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节
“奴婢去弄着热水来，给福晋换身衣裳吧。”秋梨看到了她额头的冷汗，也注意到她脸色不对。 “嗯。”池小河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小腹有些抽痛。 秋梨打了热水来才发现池小河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她担忧的道:“福晋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柳大夫来？” “不必了。应该是葵水来了。”池小河忍着痛道。 秋梨恍然，“算日子确实差不多了。” 这两年池小河调理的不错，加上身边的人也照顾有佳，所以她来葵水后的反应已经很小了。像今日这样小腹抽痛的情况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过了。 “奴婢给福晋弄个暖壶吧。”秋梨看池小河不对劲，想了想又道:“奴婢再给您熬点红糖姜水去。” 池小河没阻止她折腾，因为她这会疼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清楚，今晚的反常都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 这会已经后半夜了。等池小河喝了红糖姜水，又抱上了暖壶，离天亮也没多少时辰了。 “福晋安心睡。明儿一早奴婢会跟小主子们说，让他们别过来打搅您。”秋梨道。 “别说我不舒服，就说昨儿夜里做梦惊醒后快天亮才睡着，晚点就会起的。免得他们太过担心。”池小河叮嘱道。 “福晋放心，奴婢知道。”秋梨应道。 池小河点点头，这才合了眼。秋梨办事她还是放心的，这丫头说话知道分寸。 八爷并不知道池小河这晚的不安。他倒是一夜好眠，天不亮就带着弘旺进宫了。 今日没有大朝，所以进了宫也没见到几个人。八爷带着弘旺直接去了乾清宫，就见守门的小太监一脸笑的迎了过来。 “皇阿玛起了没？”八爷问道。 “刚起一会儿，正用早膳呢！奴才这就进去通报。”小太监忙道。 八爷点头，带着弘旺在门口等。没过一会儿，小太监就出来了，说康熙让他们进去。 父子俩进了大殿，走到里间一看，康熙一个人正坐在桌前用早膳。他的左手垂在身体的一侧，右手正拿着勺子有些费力的往嘴里送，他的面前是一碗小米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父子俩异口同声的先给康熙行了礼。 “免了，起来说话吧。”康熙道:“坐下陪朕再用一些。” 康熙当然知道两人都是用过早膳才进宫的，但还是这么说了。八爷和弘旺自然不会拒绝，擦了手后坐在了康熙的左右手。 早先康熙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尤其是手无法用力，有时候喂进嘴里的粥都会漏出来。 但他现在已经能正视自己的衰老和虚弱了。所以并不介意这个时候放八爷和弘旺进来。 八爷也并没打算去给康熙帮忙。他知道康熙的自尊有多强。他努力的锻炼右手，也是为了尽力恢复自己的行动能力。 敢于面对，且不服输的想去战胜它，这种精神本就是很令人佩服的。 第991章 谈心 不管这个男人有多老，八爷都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气场依旧震慑力十足。这是一个当了几十年帝王身上无法磨灭的。 在宫里用膳，那就真的是食不言了。好在八爷和弘旺都是日常进宫的人，到也能习惯这个氛围。 祖孙三代一块儿用过早膳，八爷见外面出了太阳，便提议出去散步消食。 “儿臣问过太医，皇阿玛平日里应该多走动，这样有利于恢复。” “朕以为你们都盼着朕恢复慢点。”康熙笑着道。 八爷心里一突，笑道:“皇阿玛这话说的。儿臣还盼着皇阿玛能早些出来重掌乾坤呢！儿臣一个人监国，实在有些费力。” 康熙撇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慢悠悠地往前走。 弘旺没参与这父子俩的对话，而是搀扶着康熙的左胳膊，跟着康熙的节奏慢慢走着。 祖孙三人并没有去御花园，就在乾清宫大殿前转悠。 今日的太阳很好，这会已经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暖地，驱散了清晨的寒气。 “老四快回了吧。”康熙道。 “嗯，儿臣接到四哥的消息了。约摸还有七八日，四哥就能回京了。”八爷回道。 “那到时候你去接。”康熙道。 “是，儿臣也是这么打算的。”八爷道:“四哥这一路辛苦，回来后，皇阿玛是不是让四哥休息两日？” 八爷这话若是有心曲解，只怕要认为他是故意不想让四爷上朝。不过康熙这会到没怀疑，毕竟他知道这个儿子没这么蠢。 “老四是个闲不住的，还是让他回来后就上朝吧。你不是说一个人太累了？正好让老四帮你分担一些。”康熙道。 “那也好。”八爷笑了笑，道:“四哥管的那一摊子事，儿臣做起来还真有点吃力。” 康熙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八爷一眼，道:“吃力？若真这么吃力，又何必争那个位置？” 八爷这下是再笑不出来。这才多大会功夫，康熙这已经是两次直白的说夺嫡大事了。 这事之前都是心照不宣的，怎么今日一而再的提起？是对他们的明争暗斗看不过眼了？还是说在暗示别的？ 八爷心里转了几个念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怎么不说话？”康熙再次开口，“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儿臣没想过能瞒住皇阿玛！”八爷忙道:“儿臣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朕会这么直接？”康熙突然打断了八爷的话，冷笑道:“既然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在朕面前假谦虚？朕看你游刃有余的很！” 八爷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说话留三分已经是习惯。在康熙面前也一向谦逊。因为他知道锋芒太过不是好事。他吃过亏，也付出过代价，却不想现在康熙却觉得他虚伪！ 八爷后背有些发凉，突然有些后悔今日来请安。他本意是带着弘旺来刷刷好感度的。却不想到像是触了霉头。 “皇阿玛，阿玛没有假谦虚。”弘旺这时候开口了。他看着康熙一脸的认真，“阿玛每日都忙到很晚，都好些日子没进后院了。