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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真到了议亲的时候,挑选的标准就成了家世。 司马相如是卓文君的第二任丈夫,在那之前,她已经嫁过一次,对方与卓家门当户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与卓文君想要的相去甚远。 后来那个人病死,她就选择回娘家居住,这在蜀中是很寻常的事。 第一次婚姻,她顺从了父母的安排,所以第二次,她要自己做决定。 她选择了司马相如,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在蜀中也的确是挑不出第二个的出色。一曲《凤求凰》惊心动魄,让她不惜抛下一切也要跟他在一起。 此际回头去看,卓文君承认当时的自己或许考量不周,没有看透司马相如此人的本性。但他们在蜀中共同生活的那些年,却也的确是快乐的。那个人可以理解她的一切想法,永远能跟上她的节奏。 惟其如此,背叛才格外令人无法接受。 只是过了两千多年,那些深刻的感情早已磨灭,只剩下一点怀念与惆怅。 游览完成都,她们又转道去了临邛。卓家仍旧是那个蜀中巨富的卓家,每日里宾客盈门,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只是父母都已经垂老,现在家中做主的已经变成了兄弟们。 卓文君并没有现身去见他们。 按照年龄来说,这一年她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自从进入那本书里,她的外貌似乎被凝固在了青春最盛的年纪,看起来十分年轻。这个样子,自然不适合出现在熟悉自己的家人身边。 但袁宵还是代替卓文君,为卓家奉上了一份礼物:她们这几年钻研出来的改进冶铁工艺流程,以及合金制作配方。 卓家本来就是靠冶铁发家,直到现在,这一项也仍旧是他们家的支柱产业。有了这份资料,相信他们还能够领先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继续保持眼下的优势,而不至于被时代落下。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家人做的了。 在蜀中盘桓了两个月,长安那边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过来。 据说大将军献上了马蹄和马镫两样骑兵利器,得到陛下的嘉赏;据说韩夫人所出的小皇子不到一岁就能开口说话,是神童一流的人物,得到了朝中许多大臣的盛赞,就连皇帝也有改立太子之意;据说宫中皇后和韩夫人数次冲突,甚至威胁到了太子的性命;据说皇帝重病,已经两日未曾早朝…… 听到最后这个消息,袁宵立刻意识到,卫子夫应该已经动手了。 她和卓文君商量了一番,觉得也是时候回去了。路上慢慢走,等回到长安时,想必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 刘彻是真的病了。 这几年来,他在女色上没什么节制,再加上朝中诸多杂务需要处理,还有卫氏带来的越来越大的压力……林林总总,让他消耗了许多心血,一朝爆发出来,便倒在病床上起不来了。 当然,这其中卫皇后有没有用某些手段,那只有她自己知道。 皇帝不能理政,只能由太子监国。因为太子年幼,又由皇后代理朝政,再命朝中几位重臣辅佐。 所有人都以为,卫子夫只能坐在一边当一个摆设。但现实却是,她在上位的第一时间,便施展出雷霆手段,压制住了朝堂上不同的声音,让皇太子的位置越发稳固。 刘彻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才发现当年那个柔弱无依、让自己万分怜惜的讴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她强大而有智慧,毫无疑问是个合格的皇后,不失母仪天下的风姿气度。 但她身上他所喜欢的那种特质,早已消失无踪。甚至在某些时候,卫子夫从朝堂上回来,盛装华服地站在他的床边时,刘彻偶尔会想起陈阿娇来。 现在的卫子夫,就有些像当年的阿娇。 不同的是,那时的阿娇不失天真,又对他一片深情,刘彻总能左右她的情绪和想法。而卫子夫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一片公事公办的冷漠。 她动作轻柔地照料着刘彻,却让他心下发寒。 这种感觉并没有错,刘彻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中的权柄正在一点点流失,全都转移到卫子夫手上。曾经唯他马首是瞻的朝臣们,现在已经极少到未央宫来了,因为皇后和太子可以处理所有政事。 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卫子夫在掌控朝堂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长门宫中的阿娇放了出来。 这位前任皇后这些年来一直低调地生活在长门宫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她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仍旧在朝中活跃着,但也很少有人会再想起她。 此刻卫子夫把阿娇放出来,他们才倏然意识到,这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人之间,似乎建立起了某种人所不知的联系。 再想想卫皇后掌权的过程中,馆陶大长公主和她身后的堂邑侯府竟始终没给她使过绊子,甚至偶尔还会提供一些帮助。再加上大将军卫青,有这样两股势力支持,也难怪她能那么快就将局面稳定下来。 不过,两任皇后握手言和,其中的深意就不免让人又将视线放在未央宫中的帝王身上。 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刘彻的心情很复杂。 过了这么多年,再见到阿娇,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她简直是理所当然的。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从前因为她本性飞扬跳脱而不明显,但现在,她整个人沉静下来,那种气质就很突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