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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四势化元气,元气聚为力,当力量重新回到安伯尘体内时,安伯尘只觉如获新生,和此前相比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可安伯尘却知道,他双臂间将近九千斤的巨力只能发一次,用完后却需等到风水火雷四势再走完一个周天才能生出新的力量。

    力量聚于双臂,安伯尘心情复杂。

    一个周天需要一柱香,也就是说一柱香内安伯尘只能出手一次,却道技背负上了道法的约束,好不可笑。

    “倒有一个方法……若我将这九千斤巨力分成九十份,每次出手只用百斤之力,倒也能消耗完一柱香的时间。可百斤之力只够欺负寻常士卒,连炎火修士都无法对付……”

    安伯尘喃喃自语着,眉头时皱时舒,思索着解决之法。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安伯尘不会认为他隐居圆井村便能避免争斗,世有争斗方才符合世间分合之道。再者,从白天红拂临走前的语气来看,她似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对付匡帝,却顾忌安伯尘的伤势并没详说,安伯尘可不想到头来他反倒成了累赘,被司马槿护在身后。

    眉宇间浮起一丝果决,安伯尘猛地一抖手腕,五指捏合,抓起一把螺旋气柱,引得屋内空气起伏波荡。

    正当安伯尘准备将螺旋气柱分割成九十份时,忽觉手臂一轻,身形左右摇晃,却是后续无力,无法继续掌握住螺旋气柱。

    面露不甘,安伯尘调匀呼吸,默默等待着。

    又是一柱香时间,四势流转过一个周天,比此前稍长了半寸,离形成周天循环仍相差甚远。

    四势化元气,元气聚力于臂,这一回安伯尘化指为枪,疾点于虚空,并没聚成螺旋气柱,而是直接从空气中抽出一条条气旋。九十条气旋,每一条暗含百斤之力,可转眼后气旋纷纷化作乌有,消失不见,却是安伯尘再度力竭。

    “错了错了,不该是一起发力,而是百斤百斤的发力。”

    摇头,安伯尘深吸口气,调节呼吸,等着下一回周天圆满。

    长夜漫漫,已睡了一个多月的安伯尘却不打算继续再睡,靠着杨木窗棂,借着柔柔月光,安伯尘推敲起化力之法。在周天循环未成的日子里,安伯尘若是遇敌,当有两个选择,一是聚满周天暴起一击,却只有一次机会,二是将九千斤的巨力化作绵绵如细水的力量,一波一波的施展出,虽然只有百斤,可胜在用之不竭。

    少年夜修道,明月照陋室。

    四势流转,气旋如枪,也不知运转了几个周天,发了多少回力,待到天头渐现一抹鱼肚白时,安伯尘已是满头大汗。

    手腕轻抖,安伯尘弹出食指在虚空间轻轻一拨,也没用多大力气便抽出一丝气旋,游走在安伯尘五指间仿如一柄小枪,收发自如,一柄气旋用罢,还能继续生出新的气旋。

    然而那气旋再多再好使,也只有百斤的力量,百斤之力加诸气旋或许能杀炎火修士,能伤地品修士,可对于拥有天品修为的强者却如木棍弹弓,毫无威胁可言。

    “如何才能将这气旋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化?”

    望向渐黯的群星,安伯尘面露思索。

    当日于关南荒道所遇虎将,如典魁、王越者,都拥有四两拨千斤之能。典魁虽力大无穷,却极擅用少许力量挑动重重空气,酝酿气势。而王越更是将剑技发挥到极至,劈出寻常一剑便如庖丁解牛般瓦解了安伯尘的螺旋气柱,可谓惊世骇俗。

    典魁天生煞星,王越沉浸剑道多年,两人能有如此手段也不为奇,安伯尘修行岁月尚短,实无法做到两人这般。

    把玩着飞舞在指尖的气旋,安伯尘静静的望向白昼即将升起的天幕,眉毛斜飞向双鬓,却是在这一刻,他隐约看到了什么。

    神仙府中三虫斗,险些颠覆了安伯尘体内周天,足以说明微渺之力只要戳准要害就能影响大势。如典魁、王越者能做到,安伯尘又有何不可,不习它法,安伯尘也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实现。

    昼将生,夜将退,周天星辰最后一次浮现于白昼之上,安伯尘静静凝望着,双眼一闭一睁间,却看到了另一幅画卷。气如经络,星辰如xue,周天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在这一刻俨然化作十二经络上的正xue,浮现于安伯尘眼中。

    昼夜交替,“铛”的一声,如古钟奏鸣,将安伯尘带入胎息。

    外有一周天,是为天地穹宇,内有一周天,是为周天经络,两方周天相距万万里之遥,隔着安伯尘的骨rou皮囊,却又相参相契,相互印证。

    周天以气为脉络,以星辰为xue窍,星辰若毁则周天亦覆,无论体外周天还是体内周天都是一个道理。周天三百六十五正xue暗合周天三百六十五主星,然这三百六十五xue中,却有三十六xue是为重中之重,伤其一则性命不保。

