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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她出身司马家,见多识广,耳目通灵,自然知道那个少年僧人的来历。

    无华僧人,秦国神僧唯一弟子,传说中的天生无底洞,长相俊美无双,可从未离开过秦国京都……今日突然现身琉京,又是所为何事?

    只要别妨碍到我就好,否则……

    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司马槿看向王宫方向,目光闪烁。

    还差一步便能得到仙人秘籍,明天小安子就要披挂上阵,那是志在必得的一战,她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楼下传来喧闹声,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安伯尘好奇的探头看去,就见许多年轻姑娘聚集在楼下,不时兴奋的朝他望来,紧捏着五颜六色的手绢。

    心头一动,安伯尘转身看向一脸促狭笑意的司马槿。

    “红拂,这些人……”

    “本姑娘花了两天工夫,为你找来这么多莺莺燕燕,到明天一起去演武场帮你助威,俗称亲友团。好了,不用感激我,本姑娘为你的造势还没完。琉君想要捧那厉霖,定会先捧你,我和萧老再推波助澜,到那时候,他能否下得了台,就要问你手中的枪了。”

    耳边传来少女们的嬉笑声,时不时还会飘出“安伯尘”三个字,秦国僧人刚溜走,接下来又轮到安伯尘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第050章 登场

    他这份羞涩,或许也算是宠辱不惊的一种。

    余光落向满脸通红的安伯尘,司马槿嘴角翘起,暗暗想道。

    匆急的脚步声从楼底传来,不多时,萧侯瘦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两位起的可真早。”

    放下糕点,萧侯大大咧咧地坐下,自顾自的斟满一杯清茶,看了眼安伯尘道。

    “伯尘,明日就要去演武场了,可有把握?”

    “五成。”

    想了想,安伯尘答道。

    “五成……明日有了那些亲友团和商家支持,应当能提高到六成。六成,马马虎虎。”

    萧侯抿了口茶水,幽幽说道,时不时瞟向凭楼而立的少女,神色莫名。

    同安伯尘一样,随着和司马槿相处时日渐长,萧侯越发觉得这个有着一头樱红长发的少女非同寻常。表面看去天真无邪,可实际上,她的心计谋算早已超过许多yin浸此道十数载的成年人,奇思妙想不断。就拿今次来说,不单找来一帮所谓的“亲友团”,还笼络了许多茶馆戏院的老板,为安伯尘造势,将他原本平平无奇的身份来历夸大无数,说于往来客人,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在琉京中,离公子最得意的“门生”,墨云楼安伯尘,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领军作战要取胜,先得取势,教场比试亦如此。

    安伯尘的本事萧侯和司马槿很清楚,习枪尚不足十日,虽然天赋高,又勤奋,可毕竟只是一初哥,和厉霖的那一战委实艰难。

    琉君或者左相也会为厉霖造势,却绝不会造势到司马槿这等程度,两相比较,在气势上安伯尘已稳胜一筹。

    只要他还能施展出那夜神庙中一枪,借助声势,定能打厉家公子一个措手不及,至于最终能否掌控战局,就要看安伯尘自己了。

    抿着茶,摇头晃脑,萧侯已然开始想象明日万人空巷的情形,目光有意无意落到司马槿身上,萧侯捋着胡须,目光闪烁。

    拿下这一战,解除墨云楼眼前的危急,不过是他琉京攻略的第一步罢了。他实在好奇,明日那一战,对于这个身份来历至今成谜的少女来说,又算什么。

    晨风清冷,楼内三人各想各的心事,就在这时,司马槿黛眉轻蹙,扭头看向楼梯口,低喝一声。

    “何人在此?”

    “回禀红拂姑娘,奴婢芸香。”

    怯生生的话音从楼梯下传来,萧侯神情阴沉,看了司马槿一眼,并没开口。

    这墨云七层向来只有离公子和贴身仆僮有资格来,安伯尘和红拂女在此倒没什么,可他一大清早便现身七层,若被楼里的奴仆知晓,难免落人话柄,引人心疑。

    司马槿心领神会,走到楼梯口,挡住萧侯的身影,漠然道。

    “大清早的,芸香你鬼鬼祟祟来此作何?”

    “奴婢……奴婢准备服侍公子洗脸漱口。”

    声音中夹杂着几丝慌乱,便连安伯尘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公子尚未醒来,即便醒来自有红拂服侍,你且退下,没有萧管家传话,严禁来此。”

    喝退躲在六层楼梯口的婢女,司马槿回身,在圆桌前坐定,沉默半晌道。

    “这些下人从前可有过僭越之举?”

    “从未有过。”

    冷哼一声,萧侯面色愈发阴沉。

    “离公子称病不出,落在那些人眼中倒成了示弱,竟把手伸进墨云楼里。”

    “这也没什么,想来墨云楼的下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离公子和霍国公的关系。霍国公叛君而亡,府邸被抄,搜出蟒袍和玺印以及暗通外府官将的书信,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国公生前和离公子来往频繁,如今楼里的下人们自然担心会牵扯到他们身上,有几乎另择高枝以求保全,定不会放过。”

    “红拂姑娘所言极是。”

    萧侯点了点头,看向始终插不上话的安伯尘,笑着道。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可往往大多时候,树未倒,那些上窜下跳的猢狲便早早露出马脚,百丈大树之所以会倒,和他们的阳奉阴违吃里扒外不无干系……”

