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口渴了

    小胡同中还未来得及搬走的邻居，大多数都过来帮忙打点了。

    整个葬礼按照了中国老一辈的习俗，土葬。

    敲锣哀乐，白纸纷飞。核桃树下的院子中围坐了好几桌，留下最中央的位置，身穿黄袍的道士拿着桃木剑不停的念叨着术语，宋至行和符小尘作为直系亲属跟在后面披麻戴孝，又磕又拜。

    本来，符小尘这个快足月的大孕妇不必如此的，可她摇头间，拉着宋至行的手执意跟随。

    而周星星，唯一能做的也就帮忙招呼客人，打点餐食。忙碌中抬头，看着那默默低头静走流程的两人，觉得心中一片宽慰。

    “怎么了？”

    李星河坐在一旁，一张小书桌，一块白布，一只毛笔，一本册子。

    做为临时的礼金先生，闲暇中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见周星星发呆，不由一问。

    周星星在腰间的围腰上擦了擦手中的水渍，回头，轻笑：“没，就是觉得原来这就是夫妻啊。”

    “没头没脑！”

    虽然如此点评，嘴角却也带着几分笑意。两人对视，无需多言，心中一番滋味感触生起。

    上前，周星星瞧了瞧他的字迹，一阵啧啧啧的唏嘘：“不亏是我男人，这一手毛笔字，有几分古代秀才的气息。”

    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于身旁，没好气的横了一眼道：“妇人之短见！再怎么说，你相公在古代也肯定是一枚丞相嘛！”

    “是是是，相公说教的是！”

    手掌紧握，十指相扣。两人脸上的笑意也才渐渐平息了下来，眉间难免忧愁。

    周星星：“明天一早，就要运灵车回老家安葬了吧？”

    “嗯，按照老一辈的习俗，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呆在老家主屋，而且也不能火化安葬。”

    “你很懂？”

    “……外公外婆跟着舅舅他们生活，所以前几年他们去世的时候……了解了一些。”

    周星星没有在接话，想起儿时那虽很少见，但待自己也算温柔慈祥的老人，心中自是一片愧疚。

    几年前，李星河的外公离世，身体还算健康的外婆竟然当晚跟着殉情而去。留下一封只有八个字的信，和一张老旧的结婚证。

    【儿孙满堂，此生足矣。】

    ……

    “对不起……”

    周星星道歉。

    “这些年没有陪在你身边”

    一同经历这些……

    李星河收敛起黯然的神色，手掌间的力度更紧了几分，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宽慰道：“我也没有陪在你身边……”

    默默相望，不语。

    她轻叹：“突然，好害怕岁月流逝，也好害怕死亡。”

    “有我在！”

    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心中抑郁拂尘而过，周星星噗呲轻笑：“你当然不担心啦，反正我比你大三岁，比你老的快，还死得……”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李星河用很慎重的眼神望着她，让她的话语渐渐小声，直到熄灭。

    “我说了！”

    李星河一字一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

    若你比我早死，我也不想独自苟活。就如外婆跟随外公而去一般，因为我，早就受够了没你日子啊……

    “极端！！”

    周星星心中杂味，只能这般白他一眼。

    李星河轻笑，没有辩解。

    气氛又一时沉默，两人的心却又更无声的贴近了几分。

    望着院中好半响，周星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扬起释然的笑意。

    她回头，笑：“等忙完这里，你陪我回一下孙家村吧？”

    李星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星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孙家村，我妈的老家……”

    说着，目光悠长：“外公外婆……”

    ——

    几日后，宋成宪送往老家安葬。待事了，宋至行和符小尘便把拆迁的事托付给了周星星，两人回了日本，说着有可能不会再回国了。至于周星星和李星河的婚礼，会寄礼物回来的。

    没有多言强留，周星星知晓，宋至行这次是真的真的想放下以前的执念了。因为现在还无法做到全心全意，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任由时光抚平。

    送行的前一晚，这座南城有了暑意，天气闷热。

    犹如那年十二岁，几人坐在核桃树下吃着西瓜吹着夜风。唯一不同的时，多了个杨鸯，还有物是人非。

    也不知宋至行从哪儿借来了三辆自行车，宋至行带着符小尘，周星星带着李星河，各自一辆骑着慢悠悠的远去，行过小胡同的巷子，行过积水洼地，行过鲜花屋舍，还有那追着哇哇叫的狗，与懒散打瞌睡的猫。

    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半圆的月亮，指引黑暗。

    一阵欢声笑语，似乎都在跟岁月握手和解。

    也不知怎的，在要路过一个下坡的时候，李星河有些犹豫，但还是在周星星的耳边说道：“我有点口渴了。”

    周星星并未多想，点着头嗯了一声。

    下坡的弧度有点大，自行车的速度在滑行中会更加快了速度。宋至行停了下来，因为带着孕妇符小尘，两人下车一起推着自行车慢悠悠的下去。而周星星招呼了一声，踏着自行车一脚踩了下去，加快的速度让她嬉笑的惊呼。

    下坡后是一左一右的道路，周星星没有犹豫，选择了左边。

    在那边有个小商店，可以买水。

    后面的李星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他竟然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也是觉得自己幼稚好笑。

    他怎么可能告诉周星星，小时候那晚，他也曾在这里说过自己口中渴。让周星星左转去小商店。当时的周星星答应着，却在下坡的时候忘得一干二净，跟着前面的宋至行往右去了。

    这些年过去了，原来自己还是很在意的啊……

    “我记得杨鸯以前比较喜欢喝柠檬汽水吧？”

    商店的饮料区，周星星有些不确定的问李星河。

    李星河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想了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其实没怎么注意杨鸯的口味。

    “呃……好像现在也喜欢喝吧？”

    周星星无语的摇头，自己做了决定。

    “嗯……杨鸯爱喝柠檬汽水，宋至行爱喝脉动，我和符小尘都爱喝草莓味酸奶……”

    一边说着，一遍找到对应的饮料丢在李星河抱在怀中。

    “至于你呢……找到了！芒果味！”

    那瓶芒果味的饮料杯周星星拿了下来，李星河有些发愣：“我，我应该也爱喝草莓味的啊……”

    周星星回头，疑惑的皱眉：“没有啊！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芒果味的东西，为了将就我才买什么都买草莓味的啊……”

    李星河微张的嘴僵住，他望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知怎的像冒起了汽水，冲得喉咙和鼻子发酸。

    “你……知道？”

    周星星不解：“难道不是吗？”

    两人对望，瞳孔中是彼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