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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第37章

    37.

    潼安多山和丘陵, 初念并不能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下车的地方是个向阳的坡地,然后进了一个废弃很久满是荒草的彩钢瓦搭建的厂房, 厂房的顶都塌了一块又一块,太阳从露天的地方照进来,起初太阳高高挂着, 晒在脸上有些痛,她很快开始口渴, 但没有水给她喝。

    她身边拴着一条藏獒, 那条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发出低沉的呜声。

    初念被绑在一把铁质椅子上,椅子放在一个蓄水池里, 蓄水池的高度和坐着的初念平齐, 一根软管正引着水往蓄水池里灌。

    她眯着眼打量四周,草木荒长,大约这里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半个小时前,她在这里和宋年短暂地见了一面。

    和照片里的样子差别也很大, 他本人有一种漂亮到阴柔的长相, 眼睛狭长,眼尾略略向上挑着, 这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邪气。

    他牵着狗,站在那里和她对视, 他带着笑:“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我祝福你这次也能一样的幸运。这会是个好玩的游戏,期待他的表现。”

    初念冷冷注视着他,整个人被无边的愤怒包裹着,连恐惧都消散了几分, 她的指甲狠狠地嵌进自己的rou里,也不能平息哪怕一分的怒火。

    她怜悯又恶毒地看着他:“你真可怜!”

    宋年眯了眯眼,似乎觉得好笑:“哦?”

    初念别过头,抗拒再和他对话。

    然后她就被绑了起来,椅子放进蓄水池,软管从进水口通进来,水流缓慢无声地流进来。

    这会儿,已经到脚踝了。

    初念没有任何可借力的地方,她甚至不敢贸然大动作把椅子放倒,椅子很重,放倒后她很可能起不来,被淹死得更快。

    那条藏獒就卧在蓄水池里另一头,绳子的长度堪堪停在初念身前半臂的距离,宋年说,它已经饿了两天了。

    摄像头在头顶,红外闪烁着,很刺眼。

    初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眼下的境况。

    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从脚踝慢慢往上漫,还没有到膝盖,它很缓慢地上升着。

    可初念似乎已经能想象得到,水流漫过脖子后的感觉了,她会奋力地仰起头,不让水灌进鼻腔里,会挣扎,会恐惧,然后一点点绝望。

    就像那个暴雨夜,那个人说:“单埋人多无趣啊!再拉上来两个人,让他们去埋。”

    另外两个女孩比初念稍微大一点,她们恐惧地浑身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有人踢了踢她们,把铁锹扔给她们,坑是已经挖好的,初念被扔进坑里,没有绑,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他说了句,“今天只埋一个。”

    意思是,初念可以反抗。甚至可以反过去去埋别人。

    他想看她们互相残杀的样子,九岁的初念告诉自己:“你的爸爸mama是军人!”

    她并不反抗,尽管恐惧和求生欲让她无比想要逃,她老老实实躺在坑里,暴雨扑面而来,砸在脸上是一种狼狈的苦楚,初念闭着眼,等着一锹土一锹土落在身上,慢慢堆积成厚重的一层,她们起初会避开头,从下半身开始填,一边填一边哭,初念知道她们不想,她们哭得越来越痛苦。

    但还要担心初念随时可能会反抗和她们互换角色。

    那些人不耐烦了,开始给她们倒计时,从五十九秒开始。

    五十九

    五十八

    第一锹土砸在胸口。

    三十六

    三十五

    第一锹土砸在面门。

    泥土被暴雨浇透了,湿淋淋成了泥汤。

    初念本能开始挣扎。

    两个女孩子绝望的哭声混杂着暴雨的怒吼在脑海里不停回荡。

    有人笑起来,笑声在这样的场合显得阴森可怖。

    有人在劝,“差不多得了,给她个痛快吧!”

    初念听不清了,黑暗和恐惧吞噬大脑和意志,她只期盼自己可以立时死去。仿佛凌迟一般的行刑让人恐惧绝望。

    再次有意识,是一声汽车鸣笛,有人慌张说:“他么条子就在外头,你们还玩这个!”

    然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

    脚步声杂乱,然后一双手奋力地把她头从土里扒出来,他很恐惧地去探她鼻息,似乎是探不出来,他因为急切而低吼了声,双手抹去她脸上的泥水,初念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他干净而刺亮的双眸。

    初念想起林嘉和,就觉得自己安心了一些。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身体在抖,引的是山泉水,刺骨冷。

    狗也察觉到了,愤怒地来回踱步,冲初念龇牙低吼。

    作者有话要说:  我调整一下子

    今天更个短章过渡一下

    我今天早点睡,明天开始继续按时七点更新嗷~

    对不起大家,没有提前挂文案请假,只能更个小短章通知一下大家啦

    第38章

    38.