    安伯尘盘膝而坐,rou身轻若无物,渐渐浮于半空,位于床榻上方三尺,耳观鼻鼻观口,凝神“观”向那三十六数生死重xue,悄然记下……

    第281章 小官的婚事

    天蒙蒙亮,从村子远端传来鸡羊的叫声,晨风在水面上吹起一圈涟漪,随后飘飘然上了岸,带着浓郁的泥土气息席卷整个村落。

    村里人不比城里人,即便不是春耕秋收的农忙时节,家家户户也贪得早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习惯使然。可和往常又不一样,今个一大早圆井村的男女老少都顾不上扒两口饭,纷纷装模作样的向村头探去,站在槐树下抄起袖筒看向村门口的精致马车,指指点点,满脸艳羡。

    “安老烟家那娃子还真是好命,救下人家女掌柜,依俺看,啧啧,以后定少不了好吃好喝。”

    “好什么命!哼,不就是从药斋的伙计变成客栈的伙计,你看安老烟前几年风光的,到头来还不是竹篮子大水一场空。”

    “伙计怎么着?你还甭小瞧人家客栈的伙计,咱村里有几个娃子能有这好运去县城当伙计?”

    乡亲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有的不屑,有的羡慕,感慨连连。三年前安家两口还是李员外的佃户,短短三年时间竟摇身一变,从佃户变成了仅次于李员外的大户人家,家中有三间大瓦房,有猪羊牛,即便不种地也够他们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圆井村人自然又羡有嫉,好在村里人大多朴实,即便嫉妒也挂在脸上,说上两句发发牢sao也就罢了,没人会在背地里捣鬼,再加上安家两口子发了财也还是从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与人和善,因此日子过的也算太平。

    大伙都知道,安家的发达是安娃子一手导致,若非安娃子前些年走大运当上浮云斋代掌柜,也不会隔三差五的给安家寄钱。今次安娃子被匪徒所害,大难不死反被那位年轻漂亮的掌柜看中,昏迷期间几乎是一日一探,眼下更是要接安娃子去县里的客栈,高头大马精致车辆,乡民们口头或不屑,却打心底里羡慕。

    去县城当个被器重的伙计,过两年学点记账的本事,未尝没有可能当上客栈的掌柜。

    圆井村民们的盼头到此为止,一个可能成为掌柜的伙计便令他们羡慕得满村出动,倘若知道安伯尘的真实身份,也不知会吓傻几个人。

    “那掌柜的还真是个急性子。”

    说话的是安氏,口里虽在埋怨,脸上却是喜多过忧。娃子刚刚大病初愈,第二天便被那位俏掌柜唤到县里,虽是好意,可总有点不近人情。

    当安氏陪着安伯尘快到村口,看见那辆已来过许多回的马车,以及车窗后隐隐绰绰的人影时,心中的想法一下子全然改变。

    那位俏掌柜对自家娃子还真是窝心,不仅天天登门探望,今个一大早就来接自家娃子……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莫非真让自家男人说中了?

    偷眼瞥向身旁抽着烟枪双眼眯着一条缝,似笑非笑没个正形的男人,安氏连忙将那个念头收回肚中,暗骂自己太贪心。

    “娃子啊,这馍馍是娘刚热的,一会上车吃。记住,去县里要小心,掌柜的待你好,你可别惹坏了掌柜……”

    一遍一遍的叮嘱着安伯尘,安氏抬起头,就见那个俊俏的年轻掌柜从车里走了出来,隔着老远向自个儿招了招手,面纱后脸蛋上隐隐含笑。

    心头一热,随即暗叹口气,安氏复杂的看了眼面色微窘的安伯尘,越看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明明就是自家娃子,昨日还没看出啥来,今个儿却觉得自家娃子似乎哪里有些一样了。至于哪儿不同,安氏一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自然讲不出一二来,还好自家男人有点见识,开口提醒。

    “你个婆娘就不能少说两句,娃子大了,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他自个儿知道。”

    原来是娃子长大了……

    安氏欣喜的看向安伯尘,把放着白馍馍的麻布卷好,递给安伯尘,却不知说什么好。

    “爹娘你们先回去吧,反正县城离村子近,娃子有空便回家。”

    安伯尘好说歹说,将依依不舍的娘劝回,辞别爹娘后,在村里人的目送下走向马车。

    “身体可好点了?”

    也不管安伯尘介不介意,司马槿硬是搀着安伯尘的手,将他扶上马车,却让安伯尘微微脸红:“伤势估计差不多了,只不过……”

    话到一半,安伯尘忽地止住,目光落向坐于长辕上的那名车夫,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那车夫虽戴着宽大斗笠,却掩饰不住他鼓胀的太阳xue,以及肌rou饱满有力的双臂,虽刻意隐藏气息,安伯尘却能感觉到,那人的修为约莫在天品。

    一个天品境界的车夫?

