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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安华锦轻嗤了一声,“他又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就是了。”

    老南阳王道,“这个王家六郎,是个人物啊。”

    崔灼看着安华锦,蹙眉,“王家六郎,他效忠陛下,暗中投靠的是何人?”

    “不知道。”安华锦摇头,“我也一直在想,王岸知那样的人,谁能驱使他?二皇子已被赐死,三皇子失势,四皇子、五皇子不出彩,受外家势力的局限性,有不了什么大作为,六皇子已被贬为庶民,我七表兄他自然是不投靠的,否则就不会屡次要杀我了,敬王虽然有心机会算计,但年纪摆在那里,到底还嫩了些,王岸知不见得会投靠他,至于其余的比敬王还小的皇子们,更不够他看在眼里了。难道他没暗中择新主?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与顾轻衍作对?”

    “他与顾兄,积怨已久?”

    “何止已久?从小就互相争斗不服输。”安华锦托着下巴,懒得再猜,“我如今回南阳了,倒是好奇,他还能帮陛下出什么招,倒是挺期待的。”

    老南阳王:“……”

    臭丫头,他一把年纪了,真是不禁折腾了,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用过晚膳后,安平去了书房,安华锦没打算再去书房,便又陪着老王爷坐了一会儿,才与崔灼一起,出了老王爷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了。

    安华锦出门前,递给崔灼一盏罩灯,自己也提了一盏,崔灼住的院子,与安华锦的院子有一段路,于是,二人一起往回走。

    安华锦觉得,应该与崔灼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虽然上次在京中安家老宅,二人把话说的分明,但如今,回了南阳,总觉得,有些话,也许还没说尽。

    走出了十几步,安华锦也没想到怎么开口合适。

    崔灼到是先笑了,停住脚步,提着罩灯看着安华锦,如旧识一般,像个哥哥一样地笑她,“小姑娘就是心思重,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心思简单的,除了自小的信念志向,心里装着南阳军,装着大楚千万百姓安居乐业,便也不装什么了,如今看来不是,还是我将你看的太轻了。”

    安华锦眨眨眼睛,也笑了,“以前的我,当真是被崔世兄看准了,如今长大了,心事儿自然多了,复杂了,没那么简单了。”

    “这其中的心事,也包括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吧?”崔灼看着她。

    安华锦摇头,“并没有,崔世兄磊落,我亦不是纠葛之人,我若是嫌你麻烦,当初就不会同意你来南阳投南阳军,我就是觉得,对崔世兄,我心中有愧。”

    “安meimei,你不必有愧,也不必觉得对我不住,我很能理解,任哪个男人,也不会高兴你与我依照旧识称呼,从你这里改了,是最正确的选择,对我来说,我只是想要固执地留着这个称呼罢了。”崔灼低声说,“留着这个称呼,也许,不能成为一个念想,但最起码,留住了我心里最想守护的东西。”

    留住了心里最想守护的东西啊!

    这么卑微的奢求,安华锦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笑吟吟地,轻声说,“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还报崔世兄万分之一,但我能向你保证,我们小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唯一的志向和信念,我不会变,必能与你一起坚守。”

    崔灼露出笑意,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笑着点头,“好。”

    说开了,二人接下来的话便轻松自然多了。

    走到岔路口时,崔灼转了道,向他住的院落走去,安华锦目送他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到底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熟悉脚步声。

    安华锦回头,只见顾轻衍顶着夜色正走来,她提着罩灯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近,笑问,“我还以为沈远之要拉着你喝酒到半夜,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轻衍看了她一眼,目光向崔灼离开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着她,压低声音说,“他都回了自己的院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

    顾轻衍低笑,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往安华锦的院子里走,回答她的话,“沈远之原来没多少酒量啊,怪不得每次与你喝酒,他都是先醉的那个。”

    安华锦笑,“沈老夫人一杯果酒就能醉倒,幸好沈老爷子能喝,有海量,他都遗传了些,若是随了沈老夫人,也会一杯就倒,我小时候,常拿这个笑话他。”

    第九十一章 舍他其谁(一更)

    安华锦和顾轻衍顶着夜色往回走,南阳王府沉浸在夜色中,十分安静。

    顾轻衍想起一件事儿,笑问,“据说你曾经和沈远之在红楼酒肆里抢过姑娘?”

    安华锦眨眨眼睛,果断地说,“没有。”

    “没有?”顾轻衍看着她。

    “没有。”安华锦坚决地点头。

    顾轻衍轻“唔”了一声,“本来我还想好好地表扬你一番,原来没有这件事儿啊。”

    安华锦:“……”

    原来是她意会错了吗?他不是要给她记一笔?

    安华锦脑筋转了个弯,还是说,“没有,真是可惜了,没得你表扬上。”

    顾轻衍低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么聪明的吗?”

    这叫求生欲强!

