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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暮晚摇被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俊逸的少年郎君,坐于她榻边,和她衣袖相叠,方才还偷亲她的手。他眼睛如深湖一般,温柔包容,情深似许。

    一下子,她也红了腮,觉得屋子有些热了。

    她刁蛮不讲理,扬起下巴反驳:“不准你高兴!”

    言尚唇翘了一下,好脾气道:“好。”

    他温声:“……然而这其实也不是由我自己控制的。不瞒殿下,我从未想过我会这样。我总觉得殿下离我很远,也不愿意和我靠近。可我很想靠近殿下。我喜欢一点点去了解殿下,知道殿下的喜好,知道殿下的脾性。我想和殿下融为一体。”

    暮晚摇:“……融为一体?”

    言尚一怔,然后涨红脸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还没解释出来,暮晚摇先叹口气,道:“我明白了。”

    言尚看向她,见暮晚摇从榻上跪了起来,伸臂过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将娇躯挨在了他怀中。他又僵又喜,一动不敢动时,听到暮晚摇挨着他的脸,长叹口气。

    暮晚摇美目盯着他:“你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单纯,太傻了。让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言尚:“……”

    他俯眼,道:“殿下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暮晚摇:“……”

    这话说的。

    在他眼里她是有多随便啊。

    暮晚摇道:“反正我是比你有经验。你不如叫我一声jiejie来听听,jiejie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以帮一帮你。”

    言尚睫毛覆眼,并不抬目看她。她跪在榻上靠在他怀里,香风拂来,他不敢乱碰她时,却也没有傻得完全听她的。

    言尚低声:“你只比我大半岁而已,让我叫什么‘jiejie’?你又在开我玩笑。”

    暮晚摇撒娇:“可是我都叫你‘言二哥哥’呀!你叫一声我怎么啦?”

    言尚无奈:“我们的辈分好乱啊……唔。”

    他的唇被堵上了。

    她在吻他。

    她抬起来的眼中调皮又挑逗的目光,与他垂下的清湖一般的眼睛对上。一眼又一眼,流波婉婉。

    言尚搂住她的后背,想回应她时,她又转过脸,不肯再亲了。言尚抿嘴,微有些不悦她总这般自我,从来不管他……暮晚摇心里还挺高兴的:“我亲你一下,你有没有很高兴啊?”

    言尚心想有什么好高兴的,总是半途而废,他根本就没有……

    但是言尚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不好。

    暮晚摇就洋洋得意,自觉得自己让他神魂颠倒,他必是喜欢极了这个吻。言尚虽不懂情爱,却极擅察觉人的心情。他一眼看出暮晚摇在想什么,无言片刻时,又觉得她可爱十分,便不忍心说什么了。

    暮晚摇手指轻轻揉着他的颈,贴着他的颈低声:“言二哥哥,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你不要总找我了啊。”

    言尚一僵,心微凉。

    半晌,他道:“你不喜欢?”

    暮晚摇看不得他受伤,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总这样找我,撩我,容易让我把持不住。”

    言尚红着脸:“……胡说。我没有撩你。”

    暮晚摇笑吟吟:“可是你站在我面前,就是撩拨啊。看到你,我就想像这样挨着你,让你抱抱我,亲亲我,想和你……嗯,做更过分的事。”

    言尚小小瞪她一眼,却没说话。

    暮晚摇就怕他这种默认态度,他越默认,越是表示包容她的胡闹。而她要胡闹下去,简直没完没了……暮晚摇赶紧说出自己真正的意思:“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现在忙着制考,心神总这样分散,不太好,你知道么?”

    暮晚摇煞有其事:“你一直想着我,就没法专心读书。我就觉得我自从回来,你变得不专注了很多,和以前都不一样了。言尚,你从岭南来到长安,这一步步走来太过不容易。儿女私情,绝不应该限制住你,控制住你,让你无法向上走。

    “所以你不要总找我了。你且收收心,好好读书。待制考结束了……不是来日方长么?”

    言尚看向她,目光闪烁,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

    他慢吞吞:“真的是来日方长么?”

    暮晚摇让自己表现得格外真诚:“自然。言二哥哥,难道你要依附于我么?你难道不应该当官去,好好还我的钱,把隔壁府邸真正给买下,变成你自己的私产么?难道你要我养你么?你还不赶紧当官赚钱去,来还我钱啊?”

    言尚笑了。

    他点头,接受她的这个建议。

    他说:“好,那我接下来两个月,就不找你了。”

    暮晚摇松口气,心想不找她,就不会总是把她撩得不上不下了。

    言尚俯眼,半晌道:“那我现在……走了?”

    暮晚摇一怔,听他这么说,她又觉得不舍,才意识到接下来两个月,按照言尚那种强硬可怕的自我约束能力,她可能真的见不到他了。

    暮晚摇依依不舍道:“今晚算了,再待一会儿。明天再开始不要找我了。”

    言尚这才露出笑,抬目望她一眼,他目中光波流动若星。

    他说:“好。”

    终是伸臂抱住她的后背,与她依存片刻。

    第64章

    每日睡前, 言尚例行自我反省,审视自己一整天的行为,是否有哪一条出格。

    这般思量来去,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夜暮晚摇要他不要再去找她。言尚今日读书时, 几次头脑中突然冒出来两人昨晚的对话,让人心神跟着走了。

    于是夜里, 言尚就理所当然地想到暮晚摇。

    她在拖拖拉拉,既想拒绝他, 又舍不得拒绝他。

    这是言尚思考后的结论。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言尚一瞬间有些寒心。然而他在暮晚摇这里已经寒心过,他还撑得住这个打击。

    由是此时, 坐在自家书案前, 言尚只是沉思, 并没有露出什么异色。

    他反思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暮晚摇的问题?是他哪里表现出了很急切的态度, 让暮晚摇害怕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害怕?