    转过头,安伯尘不解的看向司马槿,司马槿心领神会,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安娃子?安娃子快留步!”

    在圆井村会如此故作文绉绉说话的,除了那位已经咬不动果枣的老村正外,也就那个气喘吁吁的中年人了。

    中年人的穿着打扮和圆井村里大多数人都不同,却是一身紫蓝色的绸缎袍子,炎夏还没到便穿上木屐,还好木屐够大,否则也托不住他肥硕的身体。

    一见到那中年人司马槿就觉得甚是眼熟,睁大眼睛小嘴微圆,半晌捏了你安伯尘的手:“小安子,他可是……”

    看到满脸急切跑来的中年人,安伯尘面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和司马槿说话,就听那人笑呵呵道:“安娃子啊,李伯伯前日去看你时你还没醒,昨日又去送粮,傍晚才回村子,本打算今个儿找你说说话,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走了……”

    听那肥头大耳满脸红光的中年人说了半天都在绕圈子,司马槿暗暗好笑,父子两人一个说话吞吞吐吐,一个尽喜欢直来直去,好生奇怪。

    说话这人自称李伯伯,穿着打扮又如此光鲜,其身份自然呼之欲出李小官人的老爹,传说中的李员外。

    听着李员外一个劲的套近乎,安伯尘心中愈发不安。

    昨夜他只顾着自己修炼,却把同出自圆井村的李小官给忘了一干二净。

    李员外虽急功近利,喜好趋炎附势,却是个善心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被一穷二白的安老烟三言两语得去两亩田。安伯尘一家还是李员外的佃户时,李员外不曾薄待过,更是让安伯尘陪同李小官一同进京,方才有了今日的一番造化。

    在安伯尘尚不足二十载的生命里,这李员外显然是个贵人,可安伯尘却把他儿子丢在了琉京,听红拂说小官带领虎贲营随军出征,眼下生死不明。倘若李小官真有个三长两短,安伯尘可是再无脸面来见李员外。

    正在安伯尘心中微急时,手掌中滑入一片温润如玉,转目看去却是司马槿握着他的手眨了眨眼,却是在暗示着什么。

    安伯尘心下稍平,却不防被站在马车旁大吐唾沫星子的李员外看在当场,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再看安伯尘时,两眼放光只差高竖大拇指了。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李员外心下得意,只想早点回村盘问一番安老烟,诈他两壶好酒,遂也不拐弯抹角,重重一咳道:“安娃子啊,李伯伯是想让你帮忙传个口信给小官,就说……就说他爹帮他找了门好亲事,让他有空回家一趟,一起去见亲家。”

    李员外说完,看了眼司马槿,朝向安伯尘使了个眼色,打了个哈哈转身而去。

    “他刚才说……给李小胖定了门亲?”

    待到李员外走远了,司马槿方才喃喃道,语气中含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唐。

    和司马槿不同,安伯尘面色平静:“小官也老大不小了,这时候定亲也不算早。是了,你可知小官现在哪儿?”

    摇了摇头,司马槿苦恼的看了眼安伯尘,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说小官年纪小。可他现在……这下可要麻烦了。”

    “麻烦?”安伯尘面露不解,看了眼司马槿,心头一寒:“该不会是小官伤到什么不该伤到的地方了吧?不对,他可是刀枪入体则化……”

    “你就别瞎猜了,等到了县城我再把一切事告诉你。”

    司马槿道。

    说话间,她的手始终放在安伯尘手心中,自然而然的,而安伯尘似也觉得理所应当。

    两人这般先是惊住了“李大官人”,又被身前的车夫看在眼里。

    锋利如隼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复杂,那车夫沉声道:“主公,可要上路?”

    “上路吧。”

    司马槿点了点头,看了眼那车夫,介绍道:“小安子,他叫王猛,原是十方府人士,如今是咱们客栈的车把式。”

    天品境界的车把式?

    看了眼并肩而坐一副轻描淡写神色的司马槿,安伯尘撇了撇嘴,刚想和王猛打招呼,就听那王猛忽然道:“尊驾必是血洗关南的疯龙之将了。久仰。”

    王猛语气平静乃至淡漠,可安伯尘却捕捉到一丝耐人寻味。

    第282章 龙门客栈

    一月前,司马槿连同安伯尘诈死于关南,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定已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名叫王猛的车把式一口道出安伯尘的姓名那也只有一个可能,他是红拂的心腹之人,此等秘密也未曾隐瞒。

    既然没隐瞒,他便是明知故问,明知故问者大多不善……红拂这个心腹手下若非对自己颇有成见,便是存着挑衅之意。

    洒然一笑,安伯尘也不理会,坐在柔软舒适的车厢中,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鼻间自涌来丝丝清香。

    “小安子……”

    肩并肩,腿靠腿,司马槿看了眼安伯尘正想说什么,目光忽地一滞,却是指尖移到安伯尘手腕处,陡然停下。

    “你的内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