    安华锦抓住他的手,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头歪了歪,对他笑问,“今日沈远之带着你去南阳军,有何感想?”

    顾轻衍收了笑,“南阳军很好。”

    “怎么个好法?”

    “军队里风气正,军纪严明,上下一心,兵强马壮,这么多年来,不是南梁和南齐废物,而是南阳军太强大了。”顾轻衍收了笑,“只是可惜,兵器过于陈旧了些。”

    安华锦抿了一下嘴角,对他压低声音问,“你说,若是我在南阳私建兵器库,如何?”

    顾轻衍脚步一顿,“想要造反吗?”

    安华锦轻嗤了一声,“皇帝那么好当的吗?不造反,就是想改善南阳军兵器陈旧的弊病,我总觉得南齐和南梁这么久没动静,是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也许马上就来了。因为陛下要杀我,皇权和南阳有了极深的矛盾,以前不批准兵器监弓弩坊改善兵器,如今更不会了,我不想让南阳军被动挨打,重蹈八年前的覆辙,以前下不定决心,如今倒是觉得不必怕了。”

    反正,陛下是彻底下了决心要杀她,她做不做听话的人,都一样。

    顾轻衍寻思片刻,点头,“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不过,私建兵器库是大事儿,安爷爷怕是不会同意,毕竟,安家世代忠臣,安爷爷怕是不想背负一顶蔑视皇权不忠的帽子。”

    “我不想让爷爷知道。”安华锦道,“我就是问你,行不行?”

    “南阳天高帝远,不同于京城,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在南阳,开辟一座山,私造兵器库,不容易被人发现。”顾轻衍点头,“不过,在南阳私造兵器库是大事儿,弄不好,风声传出去,就会被人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还是慎重为之。”

    “当年,你也劝过大皇子吗?”安华锦仰脸看着他。

    顾轻衍微笑,“大皇子毕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没一怒之下杀他,不止是因为皇后娘娘、七皇子、我,还有几名朝中重臣从中出力保他,还因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建造改善新兵器,而不是有所谋,陛下看的明白,心里没想杀,才将他不杀而圈禁起来。你不同,你是安家人,别人能做的事儿,反而安家人不能做,一旦做了,总有消息走漏瞒不住的那一日。”

    “是啊。”安华锦惆怅,“这么多年,南阳军用着陈旧的兵器,朝廷不批准改造兵器,南阳军便不能私自造,否则,一顶造反的帽子抠下来,那么,安家埋骨的忠魂都跟着蒙羞。可是,难道就这样让兵器一直陈旧下去吗?若是南齐和南梁有朝一日卷土重来,爷爷老了,我自然要上战场,就算我武功比我父兄高,不见得埋骨沙场,可是南阳军中的将领士兵们呢?我能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埋骨倒下?就因为兵器陈旧,而在战场上血流成河吗?”

    顾轻衍沉默。

    安华锦笑了一下,“或者说,再好的武功,到了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没有好兵器,也会失利,当年,是我父兄武功不好吗?是运兵之道不精吗?不是,是因为,在战场上,再高强的武功,也不是一人之事,而是靠的整个军队。陛下要杀我,我自然不能让她杀,安家人,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我死在战场上,其实也没关系,人人说安家只我一人了,我也这么说,但姑姑虽然是皇室中人,但到底,还是流着安家的血液,还有七表兄,身上也流着一半……”

    顾轻衍伸手按住她嘴角,“我才不会让你死在战场上,不准这么说。”

    安华锦抬眼,在罩顶的照映下,顾轻衍目光低沉,她蜷了一下手指,忽然咧开嘴,笑嘻嘻地说,“这样好了,我死前,给你生一个孩子。”

    “安华锦!”顾轻衍真怒了。

    安华锦立即伸手抱住他,很是识时务地哄人,“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是我嘴贱,你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软软的身子赖进他怀里,柔若无骨,纤细不盈一握,身上带着她特有的馨香。

    顾轻衍深吸一口气,绷着脸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好好好,不开玩笑,再也不开这个玩笑。”安华锦诚挚地认错,见顾轻衍还绷着脸,她小声软软地撒娇似地哄,“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都这样哄人了,顾轻衍哪里还能生得气起来?

    他无奈地一叹,伸手抱住她纤细柔软的身子,低声说,“八年前,彼时,我十一岁,大皇子长我几岁,与你兄长有相处之谊,战报传来那一日,他正与我一起论赋,听闻噩耗,他蹲在地上哀痛恸哭,我便亲眼看着他哭了足足半日。后来,大皇子回宫,我一度几个月十分郁郁。谁知道是因为兵器陈旧,而致使我们大楚那一仗打的惨烈,但于陛下来说,终于可以安心了,不必整日再担心安家会反。”

