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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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幢幢,去来又往。 有人在耳边大喊,又有人递了什么东西过来。 最后,是一双温柔的手。 带着微微凉意,轻抚她的额头,很舒服,很....熟悉。 ...... 上玉睁开眼,入目是牙账宝塔状的弧顶。 虽然有了些力气,但身体依旧酸痛,她的手动了动,扯到了身下的床帐,有个人闻声出现在视线里。 “娘子,你醒了?!” “嗯...”上玉眨了眨眼:“你一直都在吗?” “是啊。”姜元笑着颔首:“还有黄钟,这会儿在外头,给您看着药呢。” “我...这是怎么了?” 姜元面有难色:“现下还不清楚。只因我们身处此地,实在难寻到好的大夫,只得托了附近的牧民找了巫医来,开些平常的草药,等您好些,咱们再去城里细看。” 见她自责,上玉反过来宽慰她道:“我身体一直很好的,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情绪激动了些。你......” 说话声戛然而止。 有人掀开毛毡走了进来—— 上玉:“......!” 她颤巍巍地扯住姜元袖子:“你快捏我一下。” 姜元满脸问号,回头看了一眼,明白了。 她笑吟吟地转回来:“您没在做梦。” 上玉:“!”我的娘啊! “你...你是说,他.....他是真的?!” 对方点点头。 小姑娘彻底陷入石化,我特么......你特么! 直到那人迤迤然走过来,床板微微下陷,姜元识趣地退了出去。 依旧是高耸的眉骨,瑰然的气韵,褐眸亮如星子,烛火下笑得从容而温暖,他探出手,轻拍了拍她的头:“不认识我了?” 阔袖带出熟悉的檀香,将她整个包裹,这一刻,她得承认,她怂了。 怂就怂吧! 上玉扑进他的怀里,阔袖大张着,在她背上开出两朵姣好的花,她把头搁在他肩上,吸吸鼻子:“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闻言道:“来拿一件东西。”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二人自然地分开,他用手托住她的下巴,额头抵着额头,淡淡的气息呼到她脸上。 咦,这大哥怎么变油腻了? 上玉把他往外推了一点:“我们好好说话,你这样,很容易搞得人心肌梗塞,晓得不?” 烛火下,小姑娘的眼睛水亮亮,比最美的羊脂玉还要通透。 他笑着摇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玉:“人嘛,总归都有第一次,我理解。”她怀着无限感慨拍了拍他的肩。 他的眸随她动作,落在自己的肩头上,神情似笑非笑:“这句话是从哪儿学的?” “你猜。” 上玉:mama我出息了,我也有今天! “嗯?” 他一副温煦无害的模样,探手拧住她的颊侧,捏了捏,上玉被这个轻佻的举动吓着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那张玉面突然朝她碾压过来,温暖的气息在鼻端交融。 良久—— 上玉:死鬼,你是不是被‘撩妹秘籍’砸到头了?嘤。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男人的眸色有些幽深:“还想?” 上玉瑟瑟发抖:“说实话,不太想,这种事儿吧,我还是坚持细水长流.....咱,咱也隔两天,要天天这么搞,你得虚。” “唉,我是为你着想。”她再次哥儿们似的拍拍他的肩。 “......” 罢了。 “近来过得如何?”他替她把滑落的毯子盖回去。 上玉沉默一会儿,裹紧了毯子:“挺好的,有时候不太好,但总体还不错,我...挺开心的。” 他看着她:“姑洗都同我说了。” “.....鹞子?”她抬眉面对他,脸上挂着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哀戚模样:“我……的确有责任。” “是。” 他并不否认:“我亦有。” “不只是我,还有新殿的宫人、杀手、尹王,乃至鹞子本身。” “啊?”她没听明白。 华阴侯笑了笑:“世间事,皆由无数的大小契机聚集而成。人,不过是江海中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一人之命运,若真要归结到谁身上,岂非太可笑?” “……” 上玉:“我听不懂。” “你都知道我不爱读书,你还说这些,你羞辱我,嘤嘤嘤,可怜我刚才还被你占去便宜,我横竖是不要活了......” 男人看着她,一语未发。 上玉:靠,他不吃作精这套,不愧是我的......我的......大兄弟! 