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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点睡不着,但他不断地努力,终于在不知什么时辰的深夜里意识模糊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甚至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他感觉到程熙从身后抱住了他,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窝,有力的手掌呵护着他和小宝宝,让他仿佛在冬天里置身暖度刚好的大火炉,一下就安了心,踏踏实实地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醒来,发现没有程熙,他立刻光脚跳下床寻找。跑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已不同以往,便回来认真地穿好靴袜,还披上了一条短毛披风。 将门推开一条缝,探头出去,一眼便看见明显是刚刚练完武的程熙背对着他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箭袖锦衣衬出宽阔的肩背与瘦劲的腰身,两条长腿稳稳地踏在地上,别提多挺拔了。 夏焉几乎立刻就要跑去程熙身边,迈步之时却突然一顿—— 算起来,他们已有超过六个时辰没说过话了!放在从前,只要他俩呆在一起就根本没有这样过! 这是……吵架了吗? 似乎夫妻之间都会吵架,而且也只有吵架了才会这么久都不理对方。 不过昨日的情形应当也算不上吧,程熙只是与平时不太一样,又问了他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罢了。后头也是因为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因为他先睡了。 咦? 想到这里,夏焉一愣。 会不会程熙昨晚回来,看到自己睡了,就以为自己是生气了不理他呢? 一瞬之间,夏焉觉得心窍有点打开了,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昨日纠结的很多问题刹那便迎刃而解,他想赶紧告诉程熙,正要迈步,肚子里突然又很轻很轻地动了一下。 他垂下头,伸手摸了摸,停下,再确认似地更大圈地摸了摸,接着嘴角轻勾,目露惊喜。 庭院里,夏焉站在程熙分开的双腿之间,眼睛认真地闪动着。 程熙伸手拢好他的披风,又疼爱地摸了摸脑顶,微笑着问:“怎么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夏焉煞有其事地说道。 “嗯。”程熙轻轻点头。 “我的肚子变大了,小宝宝长得好快。”夏焉捉住程熙的手,搭上小腹,兴奋地说,“你摸。” 程熙随他一同摸着,抬头笑道:“那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夏焉满眼好奇。 程熙不答,牵住夏焉的手,起身领着他回屋。 夏焉走在程熙身边,侧过头,看着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感受着他手心浅而柔和的纹路,体会着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小宝宝正茁壮成长着,只觉无比无比地幸福。 进了屋,程熙让夏焉坐在桌边等,自己从柜中取出一只一看就是装重要物件的小箱,再从中取出一个本儿,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这个吧?每日的心得要点。” 本儿在夏焉面前铺开,雪白的纸头以小字写着今日的日期,底下是三行稍大一些的字—— 焉儿怀胎八十六日。 腹高一寸。 呕吐略有缓解。 夏焉瞧得一震,抬眼道:“你、你都是什么时候写的?” 程熙笑道:“在你睡着之后,或是醒来之前。” 夏焉眼眶抖动,他难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亦难以对程熙回应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本儿往回翻,仔仔细细地一页页看去,其中横折撇捺的点滴构成了只属于他们的全部回忆—— 为焉儿补过生辰,喜忧参半。 焉儿独自前来寻我,惊喜。 焉儿有孕,大喜。惭愧无法陪伴。 焉儿好可爱。 焉儿好软。 焉儿好香甜。 终于。 有惊无险。 …… 中间空了许多,夏焉抱起本儿,一手快速拨着纸缘,足足推了一大半,时间也已过去了半年多,上面终于又有了字—— 焉。 痛入骨髓。恨不能阻焉儿。 焉儿回宫,不舍。 焉儿赠我生辰明珠,当珍之重之。 这一句写在本儿上的第一页,建平二十八年正月初一,新春佳节。 寥寥数语,字字千钧,概括得了这一年里发生过的所有大事小情,却无法说尽其中深刻的情意。 夏焉看着想着,克制着双手和眼眸的颤抖,久久不语。 “这本儿是一年订一个,中间的空白就是傻的时候。”程熙解释道。 “我、我自然知道!”夏焉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波澜,顽强地没话找话说,“你那些好香好甜好软都是什么呀,丢脸死了!亏你还写!”起身跑去柜里,取出自己的锦盒,“咚”地一声放在桌上,再“啪”地一声打开锁扣,将其中的物件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一溜烟地介绍道—— “这些是你写给我的所有字笺,我都有好好保存。这是我娘亲的巾帕,还有她给我打的带名字的金锁片,这些……”将一摞纸打开依次铺平,“这些都是你!” 程熙定睛看去,发现数十张或大或小的白纸上以简单线条歪七扭八地画着各式各样的小人,有的抱剑,有的端碗,有的执枪;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吊着眉梢,有的咧嘴大笑,但无论其他细节如何变化,不变的是肩始终很宽,腰始终很瘦,腿始终很长。 程熙饶有兴致地一张张拿起细瞧,夏焉立刻道:“你不许嫌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