    安华锦贴在他身前,头靠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一时无声。

    “后来,大皇子几次建议陛下改造军器监,改造南阳军的兵器,陛下一再搪塞或者置之不理,大皇子屡次碰壁后,也看清了,便找到我,说要私造兵器库,我二话没说,便应了,并不曾劝大皇子一句。”顾轻衍轻轻拍拍她后背,“但如今,我却要劝你,再忍忍,南阳军的兵器,是得改造,但必须要朝廷明旨,名正言顺。毕竟,安家的名声,比大皇子一人的名声,要贵重多了,是安家列祖列宗多少英魂埋骨打下来的名声,是你父兄三人血亲之血铸就,你既不想反,那就不能让它轻而易举毁掉。”

    安华锦搂紧顾轻衍的腰,“可是,陛下不会准许的,她一定要杀我的,他对我早就起杀机了,我能感觉的出来,我就不信你这般聪明,能感觉不出来?否则也不会在宫宴之日,将顾家所有埋藏在皇宫的暗桩都倾巢出动救我出皇宫任由我杀了花似玉了。因为你知道,就算我不杀花似玉,在得知我与七表兄没如何时,我不会嫁给七表兄时,陛下也是要杀我的,只不过对比如今,他可能会动作隐秘些罢了。或许,也不用隐秘动作,只需要找到机会就是了,比如在宫宴之日,王岸知和陛下联手,那等时机,我身边无暗卫相护,根本反抗不了。”

    “陛下身体如今被自己折腾的十分不好,气大伤身,恐碍于寿数。”顾轻衍低声说,“新君即位,若是七殿下,自然是要改造兵器监的,再等等。”

    安华锦眯了眯眼睛,松开顾轻衍,从他怀中退出来,“这样说,我不反的路,还有一条可走,就是赶紧让七表兄登上大位了?”

    “嗯。”

    “七表兄如今,卸除了一应职务,闭门思过,怕是不太好过,陛下一定不会再有立他为储的心思。”安华锦冷静可观地轻叹,“明明是皇后嫡子,这个位置,理应名正言顺,如今看来,怕是要争个头破血流了。最大的阻力,来自陛下。”

    顾轻衍微笑,“只要你和南阳军好好的,大位就是七殿下的,舍他其谁?”

    安华锦也笑了,“也是。”

    第九十二章 尽兴(二更)

    当日夜,二人虽免不了又是一番宝帐香暖,月娘娇羞,缱绻旖旎,但好在睡的早,安华锦第二日终于能早早地起来了。

    起床后,二人梳洗妥当,一起去了练武场。

    来到练武场时,练武场还没人,老南阳王每日有固定的时辰,还没来。

    安华锦随手拿了支长缨枪,对顾轻衍扬眉,“打一场?”

    顾轻衍微笑,“好啊。”

    “你用什么兵器?”安华锦笑看着他,“别告诉我你空手跟我打?”

    “不敢。小郡主武艺高绝,在下不敢托大。”顾轻衍笑着摇头,也拿了一支与安华锦一模一样的长缨枪。

    安华锦见他选好兵器,也不打招呼,长缨枪一抖,便对着他出了一招。她用抢和用剑,完全不同,用剑,很多时候,都是虚招,虚虚实实,她用抢,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实招,专拣命门,且出招很是奇诡变幻。

    顾轻衍自幼所学武功,均是养气剑法,虽然能够飞花摘叶,但的的确确没用过这等长刀缨枪的兵器,开始时,应付安华锦,颇有些手脚忙乱,但他武功高,人聪明,耳目好,几个回合后,顾轻衍便适应了,不再躲避,反而真正与安华锦对打地交起手来。

    安华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尽兴地与人过招了,顾轻衍武功高,能接住她所有挥发出来的奇诡招式,一时间打的十分尽兴忘我,将所有的奇诡招式,都对着顾轻衍毫无保留地发挥出来。

    顾轻衍的少年意气也被她这般淋漓尽致的打法激发了出来,一时也十分尽兴。

    于是,当一个时辰后,二人住手时,便见到老南阳王、沈远之、崔灼、安平等人都默默地站在场外,看着他们。

    老南阳王目光里满是赞许,而沈远之则是睁大眼睛,十分震惊地看着顾轻衍,安平一双眸子里泛着星光,看起来很是激动,崔灼依旧温和地笑着,但面上也难掩叹赏。

    安华锦扔了手中的长缨枪,对着几人挑了挑眉,“你们这是站了多久了?”

    老南阳王走上前,大掌拍在顾轻衍肩膀上,“怀安,我虽知道你武功不错,但也未曾想到,这般好,若不是用不趁手的兵器,用剑的话,小丫头不是你的对手吧?”

    顾轻衍微笑,“大约能略胜小郡主一分。”

    安华锦撇嘴,“爷爷,您别听他谦虚,他若是用趁手的剑,能胜我何止一分?”

    “好,不错。”老南阳王哈哈大笑,“臭丫头,如今找了个比你厉害的人,总能管制住你吧?动手的话,打不过人家,自然是要听话的。”

    安华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