    眼见萧侯又在暗中向安伯尘说教,司马槿无奈地撇了撇嘴,打断道。

    “萧老,下人们若不再安分,长此以往指不定会看出破绽。”

    抿了口茶,萧侯颔首,深以为然道。

    “虽不会全都生出异心,可眼下我们却没那闲功夫一一识别,如此,到午时我便找个藉口将他们都遣散,反正我们几人也无需下人伺候。既然那些人都以为墨云楼在示弱,那就示弱到底好了。”

    顿了顿,萧侯眉头蹙起,犹豫着道。

    “离公子名下的商铺老夫自有办法管理,只要明日伯尘那一战能确保无虞,就算左相再顾忌离公子也不会向墨云楼动手。可墨云楼就我们三人,若没有几个跑腿之人,还是有些人手不足。”

    萧侯帮衬离公子经营了这么多年,在琉京中也算耳目通达,可今时不同往日,想要为墨云楼另择下人,万万不能在这琉京中招人。而司马槿更不用说了,她在吴国虽能呼风唤雨,却是琉京的外乡客。

    当下两人沉默下来,就听一旁的安伯尘突然开口道。

    “大概要招几人?”

    “四五个手脚勤快的小仆即可。”

    萧侯若有所思的看向安伯尘,回答道。

    “或许,我能找几个人来。”

    目光越楼而出,落向西面,安伯尘神色莫名,喃喃道。

    听得萧侯和司马槿的一席话,安伯尘也知两人心中的顾忌,呆在墙角傻兮兮笑着的“离公子”是他们最大的底牌,一旦被那些不安分的下人发现破绽,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再找楼中下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要面生,二是要忠心。

    时至今日,安伯尘仍是个小仆僮,自然不知道上哪去找这样的下人,不过他却知道,有一个人定能帮上忙。

    可是,究竟要不要唤他回来……自己身为墨云楼明面上的管事人,看似风光,实则朝不保夕……不过只要明日那一战能成,往后的日子应当没有大碍了。

    或许是昨夜地魂神游,见识过了站在大匡之巅的那几个人,和他们尚能谈笑风生、进退有度,更别说连地品境界都不到厉霖。

    诚然,安伯尘的修为不到地品,实力比厉霖还要弱上几分,可经历前事种种,他的心境和信心早已远超过当前修为。明日一战固然尚无把握,他却丝毫没有半点惧怕,落在萧侯和司马槿眼中,只当安伯尘成竹在胸。

    思索片刻,安伯尘走到窗前案边,研墨,舔笔,不急不缓的写着。

    一纸书罢,安伯尘用信笺封好,转身递给萧侯。

    “烦劳萧先生派信得过的人,将此信送往圆井村李员外家中。”

    接过信函,萧侯点了点头,欣慰的看了眼安伯尘,忽然问道。

    “可要送点金银回家?”

    闻言,安伯尘身躯轻颤,背对着萧侯,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安伯尘开口道。

    “送多了太显眼,唯恐引祸,两三两白银即可。”

    紧握着无邪,安伯尘深吸口气,遥遥西望,神色莫名。

    ……

    一袭青袈裟,少年僧人缓步行于旧唐古道。

    午时将至,街市上人头攒动,往来如云,见着俊美的僧人大凡都会投来好奇的目光,那些仕女小姐更不用说。

    僧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和宁和,与繁华喧闹的长街格格不入,越是如此,越引人侧目。

    不多时,他已来到望君湖旁。

    画舫连岸,五颜六色,应接不暇,煞是好看。

    他也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地,他是注定要守一辈子清规戒律的佛子,持五戒,诸相生于心,散于心,自然不会流连烟花美人。

    “墨云楼安伯尘,琉国大隐离公子的门人……没想到他在琉京名气还不小。”

    望向烟波浩渺的长湖,少年僧人莫名一笑,口喧佛号,悠悠道。

    “施主跟了小僧快有一条街了,再不现身,小僧可要没耐心了。”

    “听闻秦国和尚最有耐心不过,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无花大师,若没那耐心,大师也不会在秦国寺里足不出户十余载。”

    听得来人故意将自己的名字念成“无花”,无华眸中掠过一丝愠怒,转瞬散去,眉头微蹙。

    他既这般说,墨云楼前自己和安伯尘对峙时,他定也在场……他跟了自己何止一条街,说不定从自己初入琉京起,就已被他盯上。

    眉头舒展,无华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双掌合十,笑着朝那人看去。

    没入眼帘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灰布衣,麻布鞋,面容古朴,有些黯沉,细细看去眉宇间似乎含着无尽苦楚。

    “原来是关西张布施,久仰大名。”

    两人一个是秦国神僧的单传弟子,另一个是大匡皇叔的关门弟子,虽未见过面,可都是当世神师的传人,彼此间也不算陌生。

    目光落向张布施脚底,无华砸了砸嘴,唏嘘着道。

    “关西张布施,麻履访名师……想来这就是歌谣中的那双麻履了,久闻其名,今日终见古物,倒让小僧大饱眼福。”

    闻言,张布施先是一愣,转眼后,那张苦瓜脸上浮起一抹羞臊。

    这和尚说得好听,实则却是暗指他不曾换鞋,一双麻履穿了数年,那这鞋定早已臭不可闻……如此冷嘲热讽的,任谁听了都会仿佛吞了苍蝇般作呕,偏偏那和尚还满脸“善意”的微笑。

    望君湖边,两股战意陡然生出。

    少年得志,相遇江湖,就像戏里唱的那样,总免不了要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