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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复苏的时间是心魔把控的,没有北堂旼那么晚,可等他挖开陵墓出来的时候,面对的金陵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他连家都没有了。 他像行尸走rou一般走在街头,听着人们讨论陈国因何而灭,灭国的那场大战是如何惨烈,而所有人讨论的结尾,总要厌恶的唾弃一个害死了先帝和先太子的凶手,在他们眼里,就是因为这个人,陈国才最终失去了一切。 这算什么? 李然跌坐在皇城残躯边上,望着满目苍凉。没人愿意来这边,灭国之战金陵披血,这里死了无数士兵,导致此地阴气太重,城下一直刮着令人害怕的阴风,风吹动的声音仿佛是厉鬼在不甘的嚎叫。 李然不怕——那不是厉鬼,那是他陈国已赴黄泉的万名忠魂。 被杀的人活了下来,杀人的却死了,“真凶”成了惨死的无辜之人,被灭族的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 其实他从来没懂过北堂旼吧。 看他在那里发呆,没有如预期那样崩溃,心魔在识海里看着,皱皱眉:“你不恨他们吗?” 李然淡淡反问:“恨谁?” “北堂旼,你父亲,还有……”心魔突然停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些人都死了。 “我剩下唯一的仇人,就是你,”李然道,“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但我绝不会像你预期那样歇斯底里。” 虽眉眼如初,再不见故人。 新帝把李然的玉箫也给他陪葬了,玉是灵物,李然抽出玉箫时,才看见玉箫竟沾上了大片的红色,那红色就像天生的,长在玉里,心魔突然插嘴道:“你擦不掉的,那是带着怨念的血,这箫从此就这样了。” 李然手一顿,道:“哦。” 心魔莫名的很气愤。 箫声缓缓响起,吹彻整个战场,断壁之下坐起吹箫之人蓝衣翩然,本来是首欢快的曲子,却怎么都让人听得不开心。 那是李然会的唯一一首曲子,他天赋虽然不高,但肯下苦工,把这首曲子吹的不下于那些丝竹国手,只是花费那么多心思,想让他听见的人却死了。 死了…… 箫声忽然断绝,一口血被李然吐到地上,失去意识前,他依稀还听见了脑海中心魔的喊声。 心魔很奇怪李然的状态,灵魂明明一天比一天衰弱,却还是依靠着什么顽强的不肯放弃,叫心魔哪怕等不及直接和李然开始拉锯战都争不到半分好处,但李然也没心情再去干什么事,身体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心魔掌控着。 他所幸不再去管李然,凭着能力很快就引起了魔族注意,没过多长时间,他就通过裂缝见到了魔界少君。 魔君不管魔界中事,似乎只是作为重量级武器和象征存在的。 少君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诸魔都准备在心魔出来后教训教训这高傲的小子,结果心魔是被少君亲自送出来的。 惊掉了一地眼球。 李然不知道心魔和那位少君谈了些什么,只是心魔从那以后一直在四处游走,像是在找什么地方。 李然经历了一番生死,并非分毫未变,他曾在街头听到了一番谈论陈国的言论,痛骂那死去的帝王和兵士无为,等李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摊子已经被他掀了,他手中正扭着那人的手,听着哀痛求饶之声,李然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毫不犹豫的扭断了那人的胳膊。 良善……那又没有什么用。 某天,心魔饶有兴致的喊醒了陷入灵魂沉睡的李然:“走了,再给你看点好戏去。” 他从没打算放过剩下的那些北堂族人,心魔只是在等一个时机,过程中李然一直一言不发,等到那个叫天白的男人倒在心魔脚下之后,心魔问他:“怎么样?这出戏。” 李然木然道:“哦,真可怕,我要吓死了,你怎么那么狠毒呢?” 心魔诧异的看着李然:“你说什么?” 李然道:“怎么?你不就想听这个吗?心魔大人,你好了不起啊,你怎么那么恶毒呢,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存在呢?” “……” 心魔对人心的深度了解还是差了点,他并不知道心死之后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更别说像行尸走rou一般的李然。 心魔的目的失败了。 对于李然来说,要说的话,要道的歉,要悔的罪,统统在那天的回忆中,一次次被演绎到疲倦,他已经连哀嚎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因为他被世界遗弃了,他所在意的、会在意他的人都死了,没有人会知道他李然被困在这个心魔身边,永生永世被困在这个名为rou身的壳子里。 他恐怕永远都不可能解脱了。 直到那天,心魔再次去找北堂的族人,却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差点交上手,之所以没交上手,是因为身体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拔腿跑了——李然的魂魄居然下意识的cao控了身体。 “阿旼,是阿旼……”李然喃喃道,“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心魔都没有察觉那是北堂旼,怔愣过后,他对北堂的力量更感兴趣了,正想起身去找北堂旼,识海里,心魔头一次被李然掐翻了,李然眼睛红的几乎像流血了一样,他死死掐着心魔,威胁道:“你敢!” 心魔嘲讽道:“哈,太子殿下这么轻易就忘了那个人是谁?!那是义正严明的北堂灵族族长啊!你的死敌,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居然还想护着他,太子,你好善良啊,像你这样的人,不被杀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