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若是能得强者怜惜庇护。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有心机不是错,只可惜,她挑错了人。 他冷冷道:“你不怕他?” 小顶仰起脸,眼中满是困惑,为什么要怕? “连山君”的名号不止令修士们闻风丧胆,在凡人中更是如雷贯耳,据说能止小儿夜啼。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没听说过。 “他杀人如麻,手段残忍,你不怕?”他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庭院中一片狼藉的尸体。 小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注意到两个修士惨绝人寰的尸体。 可惜她看人类残骸就和人类看一堆破锅烂碗差不多。 她侧侧头,眼睛微微睁圆,长睫毛忽闪忽闪:“不怕呀。” 为什么要怕?她本本分分地帮连山君炼好丹就是了。 白衣人掀起眼皮,第一次用正眼打量她。 不管是真不怕还是装不怕,这炉鼎的胆子倒是不小,也难怪敢向他出手。 他体质特殊,每每月盈时都会经脉逆行,必须闭关调养,若是用这手段,的确可以缓解一二。 只是他一向不喜欢熏人的鼎气。 眼前这只……气味倒是不讨厌,但也仅止于不讨厌而已。 他一哂,嘴角虽含着笑,却越发显得凉薄:“先活着到归藏再说吧。” 谁都知道九狱山遍地妖邪,擅闯归藏者更是九死一生,能活着抵达山门的只有两种人:修为极高的大能,或是道心坚定,摒除欲念的圣人。 这炉鼎显然两边都靠不上。 他向来不管闲事,能出言告诫,已是仁至义尽。 小顶却哪里听得出他话中深意,还想细细询问,忽听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吟啸。 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通体银白,生着翅膀的蛇在彤彤的云霞间若隐若现。 正愣怔时,却见白衣人轻轻一跃,翩然飞至半空,稳稳落在蛇背上。 飞蛇甩了甩尾巴,飞快地向日落的方向飞去。 小顶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恩人并没有告诉她归藏派怎么去。 怎么话说半句就飞走了?难道是她说错了什么话? 正想着,天上忽然掉下一物,不偏不倚地罩在她头上。 小顶揭下一看,是件衣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山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裹上衣裳,顿时舒服多了。 小顶眼中不由涌出感动的泪水,初来乍到就碰上个绝世大好人,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若是能当他的炉子倒也不错,她惆怅地摸摸肚子,只可惜她注定是连山君的炉子。 只能再想别的法子报答恩人了…… 想到这里,她抬手懊恼地一拍脑门,方才竟然连恩人的名号都忘了问! …… 小顶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晚霞褪成黯淡的粉色,融进灰青深紫的暮色中,天黑了。 她只好转身回到破庙中,打算就地歇息一晚,天亮再赶路。 她有点饿,但翻遍了两个修士的包袱和尸体也没找到吃的,只有一堆晶莹漂亮的石头。 小顶只能饿着肚子,捡了一些枯枝,用修士身上找到的火符生了一堆篝火取暖。 做完这些,她便潜入灵府——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把那本书拿出来啃一啃。 不知不觉起风了,夜风呼啸,吹得摇摇欲坠的门扇“嘎吱”作响。 如果修为够高,就能听到风中的喁喁私语。 “是生人,有生人来了……” “看起来好鲜美,嗞溜……” “可是那件衣裳,有……那,那个人的气息……” “是那个人,好可怕……” “你们怕他本座可不怕,待本座吃够一千个人,定要把那人扒皮抽筋……” “可是她穿着那人的衣裳,近不了身……” “你们这些憨货,想法子让她脱下来不就行了……” 第3章 小顶一无所觉,只顾着啃书,可惜她认识的字实在太少,啃了半天也没找着怎么去归藏派,反而更懵了。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出灵府一看,却见墙边横躺着个赤裸的男人。 此人生得面如敷粉,朱唇皓齿,一双桃花眼煞是勾人。 小顶吓了一跳:“你你,哪里来的?” 男人红唇中衔着一缕头发,妖媚地一笑:“小可见姑娘孤身一人,故此特来作陪。” 他说着,状似不经意地挺了挺腰,交叠的长腿分开了一瞬,丰厚本钱若隐若现。 可惜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小顶有些狐疑,毕竟破庙里凭空出现个光腚男人,连一只炉子也知道不正常。 不过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她领情道:“多谢你。” 男人长指缠着一绺头发,嗓音越发缱绻:“姑娘,春宵苦短……” 小顶:“现在,是冬天。” 外面的树都光秃秃的,山上还有积雪,人间的四季她还是略有所知的。 这人大约脑瓜大约有点问题,难怪大冬天光着腚到处跑,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是怪可怜的。 “你,冷吗?”她怜悯道。 光腚男人:“……” 他努力找回状态,朝她勾手指:“怎么不冷?不如你脱了衣裳,做点让我暖和的事,可好?“ 小顶有些迟疑。 男人抱着肩,媚眼如丝:“快啊,我要冻死了……” 小顶咬咬牙,利索地解开氅衣领口的系带,脱下衣裳,露出那身薄如蝉翼的鲛绡衣裳。 男人眯眯眼,笑得越发妖冶:“原来姑娘也是同道中人……” 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角:“不,不要,不要,你别过来!” 小顶叹了口气,早听说凡人喜欢虚客套,口是心非。 她不由分说地把衣裳往光腚男人身上一罩:“衣裳,是别人的,先借你,盖一盖。”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像是被扔进了烈火中,痛苦地扭动着身体,“拿走,快拿走!” 小顶甜甜一笑,露出一对梨涡:“不用,客气。” 光腚男人抽搐了两下,叫声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被人夹断了喉咙,只能欲哭无泪地瞪着眼睛,嘴角慢慢渗出白沫。 小顶搓了搓肩膀,深藏功与名:“那我,先去忙啦。” 说完又潜入灵府和书作斗争。 啃了半天,她大致弄明白了,归藏派在这个世界的南边,那往南大抵不会错了。 她有些犯困,出了灵府,打算睡觉,朝墙边一看,那凭空出现的男人又不见了,只剩下恩人的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微微隆起。 小顶走过去,掀开衣服一看,发现衣服下有只大鸟,尾羽很长,在摇曳的火光中闪烁着璀璨的五彩光芒。 她捡了根树枝戳了戳,那鸟一动不动,显然死透了。 小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那光腚男人留下的谢礼了。 山里的人可真是太淳朴了! 她重新裹上恩人的衣裳,抹抹因为感动而湿润的眼眶,蹲下身,开始给那大鸟拔毛。 拔完毛,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拿起捡来的法尺,“嘶啦”一声把那死鸟开了膛。 呼啸的夜风骤然停息,万籁俱寂,仿佛有无数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小顶专心料理那大鸟,她知道凡人不能吃生食,要先用火烤熟。 身为炉子,她常和火打交道,不一会儿便想出法子,用树枝把鸟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鸟被烤得滋滋冒油,诱人的rou香夹杂着松枝柏木的香气,一篷一篷地溢出来。 小顶撕下一条鸟腿啃了一口,rou很香,不过有点柴,这只鸟岁数大概不小,咽一口“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丝丝缕缕的东西,往她灵府中的小鼎里涌去,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忙着啃rou,没放在心上。 风一瞬间又呼号起来,凄厉又凌乱,像是传说中的百鬼夜哭。 “她……她竟然把妖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