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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香很难调的,好像叫什么百香髓,要取佛手柑、天竺葵、松木、依兰、苏合、豆蔻等数百类香,风干碾细烘调。初嗅之下暖如柑橘,待走近了,才闻得到那阵阵甘甜之后的清冽。 暖中带冷,百芳精髓,是为百香髓。 在京师,我也只在若白那里见到过,这祝由术竟这么厉害?连香味都一并仿的出来。 我往后退了一步,闭住眼,在心中念念有词:“神天菩萨、太上老君:诸魔外道,纷纷退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小时候听薛家的老人们说过几次。 “大人。” 若白又往前几步。 “是若白来了。” 随即他递来一张纸,“若白被尹川王赶出了王府,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大人。大人若不信,这是若白的身契。” 我睁开眼一瞟,他手里拿的确实是身契,但我还是不大信。京师到丹州这么远,便是无处可去了也不必跑来这里吧。钟毓、刘成武他们,去找一找谁不能给他安顿个住处? “你……真是若白?” 我看向他。 比我最后一次见他时又瘦了,也黑了些。 他忽而笑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就按到了自己的胸口上。我掌心只来得及触到一片温热,这温热下有一颗心,正咚咚跳的有力。 “大人,您说……我是不是若白?” 这动作格外大胆,这触感也格外真实。 我连忙抽回手,赶紧点了点头。无论若白做什么,总能叫我心头烧起一团火来。 忽然想起我在京师的时候,佯装风寒那日,若白也如现在这样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一刹那我想了多少未来以后,现在这一刹那,就想到了多少以往。 我想到了那包风寒药,也想到了薛芳。 想到了白鹤,甚至想到了赵老板,也想到了中秋宴上的尹川王。 “大人,其实若白并非一定要来丹州的。”若白将伞立在门口,将我按在了座上,接着在我对面坐下。桌上放着的那壶酒是被我对着壶嘴喝过的,若白却将那壶酒拿起来,试着往自己嘴里倒了倒。 “若白此来,是因为听说了夫人的事,特来向大人陈情。” 第59章 往事已矣, 我并不想再提。 只是若白开了口,我只能听他说下去。 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面对若白时,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耐心。 “那药确实是治风寒的。”若白苦笑一声, “大人寒症不大显,只是忧心劳神之故,底子有些虚,所以若白没有用猛药, 只是些温补的东西。” “说来大人可能不信, 若白自打被卖到栖霞馆后,便一直被教导学习。贵人多癖好, 笔墨丹青虽然上乘,但并不出众,所以在书画之外, 栖霞馆还着人教若白医药之道。”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 我只能点头。 这些事情我已一概论为意外了,他是无心之过,有心的是悯枝和白鹤。如今两人各有下场, 尘埃已然落定,我也不想再把这尘埃扬起来,扬的满头满脸满身。 “喝杯茶吧。” 我自寻了茶壶来,移开残酒, 替若白斟了一杯。 “你什么时候离的京师?” 其实很多事情是禁不得细想的。 只是我一直不大愿意去细想, 想的太认真太细致,知道的太多看的太透, 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我还在平湖郡的时候,曾经接到过凤相的一封信。 整整用了三页的长度, 而第三页只说了一句话:若白尚好,望君安心。 倘按脚程去推测,要让若白与那封信前后脚到我这里,若白必然得早于那封信动身。如今若白说他被尹川王赶出王府,连身契都还了他,显然并不是凤相所说的尚好。 那么,是谁说了假话呢? 我从未怀疑凤相。 我也不想怀疑若白。 只是,从若白去参加九曲诗会那次开始,他对我的表现就太刻意了一些。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栖霞馆里朝夕相处时都没有,为何到了尹川王身边后,忽地俨然就成了倾心于我的样子? 情之一字虽让我盲目,却还不曾到了糊涂的地步。 扪心自问,我这一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资质,能强大到足以叫若白主动去放弃尹川王。 “大人出京师不久,若白便也上路了。” 若白并不曾体察到我神色的变化,只是接过那杯茶暖着手,“还望大人……” “你也看到了,并非是我不留你。”我接过若白的话头,四处环顾,“只是这县衙着实有些小,不如先在县衙外给你安排个住处。查完了五仙县的盐库,我也该去丰禾县了,到时候再安排你的去处可好?” “大人……” 若白还要说什么,我摇了摇头,“今天天色晚了,你就在这里歇着,我出去走走。” 今夜丁四平会一直守着余海。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逛到余海的院子时,瞧见屋里的灯,分明又觉得安心。 把若白留在县衙,我此刻便无处可去了。其实青衿和白鹭的屋子是可以去挤一挤的,那些金甲卫的屋子也好,我不是那种过分讲究身份阶级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格外想出来看看。 就算是看看夜里的五仙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