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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说的,放博纳塞拉猎人回去无所谓吗。” “厄……这是两码事吧。”弗朗西斯无奈扶额,他也没法想太多,现在当务之急是利用天使教会的情报网确认弗林特跟何塞的行踪——原本是这样,但在邪恶女巫号接近灰堡的三刻钟以前,弗朗西斯感受到真正的恶魔气息笼罩他们的目的地,却很快消失了,恶魔不达目的不会平白无故离开,也许是有人在毁灭的灾难到来前阻止了它。 席尔瓦飞下去这么就都没有上来,肯定是找到了人。 ——是你们吗。 弗朗西斯有点忐忑,他从甲板上探头下去,朝那些能躲避阳光的阴影角落寻找,很快,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和被抱在怀里的席尔瓦,喜悦跟庆幸还未从脸上显现,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尤其在看到何塞身边空无一人以及那孩子眼中的神情之后。 微小的刺痛感在他心中不断扩大,弗朗西斯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吸血鬼的永恒让他们的身体很难因为遭受痛苦就发生改变,唯一能变的只有眼神,代表心灵的疮痍和损伤,难以修复。何塞很显然看到了弗朗西斯,他注视着他,一动不动,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罪人,眸中的光亮所剩无几。 “……”良久之后,一声弱到听不见的叹息从弗朗西斯口中吐出,他对身后的贝利亚说了句,“我先过去,你再等等。”然后慢慢走下舷梯。 何塞眼看着弗朗西斯先生距离他越来越近,席尔瓦从他怀里飞走落到蓝眼睛的男人肩头,继而飞向甲板上的贝利亚那里,何塞把这些收入眼中,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 他的眸色从燃烧的金红重新化为灰蒙的浅蓝,他并非是想用装可怜来逃避接下来的质问,他只是觉得应该放低自己来面对给予过他和弗林特祝福的人。 弗朗西斯来到何塞面前,一只手按向他的肩膀,表情沉重肃然。 他应该感觉到了,自己的儿子已经…… 何塞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弱地开口,“弗朗西斯先生、” “你们应该经历了很多苦难吧。” 听到对方抢先的话语,何塞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跟弗朗西斯先生对视。 他能嗅到眼前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悲伤情绪,然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充满力量,夺去何塞继续说下去的能力。 褐发蓝眸的魔女之子语调还是那么的柔和,只是如今多了些颤抖,“你们背负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而在你们痛苦的时候,我们却没能赶到身边。” “不,是我没能做到。我不应该中恶魔的圈套,不应该只看到事物的表面,如果我再多想一想……” 何塞挣开弗朗西斯的手,试图以此拒绝不该拥有的安慰。在研究室里恢复的几个日夜,他近乎疯狂地重新推演自己在恶魔的陷阱能做到的一切,试图从无数条道路中找出弗林特不会因此而死的选项,然而待他筋疲力尽还强迫自己不去入睡的时候,何塞已经从满墙的文字和算式中得到答案:即使再怎么提早察觉,走到那一步也是不可避免的,就连他们以为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那个发自内心的愿望——离开密督因,都加剧了最终结果的实现。 除非何塞从一开始就积极地夺回曾为神匠的力量,粉碎始祖破坏屏障的计划,那样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在一味逃避过去的自己,认为那是一种高攀和亵渎,他觉得自己不需要那种力量,他可以用现在这双手抓住所有觉得珍惜的事物,他的傲慢从过去到现在都未曾减少,难道还能埋怨别人没把最好的命运摆在眼前吗。 “何塞,听我说。”弗朗西斯察觉到何塞眼中的黑暗,低声喝道:“让你们离开也是我的主意,没有人会预见未来发生的事!你在拿根本不能挽回的过去惩罚自己……你难道想让弗林特看着他的父母和爱人在活着的世界里互相折磨吗。” 这句话刺痛了何塞的神经,他呆愣地抬起脸,睁大眼睛,“……可我没能救得了他。” “不。”弗朗西斯板起脸,“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儿子用自己的生命挽救的他最重要的人,这样想不好吗。” 何塞的心脏狠狠揪紧,眼角泛起痛苦的红色,“……可是只让内心好过一点没有意义。” 在弗朗西斯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被一把推开了,来到何塞跟前的人变成一个身形高挑面无表情的女性,给了垂着眼眸的何塞一个响亮的耳光。 何塞的脸偏到一边,“贝利亚!”一旁的弗朗西斯上前,被女猎人的冰冷绿眸打断脚步。 “清醒一点,你不是来认罪的。”贝利亚·博纳塞拉冷冷地说道:“只要不放弃寻找,总有一天就能相见,既然你觉得自己有错,那就去把弗林特找回来,活人的世界没有就去死亡的国度,别在这里比谁更伤心。” “还有,明知道被留下的人会经历什么还选择死在你前面,这是他的错,没从死亡的国度爬回来信守自己的诺言,这也是他的错,我不需要一个分明更痛苦的人来告诉我们弗林特的死讯,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走了。” 嘴上这么说,贝利亚自己却在说完这两句话后毫无停顿地先抬离脚步离开,留下无言的何塞跟不知道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的弗朗西斯。 不是谁的悲伤就微不足道,仅仅是相互叠加也无济于事,弗朗西斯能明白贝利亚这番话的用意,他希望何塞也能理解,于是轻声说:“如果一定要有人为弗林特的死付出代价,那个人也不是你,何塞。你的自责是出于你对弗林特的爱,我们的悲伤也是,所以,别再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