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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节阅读_79

    声音陡然拔高,顾怀袖侧着身子,森冷地扫了一圈,与视者莫不低头。

    “唔,似乎没人看见呢……婆婆,您看,我并没有私心,是一心为着府里好。”

    浣花听着,也这样扫了一眼。

    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帮着顾怀袖,可仔细地想想,顾怀袖在此之前,根本不曾提过小石方的事情,没有话柄留给别人。

    站在这里的人,谁又是一点脑子都没长的?

    浣花是眼看着要坏事了,没人敢冒着得罪二少奶奶的风险来说假话,帮助她一个丫鬟。

    浣花忽然面如死灰,连瞪着顾怀袖的力气都没了。

    顾怀袖轻声叹着:“不过是个厨子,没了他,我不还一样吃饭吗?做人,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人人都要听你的、围着你转。有句话叫做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这话我赠给你。今儿幸好还是我看见四公子在这里,摸着他额头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唉,我这人,就是心善,见不得什么打打杀杀的。”

    她转过身,朝着目瞪口呆的吴氏这边一福,蹲了个身:“婆婆,我看着丫鬟兴许也不是有心,方才我已经命人赏了她十个耳刮子,想必她也记住这教训了。不如……就这样放过她吧。”

    好一个“心善”!

    这算是哪门子的心善!

    分明满口都淬着毒汁毒液,说出来的话却想是开出来的花儿!

    吴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抬手指着顾怀袖:“你,你……二儿媳妇,你这心,忒歹毒了!”

    若非根本挑不出她话里的错儿处来,吴氏早叫人把这恶毒媳妇儿拖下去打了!

    可是现在,她有这个心,却偏偏找不到任何借口!

    你说她偏心,她就是告诉所有人她偏心了自己的厨子,可逮不着把柄啊!她惩罚小厮,是小厮以下犯下;她惩罚浣花,是浣花不尽心照顾主子。

    这两点,即便是换了吴氏来处理,也不会给他们好看,更何况浣花是真该死?

    可顾怀袖……

    可顾怀袖……

    她根本不怕得罪自己,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发了这么一通威风。

    若是今日压不住这儿媳,往后她这一张脸,又要被放到府里哪个位置上?

    吴氏想着,只觉得眼前一片发花,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立刻惩治了顾怀袖的招数来。

    还是长安知道变通,她那油亮的麻花大辫子垂在胸前,微微躬身一礼:“老夫人,依着奴婢看,二少奶奶心善,是二少奶奶人好,可这件事断不能就这样作罢了。”

    吴氏如今最大的问题,倒不是拿捏住顾怀袖,而是稳住自己在府里的威信。

    她好歹才是现在一府后园里掌权的老夫人,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万不能输给了顾怀袖,所以必须找一个更震慑人心的方法,先让府里的下人们看清楚到底谁是主子了,往后才更好拿捏顾怀袖。

    她本就是张家的儿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怕什么?

    一步一步来就是。

    兴许因着长安的沉稳,吴氏也逐渐地冷静了下来:“长安可有法子?”

    长安侧过眼,看了浣花一眼,已经见着浣花抖如筛糠,可她权当没看到,依旧说出了这番话。

    “府里贴身丫鬟尚敢如此不走心,难保下面的丫鬟下人更不走心,今儿既然发现了,必得好好处理,方能警醒阖府上下。依着奴婢看,老夫人该好好发落发落这些个小蹄子,免得他们哪一日犯下大错,才追悔莫及。”

    防患于未然,以小来警大,这话拆开来看,句句都是对的。

    可合在一起,顾怀袖听着就简单了。

    她叫人抽了浣花十个耳刮子,却没让人拿住自己的错处,吴氏为了保持自己在府里的话语权,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敲打顾怀袖,很明显,这一种没办法实现;其二,做出比顾怀袖更惊人或者说更骇人的决定来,压制她的气焰。

    现在,长安走的明显是第二条道。

    吴氏斟酌了一下,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愤怒。

    她既厌恶故怀袖,也厌恶浣花,而今没办法拿捏顾怀袖,恰好长安出了这么个主意,倒正好把气往浣花身上撒。

    她厉声道:“说得正是,恰好是我意思。府里今儿来的人也不少,都给我看好了,伺候主子不走心,就是这个下场!来啊,杖责三十,给我发卖出府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人腿一软,已经跪下去了。

    动辄发卖,如何骇人?

    从此以后,还有谁敢不尽心伺候主子?

    可这一切的起因……

    顾怀袖唇边的笑弧,忽的这么扩大了一点,轻微的波纹荡漾开。

    张廷玉站在她旁边,轻轻拿起她的手,呵着气:“冷吗?”

    顾怀袖一愣,却道:“还好。”

    夫妻两个旁若无人地秀恩爱,那边厢却已经有人将哭天喊地的浣花压在了长凳上,开始行杖责。

    吴氏怀里搂着的张廷瑑,浑身都在发抖,面色更青,他哆哆嗦嗦,很快就被吴氏发现了异样。

    她根本没想到,张廷瑑其实是被这接二连三的大场面给吓住了。之前那小厮被杖责,张廷瑑就已经有些害怕,刚刚顾怀袖忽然之间的出手,责斥了他很信任的贴身丫鬟,现在更是听着自己的母亲要将浣花发落出去。

    张廷瑑不知道浣花犯了什么错,可他隐约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那披在他身上的披风似乎很暖,张廷瑑却感觉不到半分的温度。

    这是他那笑颜如花的二嫂从自己身上取下来,披到他身上的。

    冷,彻骨的冷。

    张廷瑑哆哆嗦嗦,哆哆嗦嗦……

    “廷瑑,廷瑑,老四,你怎么了?”

    吴氏大惊失色,连忙使劲儿地摇着张廷瑑。

    可张廷瑑跟失了魂一样,两眼无神,并不回应他。

    王福顺家的一看周围这越来越大的雪,跌脚道:“外头雪大,四公子在外头不知多久了,还是赶紧回屋暖暖,看看这脸色都乌青了!”

    吴氏这才回过神来,也慌了神,连忙叫人抱起张廷瑑,便要回去。

    临走时候,她恶狠狠地回转身,“给我往死里打!打断她一条狗腿,看谁以后还敢带着哥儿们夜里乱走!”

    所有下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跪下来称是。

    顾怀袖低着头,嘲讽地一笑。

    这就算是完了?

    不,只是暂时地告一段落了而已。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这是跟自己婆婆撕破脸了,还不知以后怎么相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