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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感激涕零地点着头,瞧见年却升从侧屋过来,跑过去有些羞怯又有些讨好地打了个滚,去他怀里“喵喵喵”了半天。年却升冷着脸:“除了喵你还会干什么。” 阮阮:“咪。” 年却升使劲忍住笑,自以为威严十足道:“滚吧。” 阮阮如蒙大赦,兴高采烈地滚了。 其实这样的场景时时会有,不过在最后那两天,年却清偶尔还能看到他那个“疏离冷锐”的兄长,在姜冬沉怀里扮阮阮,不过阮阮是“喵喵喵”,他兄长是“嘤嘤嘤”。每逢此时,年却清听都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过去和真阮阮瞪眼,有点心疼那个被拱的没办法了还温柔地好像不知道怎么跟那人生气的姜冬沉。最后觉得自己在这儿十分碍眼,就抱着阮阮一块儿自觉地滚出去了。 年却清差点很想永远不回年家,在他这个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兄长家赖一辈子。然而他心知不能,他身上还有很重的担子,他还要找尉迟宿把前因后果问问清楚。 一想到尉迟宿,年却清又不免一阵心疼,似是想放松口气一般地仰起脸,只见那对面黑着灯火的住处,正是尉迟宿从前住的地方。 这房间的灯,只怕是从今往后,再没有尉迟宿亲手点亮了。 年却清看得心中发堵,撤开椅子,走出门去散心。 这偌大的年家早不知被年却清走过多少遍了,年却清暗嘲自己像深宫妇人,将自己宫里的砖缝青苔都数的透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鲤鱼池可去。 月光零零散散,影如藻荇交横。 这影子之中只有一人身影,映得年却清越发难过得无地自容。 除了风声掠过草木这一路窸窸窣窣的声响,无人相与陪。 于是年却清走着走着又开始出神,直到再一抬头,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走得太远,一不留神便远到年却升从前居住的小院。年却清沉默片刻,伸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小木门。 从前他来这里,心中嘲讽有之,不屑有之,可现如今他却与早已不在这里的人生出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感同身受。他们都已经走了,而年却清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留下。他走入这个破旧不堪的小房子,四周的一切都已落满了灰尘。 年却清不多言语,连心绪也渐渐平静,似乎是在他兄长残留下来的那分与人生以死相争的勇气中汲取了一点力量。而他再一转身,这点力量又瞬时不见了踪影。 年却清面前,俨然站着一个人。 离他不过三步,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年却清先是心中一跳,可这一跳似乎落入了水中,不轻不重,最后连一点点涟漪都趋于平静。年却清道:“你来做什么。” 尉迟宿不语。 年却清道:“怎么来的。” 尉迟宿道:“你以前给我们两个的剑做过联立,只要我们都配着剑,念个诀我就能见到你。” 年却清不记得何时有过这回事,问道:“什么时候。” “年却升用怨气伤我那次。” 年却清的剑铸得很早,只是他小时候觉得沉,时常不佩,也是在近日出了一串事之后才佩着剑来去。年却清问道:“那你来干什么,抓我去你们那?” 尉迟宿道:“不是。” 年却清攥着手,良久,抛下一句:“年家不欢迎你,走吧。” 尉迟宿不言也不动,年却清道:“你以为你做了那样的事,年家还容得下你吗?” 尉迟宿低下头:“抱歉。” 年却清反而笑了,反问道:“抱歉?” 你在年家的七年,七年带给我对你无条件的信任和你给我的一切谎言,不是一句抱歉就算得清的。 年却清突然拔剑出鞘,一道雪白剑光直逼尉迟宿的咽喉,尉迟宿避也不避,年却清却吼道:“为什么不躲!今日我若是杀了你,你如何灭了年家来复你曾经的灭族之仇!我怀疑过所有人,可我唯独没有怀疑过你,你凭什么骗我!” 尉迟宿目光清冽,瞥也不瞥那几近切入他咽喉的白刃,只道:“你不会。” 年却清手一松,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别过头,沉声道:“你走吧。” 尉迟宿不动,年却清顾自接着道:“我视你为兄长,从前的日子我们回不去了,你走吧。” 尉迟宿犹豫了片刻,却道:“十日之后,尉迟家要向年家出兵……我也会来,但我站在人群里并不露面,你不要过来,危险。” 年却清暗暗地自嘲一笑,喃喃道:“你在年家都潜伏了这么些年了,如今年家大难临头,你倒回来帮扶一把,图些什么呢。” 说着,他抬起头来,向尉迟宿道:“我一向以为你是最公平正直的正人君子,现在想来是我看走眼了。年家不知道你已反叛,我也不会说。你没把我兄长作阵镇住白月光的是告诉尉迟家,这个人情我在此还你。我们之间的过往和恩怨,忽略不计。尉迟家要打,就尽管来,我也不会把此战透露给家主半分。年家的底子你再清楚不过,成败不在我,在你。” 尉迟宿无言,年却清又道:“你走吧,回头我告诉家主,叫他不必再去尉迟家要人,他从宴上带回来的那个尉迟宿,已经死了。” 十日之后,尉迟家果然兵临城下,可这一战并没有打起来,因为年家使了一记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