    凯乐门。

    这里民国时候遗留下来的旧电影院, 到现在还保持着最初的设计,进门要跨一个高高门槛,正对着门有两根合抱粗的大柱子, 再往前是柜台,柜台后墙上的led屏在滚动播报着电影场次讯息,最右侧有一面小黑板, 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着今日影厅的怀旧电影。

    今天的影片是一部叫《嘘,你听》的旧影片, 一部二十年前的悬疑片, 一个女孩溺死后她的哥哥替她报仇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她的哥哥发现,害死自己meimei的其实是他自己。故事停留在哥哥得知真相后再次把刀刺进一个人的肚子里那个画面。屠龙少年, 终于变成了恶龙。

    荀太太和林嘉和碰了下面, 互相打了招呼,荀太太抬步踏进了高高的门槛,她穿着一件旗袍,烫着老式的发型, 乍一看, 仿佛是从港片里出来的阔太太。

    她确实颇有港片老大女人的风范,进了门, 有服务生迎上来,她递上请柬, 服务生就立马引她到二楼楼口去了。

    二楼的楼梯口背手站着两个穿着黑色保安服装的保安, 胸口放着对讲机,耳朵里又塞着通讯耳机,两个人腰侧各别了一根橡胶警棍。

    影院这些年不景气,四层楼, 现在只一层和负一层还是电影院,楼上二三四层已经出租给另外的老板,开起了会所。

    这架势,必然是楼上又有了贵客。

    林嘉和手指微微发颤,眼皮不安地跳动着,他抿着唇,看起来还算冷静,可哆啦却看出来,他神经绷得很紧。

    她再次叮嘱他:“冲动不能解决问题,宋年还没有到赌命的地步,但凡他想活着出潼安,就不会真的动初念,这一点你要相信。”

    无论是初念烈士遗孤的身份,还是初家女儿的身份,都包含着巨大的力量,宋年把初念握在手里,还有谈判的余地,一旦初念出事,社会和法律的两大重压会立马压在办案人员身上,以现在的科技和警力来看,他很难安然走出潼安境地。

    显然宋年还没有疯到那个地步。

    林嘉和颔首,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我知道。”

    知道他的力量微弱到可以不计,知道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他的力量都渺弱得很,知道冲动只会加剧事情的恶化程度,可一想到初念现在有可能遭遇的事情,他的心脏就发紧发疼。

    他甚至还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她不会来这个地方。大约也不会遇见这种事。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想什么都是徒劳的。

    警方那边已经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搜寻初念的消息了,他只期望,在宋年还没有完全发疯之前,初念能顺利被找到。

    林嘉和深吸一口气,踏进了门槛。

    服务生询问:“是林嘉和先生吗?”他大约提前得到了什么吩咐,在这里特地等他。

    林嘉和点了点头:“我是。”

    “这边请。”服务生引他到地下一层去。

    哆啦皱了皱眉头,另一个服务生笑着走过来说:“女士,荀太太请您上楼去陪她。”

    林嘉和冲哆啦轻点了下头,通讯器里传来外围警官的声音:“地下一层及一二三四层已全部扫描监控造成,通讯正常。”

    哆啦轻点了下头,转身往二楼方向去。

    林嘉和下了负一层的楼梯,尽头处左拐,推开了一扇红木门,门上铁质的薄片牌子上写着:今日影厅。

    是个怀旧影厅,每天固定播放一部旧影片,每隔半个小时循环一场。每场只需要十元钱。

    此时有人在柜台购买今日影厅的票,会得到全部售罄这一让人惊讶的消息,因为这个厅总是很少人。

    林嘉和进去的时候,这个仅能容纳三十五人的小厅空荡荡的,他进去那一刻,屏幕才亮了起来,起初有噪点,像是在调试。

    服务生请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说:“先生,我只负责带您到这儿。”

    他走了。

    厅里便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厚重的隔音门关闭,灯光依次关闭,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嘉和瞳孔骤缩。

    并不是影片,荧幕上是泡在蓄水池的初念,她的膝盖以下被水泡着,蓄水池的进水口还在不断地往里淌水,那条狗疯了一样的低吼着,绳子拴在一根地钉上,地钉一侧嵌了一片钝刃,随着狗的挣扎吠叫,不停地磨着绳子,麻绳坚韧,但已经有了断开的迹象。

    初念在发抖,从这里看不到她的脸,镜头从她左侧斜后方照过去的。

    林嘉和蓦地站起了身,一个声音从音响系统里传出来,“你猜,是狗绳先断,还是水先蓄满?”

    林嘉和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声音嘶哑,“你想做什么?”

    那人自顾自地说:“或许你可以算一算,设蓄水池的高度为一米四四,长为两米二,宽为一米六,每分钟水流速度……哦,我忘记了。真可惜,不然你倒真的可以运用一下自己自学的知识,听说你一直很想回学校去接受教育,自学了课程,以至于把眼睛都弄坏了?真伟大。”

    林嘉和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他的声音,他只是目光盯着初念,心脏仿佛被什么攥住了,想起那天下暴雨两个人在外面吃馄饨时候,她紧张到额头冒汗的不自然神情。

    她害怕暴雨。

    想起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时候,偶然一挑窗帘,窗户下头她孤独坐着抽烟的样子,那会儿,好像刚刚下过一场暴雨,雷声轰隆着,让人觉得世界末日了一样。

    他想起沈砚之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想起哆啦告诉他她在首都接受了长达九个月的心理疏导,最后虽然各项指征都正常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根本没有走出来。她只是不想身边人为她担心。

    他对宋年的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从来不觉得命运如此的残忍过,哪怕自己跋山涉水历经磨难,他都没有这样绝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