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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久夜摇头,“主子的命令,属下自然遵从。只是夜已深,不便惊动中书舍。” 他半扶着贺珏离开书案,往后面暖阁走去,“主子先歇下。” 贺珏站定了,“不,朕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绝不受他们摆布!” 靳久夜无法,贺珏又不是真醉得失去理智,只是有些冲动罢了。若不想做什么,连哄带骗也不会做的,若想做什么,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要往前冲的。 见他站定不走了,靳久夜只好道:“那属下继续陪你喝酒。” 拉着人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贺珏依旧毫无形象地瘫坐着,靳久夜素来严于律己,倒是坐得笔直。 “夜哥儿,如今朕只有你一人可靠。”贺珏靠着墙边的书架,微微仰着头,抬着眼眸,沉声开口。 靳久夜凛然,“属下明白。” 贺珏盯着靳久夜的脸,“陪朕做场戏,担一个名头罢了,往后你还是你,这皇宫大内没谁能拴住你。朕向你许诺,若来日你觉着不痛快,想要离了皇宫,朕绝不阻拦。” “属下的命都是主子的,主子想要属下做什么,只需吩咐一声。” 贺珏听到这话,忽然苦笑,继而长叹,“这一次……朕是在请求你,不是在命令你。” 靳久夜默了默,没有回答。 两人无言。 贺珏抬手捡起方才那一张宣纸,看了片刻,“如若不然,朕便要同那些个世家周旋,实在费神费力。” 靳久夜连忙解释:“属下并不为难,只是册封皇后,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贺珏挑了挑眉。 靳久夜拱手,恭敬道:“主子乃英武明君,不能因一时意气而册男子为后,否则日后储君又该如何名正言顺?” “储君?”贺珏忍不住讥笑一声,“断了他们的念想,岂不甚好?朕也不是嫡长子,不过养在母后名下罢了,来日储君若德才兼备,自然名正言顺。” 靳久夜无话。 贺珏挪了挪,坐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靳久夜的肩膀,“夜哥儿,今日之言,朕感念在心。既如此,朕即刻下诏,秋选也不必了。” 勤政殿外。 宫人们肃然而立。 小宫人心里好奇,偷摸着眼往殿内瞧,却又瞧不出一点动静,方才听到陛下唤人,他忙不迭想进去伺候,可突然又没听见声了。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老宫人,进还是不进? 老宫人迷瞪着眼,夜里瞌睡重,怕是没听清。 小宫人想了一圈,既然陛下唤人,那自然是要进去的,可脚还没迈到门槛前,就听到老宫人一声斥责:“收回你的猪蹄子!” 小宫人吓得浑身一抖,“师傅,陛下唤咱们。” 老宫人掀开眼皮,斜着眼睛看他,“哪里唤了?且等着。” “可是……“小宫人想辩解,老宫人道:“你可别忘了影卫大人在里头,有什么事影卫大人不能做的?” 于是,小宫人按耐住心思,只能继续等下去了。 半晌,殿内传来脚步声,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贺珏带着浑身酒味,面无表情地扔出一张纸,“你,即刻将此诏送到中书舍,从速拟定,明日宣发!” 说完这话,贺珏转身又回去了。 小宫人捧着圣旨诏令,双腿都在打颤,“师傅,这可如何是好?” 圣旨,他们是不敢看的。 刚才陛下那气势,简直要吃人一般,连眼角都是红的。 “陛下有吩咐,还不赶紧去!”老宫人也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将宣旨叠了起来。 可偌大的字体,被贺珏大大咧咧地摆出来,饶是他们不愿意,还是不由自主地扫了一两眼,正好瞅见皇后宝册几个字。 “这道旨意,是册封皇后的啊!”小宫人哭丧着脸,“师傅,奴才拿不动。” 他素来机灵,自然晓得贺珏醉饮几个时辰,此刻的决定必然冲动,待清醒过来翻旧账也不无可能。 更何况是册后这等大事,连跟太妃及众大臣商量都没有,只怕他这跑腿的少不了背锅。 老宫人冷冷道:“你小子好运,被陛下钦点了,自然要亲自走这一遭。” “师傅……”小宫人捧着旨意挪不动步,老宫人又多说了几句,“你这送过去,是听从陛下的命令,再往后还有中书舍,还有内阁,若一直搁在手里,那尽是你的不是了。” “抗旨不尊,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老宫人一声喝令,小宫人顿时醒过神来。 “就当我年纪大了,多提点你几句。”老宫人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你送到中书舍,且不说是什么旨意,便让他们自个儿看去。我们在勤政殿伺候的,向来不沾手这些,这旨意你也从未看过半个字。方才那句话,死死揣进肚子里,明白了吗?” 小宫人连连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谢师傅,奴才明白了。” “还不赶紧,陛下方才可说了从速拟定!” 小宫人一听,捧着旨意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三坛酒都饮尽了,贺珏靠着书架子昏昏欲睡,靳久夜瞧着时辰,约莫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再不歇息,恐怕明日主子就不能上朝了。 大朝会虽一旬一次,可贺珏勤勉,日日都有早朝要议,参加的多是重臣要臣,若有紧急事,还要与内阁大臣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