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页
祝鹤鸣已毫无仪态可言,不停打着颤,甚至当众失禁,祝雁停怔怔望着,心头百般滋味翻滚,一片涩然。 他恨吗?他当然是恨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活在一场自以为是的骗局里,分不清好坏,将仇人当恩人,为了小时候那一点所谓的恩情,更为了自己那可笑至极的执念,他放弃了丈夫孩子,毒杀了亲生父亲,连累无数人因他而死,到头来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他能不恨吗? 可他能恨谁?恨祝鹤鸣有用吗?有再多的借口,他也都是咎由自取,祝鹤鸣是低劣的人渣,他又能好上多少? 时辰已到,刽子手举刀麻利地在祝鹤鸣左侧胸口上割下第一刀,伴着祝鹤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刽子手将割下的那铜板大小的rou高高举起,好叫下头的看客瞧个清楚。 第二刀,右侧胸口。 第三刀,胸膛正中部。 祝鹤鸣的凄惨叫声不断在刑场之上回荡,有兵丁在他身旁唱数,源源不断割下的rou被展示给周围的观众。 刑架之下,有人身子打着颤紧闭起双眼几乎瘫软地上去,有人弯腰不断呕吐,几要将胆汁都吐出来,更有人捂着耳朵试图往后退,又被守在后头的戍北兵用剑挡回。 凄厉的惨叫就在耳边,祝雁停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战栗,他不怕死,却依旧恐惧于这样的死前折磨,长历皇帝是他亲手毒死的,谋朝篡位他也有份,萧莨是在提醒他,他做的那些事情,本该与祝鹤鸣一道在众目睽睽下被千刀万剐,他根本没有资格寻求解脱。 祝鹤鸣在剧痛之下几番昏死,又被人用冰水泼醒,他嘶哑着嗓子哀嚎,牙关不停打着颤,抖索着声音喊:“我没、没弑君,不是我,是祝……” 下一瞬,刽子手手起刀落,将他的舌头砍了下去。 祝鹤鸣再喊不出话,只能痛苦地发出呜呜声响。 监刑台上,萧莨眸光森寒,一字一顿沉声传令下去:“叫刽子手放慢动作,剐满四千刀再让他死。” 凌迟之刑进行了整整三日,到第三日傍晚彻底结束之时,一众被押着来看行刑的勋贵俱已面如死灰,一个个瘫软在地,甚至有人口吐白沫,被抬了回去。 祝雁停则早在第一日的夜里,就因病弱支撑不住,晕在了当场。 深夜,书房。 萧莨坐在仅点了一盏烛火的案前,就着昏暗的烛光看南边来的军报,下人进来小声禀报:“将军,柳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萧莨嗓音淡淡,蹙着眉,视线未有从手中军报上移开过。 柳如许走进书房,低咳了一声,提醒他:“还是多点几盏灯吧,不然你眼睛受不了的……” “有事吗?”萧莨沉声打断他,眉宇间有些微的不耐烦。 柳如许没敢再劝,直接与他说起正事:“他方才醒了,我已给他用了药,他身子亏得太厉害,一身的病痛,不好好养着,只怕要短寿,且已留下了病根,想要根治,怕是不太容易,我所学有限,实在无能为力,你不若去太医院请那些御医太医的来给他看看,或者等我师父来京中,或能有办法。” 虞医士还在西北,自从萧让礼过身后,这两年卫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虞医士被留在那边看顾着卫氏,并未随军。 京城这边既已被收回,总归要比其他地方安全些,前几日萧莨便已派人去将卫氏杨氏她们接回,虞医士应当也会跟着过来。 柳如许心知这些事情,没多提别的,话说完见萧莨半晌没反应,抬眸看他一眼,只见烛火映着他幽沉双眼,隐有血色浮现。 柳如许心下一叹,没再说什么,告退离开。 处置完祝鹤鸣的第二日,新一道圣旨到了京中,皇帝决意留守蜀地,不进圣京,封萧莨为承王,代行皇权,并由其代为前去帝陵,祭奠先帝。 满京哗然。 哪怕之前众人就已隐约有所感,这一道圣旨到底赤裸裸地将萧莨的目的揭露出来,先封王、再称帝,他所图谋的并不只是位极人臣,而是天下霸业。 可谁还敢说什么?祝鹤鸣已死,北方各州尽已投向萧莨,整个北边都已在他掌控之中,尤其是,之前那一场名为观刑,实为下马威的威慑敲打,早就让圣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吓破了胆,即使是有别的心思的,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萧莨丝毫不在意外头人的猜疑议论,召集一众部下,将昨日收到的南边的军报给众人传阅。 祝鹤鸣死了,占据吴州等地的成王又在半月之前称了帝,天下的祝姓皇帝依旧是三个,且南边局势远比北边这里要复杂,要想平定天下,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王爷,南边之事,还得徐徐图之,切莫要cao之过急了。” 有部下小心翼翼地劝萧莨,萧莨如今人越来越阴鸷,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就怕他失了先前的沉稳,一心想要图谋大业,会急功近利。 萧莨抬眸看对方一眼,眉目微沉,没多说什么。 待事情商议完,一众部下退下,萧莨依旧坐在案前未有动身,那枚王印就搁在手边,汉白玉的质地,摸之冰凉,萧莨的手搭上去,无意识地收紧。 有下人进门来禀报,说祝雁停想求见他,萧莨的眸色黯下,眉上的疤痕随着眉宇一并蹙起。 那下人又添上一句:“他说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将军说,请将军务必让他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