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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顿时犹豫起来,浩浩荡荡的充州守军,很快便分成了两拨。 一拨臣服于朝廷,不愿做叛贼,一拨跟随周怀祀,不肯归顺。 两方立刻交手,刀光剑影,军士的呵斥声,铮铮铁器的撞击声,排山倒海般涌来,血腥味在众人鼻尖萦绕,也不知是谁的血仍旧在流淌着。 充州军的几位将领杀红了眼,他们护着周怀祀,一路往靖王府外缘去了,谢殊只是冷眼看着,却并不阻拦。 只听耳边一声暴响,带着刺鼻气味的白雾便铺天盖地蔓延开来,有士兵忍不住咳嗽起来。 谢殊喝道:“捂住口鼻,莫要强追!” 众将士听令,便不再去追,只有人疑问道:“王爷,单凭靖王所领的军队,根本不是我等的对手,为何不乘胜追击?” 谢殊看了那人一眼,只道:“穷寇莫追,让他们留着希望,才不会鱼死网破。” 其实不然,临行前,太子殿下命他不必强追周怀祀,届时北夷若敢留下二皇子,大燕就可以“强撸皇亲,破坏邦交”的名头向北夷宣战。 这样的计划,也是他们一早就商议好的,从左相贺洵弹劾赵家,到赵贵妃倒台,再到赵家抄家,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赵家与北夷这两个毒瘤,到了今日,也该一锅端了。 风雨如晦,到了夜间,周怀祀一行人狼狈逃至充州渡头,他早已准备好脱身的大船,原本想要带着众将士北上,可泼天大雨中,跟随他的将士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一艘大船足以装下。 冰凉的雨水顺着斗笠滑到他的脸上,黑茫茫的海域一眼看不到边际,他心中忽然升起一抹苍茫之感。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远处火光闪烁,一位公子撑伞朝他走来。 他仓惶出口:“来者何人?” 那人逐渐走近,面容在火光下模糊不清,他低声道:“前来跟随殿下,与殿下一起北上,卷土重来的人。” * 到了十一月份,西北虎威将军传报回京,靖王一行人自西北岚山入了北夷,又过半月,北夷大汗派使臣遣送国书,言及若想将二皇子赎回,需得大燕割地赔款。 北夷sao扰边陲,烧杀劫掠无所不为,西北的大燕百姓早就对其恨之入骨,这一场战争在他们心中的意义,不只是救回靖王,维护国威,更是想要西北边陲像几十年前太*祖在世时那样宁静,叫夷人有生之年再不敢踏入西北边陲半步。 这也曾是崇元帝的理想,他继位以来,被朝堂上世家争权所困,又在巩固皇权上花费太多精力,空不出手来整治西北边陲,有心无力。 到了今天,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可身子日渐虚弱,收到这封奏报时,他已无力再去处理朝政,太子监国,他是放心的,他索性便将早朝等事宜一并托付给周怀禛,只一心催促赵长卿替沈皇后引毒,赵长卿心中再是不忍,也只有照办。 皇帝一松手,山海般的政务便全都涌向东宫,周怀禛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每晚回到丽正殿,见到他的小姑娘,他才能放松片刻。 谢娉婷知道他忙碌,她心疼他,朝政之事,她插不上手,便只图他没有后顾之忧,她将东宫内务打理妥当,得了空便去沈皇后那处,扶宁与她日益亲近,沈皇后的眼睛经过医治,也大有复明的迹象,这大抵是入冬以来,大内的第一个好消息。 前朝北夷挟持靖王,要求割地赔款,谢殊与镇国公虞铮早已私下主动请缨,前往西北,周怀禛心知这是最好的安排,但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便他亲自前往,也不敢保证这场战役,万无一失。 当夜他从崇明殿回到丽正殿,心绪难平,他的脚步到了丽正殿门口,却停下了。 夜色临近,庑廊下挂着几盏琉璃宫灯,灯火昏黄,细碎娇软的声音从小轩窗里飘出来,带着娇俏和失落,不一会儿,门帘动了动。 穿着大红遍地金通袖袄的小姑娘自门帘后走出来,微暖的灯光落在她的小脸上,更显得眉目如画。 她手里握着珐琅手炉,玉团正手忙脚乱地替她披着披风,她瞧见他的那一瞬,杏眼里的光芒,竟比灯火还璀璨,也顾不得将披风系好,便朝他跑了过来。 她先是问他:“殿下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来?” 周怀禛的眉目柔和了几分,小姑娘却又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便撅着嘴责怪道:“每次让殿下带个手炉,殿下都不听话,手冻得冰冰凉凉的。” 她说着,便将手炉强塞到他手中,周怀禛有些哭笑不得。 周怀禛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低声道:“呦呦,进屋,外面冷。” 他拥着她进了内殿,地龙传来的热将外头的冰冷隔开,小炉上煮了茶,正咕嘟咕嘟地开着。 谢娉婷见他神情不似往日,料想他必定是有话和她说,她替他倒了一盏热茶,笑道:“殿下有什么话就开口,不必憋着。” 周怀禛抚了抚她红扑扑的脸蛋,无奈道:“呦呦,你父王与舅舅,自请前往北夷边陲,战争凶险……” 谢娉婷却愣住了,但几乎她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殿下本能自行裁决,却特意与她说了,他是怕她不同意? 谢娉婷握住了手中的茶盏,她望着面前的人,笑了笑,低声道:“殿下,父王已经递信给我了,他生怕我妇人之见阻拦他出征,特意书信一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我哪里还会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