阿玛确实很辛苦，没有皇玛法说的游刃有余！” “弘旺！”八爷低喊一声，想让弘旺别说了。 康熙却像是颇有兴趣的抬了抬下巴，让弘旺继续。 “皇玛法，阿玛没说谎。但也不代表阿玛没这个能力。”弘旺迎着康熙的目光，一点不惧的道:“孙儿觉得，便是皇玛法当年在阿玛这个年纪，治理这么大个国家肯定也很辛苦！不过皇玛法比阿玛厉害多了！皇玛法八岁登基，二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肯定要比阿玛游刃有余的多！” 这是既夸了康熙，又帮八爷说了话。 “八阿哥，你这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康熙看了看弘旺，又看向八爷道：“这番话说的朕都没办法反驳了。” “弘旺还多蒙皇阿玛的教导。”八爷道：“若不是皇阿玛许他进宫读书，他也没有今日的长进。” “这倒是。”康熙笑了起来，看向弘旺道：“朕当年一见这孩子就喜欢。聪慧大方又不缺稳重。朕至今还记得当日他特别骄傲的同朕说，这都是额娘教的！” 弘旺被说的脸有些发热。当年他第一次召到康熙面前时还小，性子也比现在活泼，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在别人府上，当额娘的是很少会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的，都是当阿玛的教，或是等着请先生启蒙。 也正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可能才让康熙对他更感兴趣，也才让他有机会进宫读书。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觉得这是池小河这个当额娘的给他带来的幸运。 “你也有个好福晋。”果然，康熙接着感叹了一句。 “那也是皇阿玛替儿臣挑的好。”八爷道，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说到池小河，他总是忍不住会神色温柔起来。 “胤禩啊，心里对朕可还有怨？”康熙突然问道。 八爷愣了会，躬身道：“儿臣曾经有过。如今没有。” 他知道自己若是说从未怨恨过，康熙肯定是不信的。他和良妃，他们母子俩在宫里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他相信康熙自己心里有数。但父子俩从未就这个话题说过。 当然，他现在要说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那也是假话。只是这个假话，他现在必须说。不然，刚提到儿子教养的好有康熙的功劳，老婆选的好也有康熙的功劳，他若是还有怨，那就太没气度了！ “朕信你这话。”果然，康熙神色又缓和了一些，“早年间，你和你额娘是吃了苦头了。朕心里有本帐，对你们这些孩子，朕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朕也尽量在弥补你们了。” “是儿臣以前不懂事。”八爷眼里有泪光闪动，显然也是动了情，“如今儿臣自己做了阿玛，也帮着皇阿玛管着朝中各项事务，很多事情才慢慢明白。” “那你觉得，朕会选谁来继承这江山！”康熙突然话锋又是一转。 弘旺听得直皱眉，而八爷则是再次愣住，这可是个送命题！ 第992章 胆子倒是大 康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要问这个问题。兴许在用过早膳准备散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问八爷这个问题了。 有那么一瞬间，八爷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四周静的可怕。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叫冷静！可这叫他怎么冷静！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要在康熙跟前直面这个问题！ 弘旺也很紧张，他怕自家阿玛一个回答不好，就真的失去了竞争的机会。亦或者惹怒了皇玛法，就此获罪，一家人都跟着遭殃。而现在这个话题也是他无法帮腔和触碰的！ 心念急转间，八爷神色平静的开口，“皇阿玛，儿臣觉得您会选儿臣来继承这江山！”这话可谓带着几分破釜沉舟。八爷也是大着胆子赌一把。 然而他回答了，康熙却是半晌都没有反应。 八爷是微微躬着身子的，此时也不便抬头去看康熙的神情，只能静静地等着。弘旺却是一直在盯着康熙看。但他也看不出康熙的喜怒来。 八爷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见康熙轻轻地一声笑，然后道：“你胆子倒是大！” 这话没有半分的怒气，甚至是带着亲昵。八爷瞬间就松了口气！他直起身来抬头看向康熙，微微笑道：“皇阿玛既然问，儿臣自是要如实回答。” 这会八爷才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那砰砰砰的声音像是要把耳膜都震穿！ 当然，这都是他紧张过度的表现，外人是一点都察觉不到的。 康熙看着八爷，也不说他回答的对，也不说他回答的不对，只是笑了笑，道：“好一句如实回答。朕欣赏你这份胆量。” 八爷笑了笑，没接话。他没傻到去问答案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心里明白，康熙本就没打算告诉他答案。 再后面康熙就没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八爷一一作答，父子俩的气氛很是和谐。弘旺在一旁一直扶着康熙的胳膊，也没再说话，只是认真的当一个旁听者。 “皇阿玛，儿臣看您额头都有汗了，进屋歇会吧。”八爷道。 “唔。”康熙点点头，道：“你还有事忙就先去吧。” “是，儿臣先告退。”八爷说着正准备让弘旺也一起走的，就听康熙道：“让弘旺留下来陪陪朕。晚点朕会让人送他出宫。” “是，皇阿玛。”八爷看了弘旺一眼，见弘旺微微点头，他也就放心的离开了。弘旺已经不是第一次待在康熙身边，八爷倒是不担心。 出了乾清宫，八爷长舒了一口气。他万没想到今日只是简单的来请个安，竟是经历了一场考验。他不敢说这场考验就一定让康熙百分百满意了。但他觉得，至少没让康熙失望。 沉郁了好几日的心情，在这一刻清爽了不少。八爷走路的步子都松快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