    难道她是恐惧男女之间的情爱之意么?

    言尚闭目, 将暮晚摇几次在自己这里露出的异常一点点回顾。

    第一次她流露出恐惧, 是她被按在床上, 他差点情不自禁亲她时, 她怕得全身僵硬, 不自觉颤抖;第二次……是暮晚摇送睡莲给他的那次。

    言尚睁开眼,看向自己屋中书案旁、窗下墙角摆着的那盆睡莲。睡莲日开夜合,此时当然不是花期。言尚只是看着这盆睡莲,便想到那夜主动抱着睡莲来找他的暮晚摇。

    她初时表现的很无所谓, 到了床上,她也笑嘻嘻和他逗趣,与往日无异。

    然而他不小心将她压下时,她再一次地反抗……且暮晚摇亲他时,给言尚感觉……嗯。

    言尚略有迟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他只是觉得,暮晚摇亲过他好多次,但她好像从来没有一次……沉迷过。

    如他那般心动过。

    他确定暮晚摇应该是喜欢他的……但他就是觉得,她太过冷静。每次亲他时,她都像个旁观者一样,冷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只有他的反应才能带给她乐趣。

    她喜欢的是他的反应。

    而不是亲吻、拥抱、上床本身这些事。

    言尚心沉了许久,缓缓起身,走到那盆睡莲前蹲下,看着莲叶拥着花骨头,满室幽香,这花却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开。

    言尚伸手去碰了碰莲叶,轻声喃喃自语:“……是因为她之前的和亲太失败了么?因为她太不喜欢她前夫了,所以她才这样对我?”

    一个人的所有行为,都一定有过去遗留的痕迹。

    言尚怔然许久,竟莫名地有些痛恨她的前夫,竟带给她这样大的伤害。

    他并没有猜到暮晚摇与他反复的真正原因,但是只是觉得她是因为受过伤、才不敢接纳他,已让他心中生怜,不忍心逼迫她。

    罢了。

    她虽然这样让他寒心,但这不能怪她。

    言尚默默忍受下这次事,决定还是要多给暮晚摇一些接受他的时间。多给她一些时间,她就会知道他和她前夫不一样吧。不管她之前的婚姻如何,总之、总之他不是那般会伤害她的人。

    两个月的时间……希望暮晚摇能够接受。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以暮晚摇那破记性,如果他在她生活中一点痕迹都不留的话,不会两个月后见面,暮晚摇又将他看作陌生人一样吧?好不容易培养起来一点的感情,又要从头开始吧?

    言尚自然不希望暮晚摇再一次地把他抛之脑后,思来想去,他打算每三日,给她写一封信。

    起码让她记得他这个人的存在。

    三天一封信,言尚把这个时间卡得太好了。

    正好让暮晚摇摇摆在“算了别想他了”、“刚不想他了他就来信了”两种阶段之间。

    朝政上的斗争不容易,暮晚摇跟着太子,和秦王每日斗得你死我活,双方不断出招拆招。且暮晚摇正在跟太子争取,将年底大典内廷之宴的事交给她来办。

    年底大典是各国来庆的大事,几年才会轮到一次。暮晚摇一定要把露脸的事抓到自己手中。只要办好此事,暮晚摇不光在大魏的威望更高,在各方小国中也可以被人记住。

    此事势在必得。

    只要将宫中品级最高的贵妃斗得禁足了,宫中没有女主人能cao办此事,自然这事可以落到公主们的头上。而暮晚摇都要斗秦王的生母贵妃了,再将秦王的亲meimei玉阳公主挤开,自己办大宴,根本不算什么。

    玉阳公主性软,贵妃性横,暮晚摇一个也不让,估计秦王那边恨死她了。

    也是因为每日想方设法和这些人斗,晚上回到公主府上,暮晚摇一个人喝酒缓解自己的压力时,言尚的信成了她吃酒的“下酒菜”。

    通常情况下,她是坐在自己府上内宅的三层阁楼上,静静看着对面府邸的灯火,判断言尚是回了府,还是不在府。他是已经睡了,还是仍在读书。

    她已经能判断出他的屋舍是哪边灯火了。

    于是她没事干,就盯着他屋舍外廊下挂着的两盏灯笼看。今日看那灯笼没亮,心想他难道一夜未归么;明日见那灯笼亮了一宿,又生气他难道是一夜未睡么。

    胡思乱想最是解压,又最是折磨人。

    而侍女春华走后,每日夜里站在公主身后,捧着信为暮晚摇读言尚书信的活,便落在了侍女夏容身上。

    夏容声音清越地读着言二郎的信:“昨夜夜宿老师家中,与师母相见。老师已年过五旬,却见师母大腹便便,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老师:老当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