她突然软下身子,又来了,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粗喘了两口气,被他扶着靠在背枕上。 那好看的长眉微微一挑:“还闹?” 上玉:艾妈,不作了不作了,且当个老实人吧。 他给她喂了点水,上玉抓住他的袖子,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对了,我...有个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说罢。”他撩袍复在床榻上坐下。 她有些犹豫,还是开口了:“...关于,我现在这副模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他的安神汤真的很有效,若不是因为假鹞子下毒,导致服用中断,她又一时气血攻心,这具身子断不会这么糟。 上玉紧抿唇,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不为人所知地颤动了一下。 “你本来也没打算瞒我的,不是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脸:“是知道无论如何都瞒不过。” 自己的身体,她有知情权。 薄唇开阖,男嗓温煦而又缓慢:“上玉,你中了毒。” “是你的生父,孟安,他种在你身上的。” “这种毒,现世无药可解。” “......” “......” 上玉:wtf?! 她瞪着眼,颤抖地伸出手:“你是说,我又要死了?!” 他听出话中异样,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上玉:“不...不是,我发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他妈的......”她突然捂住脸:“我真的要哭兮兮了......苟到现在我容易吗我?!好不容易你来了,蜜里流油的日子没过多久我又要嗝屁了,老天爷你耍谁啊这是......” 华阴侯:“......”他就看着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顺便拽住他的袖子,狠狠擤了一把。 “......”重度洁癖患者劝退。 他好笑地拉下她的手,她再归位,他再拉,她再躲,就这么耗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消停了些。 上玉:“老娘要骂遍天王老子,三清四御,长生无极东岳大帝,还有,还有…妈的!” 华阴侯:“......倒也不必。” “你说,”上玉吸吸鼻子:“你要说什么,你说鸭,你倒是说鸭!” “......” “我能救你。”他握住她的手。 “啥?” 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莫怕。” “可是...不是没有解药?”拜托大哥,你这样你的小淘气会短命的。 他微微一笑:“解药都是为人所配,假以时日,自然能配出来。” 上玉:害,吓得我。 她拍拍胸口,全然不觉自己竟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他也不说破,只是笑问:“安心了?” “嗯...暂时。”她又不傻。 他:“还有件好事要知会你。” “什么?” 男人转过身,牙账的毛毡动了动,进来一个举止娴雅的清秀妇人。 “......嬢...嬢?” “绯绯,好孩子。”妇人擎着披帛,双眼欲湿朦胧:“是我。” “孃嬢!” 久别重逢的亲人抱在一起。 华阴侯理了理袍摆,掀开帘子走了出去,把时间留给二人。 负着手踩过牧草,丝毫不受绿洲美景所影响,他步履未断,进到另一所牙账中。 此处不同于方才,周边弥漫着nongnong的药味,灶台上坐着药,旁边守着个黄钟,只是,表情并不好。 华阴侯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用布揭开药罐,这个动作由他做来着实赏心悦目,在细细地查看水量及药草后,他净了手,并于广袖中掏出一个描摹精致的赤盒,正是昔日叶比木交给上玉的那个。 长指抚过那盒面的纹理,没有丝毫犹豫,将其打开——里头的确安放着一段枯木,也只安放了一段枯木。 失去生气的颜色,没有新芽嫩蕊,枝干弯曲,一段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木头。 他轻轻地把它拿起来。 黄钟突然跪下。 “噔!”地一声,双膝磕在地上的声响。 “主子!” 似乎愤怒,又万分不忍地唤了一声。 ※※※※※※※※※※※※※※※※※※※※ 明天,明天一定,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