和卫国公府又是亲戚… 她若是古言依,还不得想方设法地巴结古言玉,这样她在卫国公府也要直得起腰杆一些,毕竟上面还有一个jiejie在撑腰。 偏生这个二姑娘要反其道而行之。 江mama就想,到底还是受的委屈少了些,受的苦难少了些,不知道上面有人撑腰的好处。 这二姑娘就是比不得大姑娘书读得多,聪明,如今又要嫁给卫庭轩做妾,虽然是贵妾,但是妾就是妾,总是要低人一等,总是要被嫡妻压着的。 实在是可惜了。 “二meimei这么说,实在是让jiejie伤心,你我到底也是有血缘的亲姐妹,就算各自造化不同,但是好歹也是姐妹的,你却如此看待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是想以后都不认我这个jiejie了吗?”古言玉遗憾地问。 古言依嗤笑了声:“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你还希望我能念着什么狗*的姐妹之情?古言玉,你这假惺惺的姿态还没有做够吗?” 古言玉还真没有做够。 她叹息地摇了摇头,对古言依道:“你这般不知好歹,等你进了卫国公府,你就知道厉害了。你以为别家的人都会像我们古家的人一样,将你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别说你根本不讨卫庭轩喜欢,就算你讨卫庭轩喜欢,你也讨不了卫家其他的人喜欢,二meimei,我告诉你,你嫁进卫国公府只有吃不尽的苦头,你若是还不会做人,就等着受罪吧。” 江mama神色一凛。 古言玉温声细语的,却句句说到了点子上。 就古言依这性子,等进了卫国公府,若不夹着尾巴做人,指不定会受何等的欺辱呢,大姑娘这是告诫二姑娘,可惜,二姑娘好似根本听不进去。 古言玉觉得多说无用,古家把女儿嫁给人家做妾已经够丢人,她那老爹指不定怎么咬牙忍着呢,正反她也不是真的希望古言依能过得多好。 她过得不好她才开心呢。 等到了吉时,来接古言依的人到了,她不是正妻,卫庭轩自然不会亲自来接她,卫家就只派了一个迎亲的轿子过来,古言依由江mama搀着去给老太太行拜别礼,给古宏行拜别礼。 古言玉就站在老太太的身边,老人家脸上的笑容已经 不见了,被一种沉重取代,古宏也笑不出来,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地坐着。 老太太就道:“你且记住,不是我们古家不愿意将你嫁给卫庭轩做正妻,实在是卫庭轩根本不愿意娶你,偏生你执念深重,偏要嫁给他,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去做他的妾室。你嫁过去后,凡事要多看人家脸色行事,不要强出头,不要做人家不喜之事,安安分分做人,本本分分侍奉,切莫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古言依咬了咬唇:“是,祖母。” 老太太想到这个孙女原先也是很听话的,知道讨巧卖乖,知道孝顺哄人,可原来她也只知道讨巧卖乖和哄人,背地里竟然干出些没有德行的事情来。 她这一生,基本上不会再有什么好的造化了。 古宏挥挥手道:“去吧,出嫁从夫,往后就听你夫君的。” 江mama扶着古言依起身,然后由两个小丫鬟亲自扶着古言依出了门,上了花轿。 古言玉望着古言依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嫡妻和妾的区别。 嫁到别人家做妾室,不会有丰厚的聘礼,自然也不会有丰厚的嫁妆,且家里被陶氏败了那么多银子,老太太在给古 言玉准备嫁妆的时候就下了血本,便没有更的银子留给古言依。 给古言依准备的都是些日常要用的东西,就没有田产、铺子和田庄,也没有哪个妾室能够拥有自己的田产、铺子和田庄的,就算准备这些,也没有用。 老太太担心古言依在卫国公府吃不好用不好,所以特地给她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这在妾室的陪嫁中,已经算很多了。 而身为妾室的古言依更不可能有陪房和陪嫁的mama,一般而言,妾室也只允许有一个陪嫁丫鬟,但是古言依乃是贵妾,因此可以带两个陪嫁丫鬟。 贵妾,和一般的妾室又有什么不同,反正都是妾。 古言依出门的时候,迎面遇上刚下朝赶过来的秦荀殷,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男子步伐稳健,昂首挺胸,一眼望去风采卓然,能将身边所有的人都压下去。 古言依目光蓦地一沉,想起卫庭轩来,忽然觉得,似乎即便是卫庭轩,都无法跟秦荀殷的气度相比,一个不过还是国子监的监生,一个却已经是手握十万重军的大将军,的确没有什么可比性,她冷冷地笑了笑。 她不明白,不明白古言玉的命怎么就那么好,都说秦荀殷克妻,可古言玉却仍旧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还 得到了侯府上下的宠爱和尊敬。 她不明白,古言玉为什么就没有被克死。 她若是死了,那该多好。 秦荀殷径直去了祥和院,古言玉正在祥和院与老太太和古宏说话,有丫鬟进来报,说侯爷来了,她只好起身起去迎接,待秦荀殷进了屋,给长辈们行了礼,老太太就笑着请他坐下。 秦荀殷依言坐了,和老太太闲话了几句家常,就与古宏一道去了外院。 古言玉觉得奇怪,感觉秦荀殷过来,其实根本不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的,而是借机会专程来见她爹的,这两人一个在刑部任职,一个在都督府,有什么话说? 她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懒得去纠结,打算回去的时候再问秦荀殷。 而旁边的古言画道:“二jiejie总算出嫁了,希望她能在夫家过得好。” 送走一个麻烦,古言玉也松了口气,目光就不由地落在古言画的身上,古言霖是个不学无术的,他长不长进古言玉不清楚,但是好歹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来。 古言画身为女子自然要比古言霖更机灵敏感些,这些年来她巴结陶氏母女,往近了说是被逼无奈,往远了说也是为 自己的前程着想,毕竟当时她的婚姻大事是捏在陶氏手里的,一个没有嫁好,她这一生便算完了。 古言玉其实挺能理解她,但是这不妨碍她觉得古言画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