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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善行险些打翻手中茶盏:“穆……溪白?”

    不对呀,穆溪白是家中唯一男丁,上头一姐,底下一妹,并无兄弟,一般不称其“二爷”。

    许是看出她nongnong疑惑,小顺抹了把桌面,又道:“二爷是道上朋友给的名号,不是他在家的排行。他与黄河漕运的红帮帮主叶啸啸哥及万通堂韩家的小公子韩敬那是拜把子的兄弟,因他行二,故唤其二爷。”

    说起这话,小顺挺着胸膛,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咱家这悦朋茶食,就是三位爷合开的,整个佟水城无人敢惹。”

    要论三教九流聚散并消息流通之所,全佟水非这悦朋茶食莫属。

    万通堂韩家经营着全佟水七成赌坊当铺和教坊,韩敬是韩老爷子的老来子,在家中最爱宠爱,平日里风流成性,是个成天混迹烟花场所的浪荡公子,手底下管着老子的几家赌坊,看着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手段却颇为狠辣,算佟水一霸。

    至于叶啸,就更了不得了。此人祖藉扬州,十来岁起就在江浙漕帮讨生活,二十岁已升作一城堂主,正是前途大好,不知何故却突然放弃所有,单枪匹马来佟水,赤手空拳闯下红帮江山,成了佟水乃自山西一带规模最大的漕运帮派。关东的谷物矿料与商货通行都要漕运关中,势必经过黄河三门峡砥柱之险,此地水流急险船只难行,只能以人力拉纤,叶啸的红帮也是纤帮,底下除了船外还有数百纤夫,把着水路的喉咙,黑白两道通吃,晋地的商贾权贵,又有谁敢不卖他面子?

    再来穆溪白,本地首富独子,坐拥万贯家产,要真是那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倒也罢了,偏偏他不是。

    六年前与他定亲时,陶善行就打听过他的为人,那时只知穆家郎君是佟水赫赫有名的纨绔,不务正业,忤逆父母,佟水无人敢嫁,实非良配,她只当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却从未想过,他竟纨绔得这般……

    别出心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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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上了楼的穆溪白,才走到雅间外,就被香风扑面,花枝招展的女人撩帘迎来,唤了声“二爷”没骨头似的挨过来。穆溪白侧身叫人扑个空,面色不善地进了雅间。

    韩敬和叶啸早就回来,陈设清雅的房间内已设席面,算上才刚迎接穆溪白的女人,席间安了三个姑娘服侍,都是千娇百媚的伶俐人。屋里炭火融融,这些女人衣裳单薄,一水的对襟齐腰裙,露着胸口的红绫兜衣,煞是动人。上首坐着叶啸,身边偎了个瓜子小脸的女人,也不敢造次,只温酒相送,倒是韩敬搂着个丰腴的姑娘,又是吃酒又是搂抱,满眼风流。

    “啸哥,几天没来,馆子什么时候成了任人撒野的地方了?”穆溪白气不顺,坐到桌旁边说话边用指节叩桌要酒。服侍的姑娘知他脾气,没敢偎来,只温柔地倒酒。

    叶啸没开口,韩敬呷口酒道:“哟,二哥这是楼底下英雄救美没救够,上来质问自家兄弟了?”

    “快滚一边去吧!”穆溪白一脚踢在他椅子上,差点把人踢翻,偎在韩敬怀里的姑娘惊叫着让开,成功被他分开,“少把你妓院里那套搬到这里来。”

    韩敬对此习以为常,整整衣裳坐下,也没再抱女人,只笑他:“好大的火气,谁惹你了?是我那未过门的二嫂嫂?”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便捅了穆溪白这马蜂窝,他差点翻脸,被叶啸按下:“有完没完,今天过来不是看你们吵架的!知道你心里苦,所以叫你出来喝酒排解。”说着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穆溪白这才放过韩敬,不言不语喝起闷酒。

    “你也老大不小,婚事拖了这么多年,是该成家定心,也好让穆世伯安心把商号交到你手里。”叶啸知他心思,借酒相劝。

    穆溪白嗤之以鼻:“老头的家产,谁爱要谁要去,爷不稀罕。”

    “这话在兄弟们面前说说便罢。不单是家产,你乃穆家独子,迟早撑起家门,难道还真让穆家绝后?既然亲事早晚得成,和谁不是过日子?只要对方是个好姑娘,既便非你心头所属,好好敬之便是,哪来那么多烦恼?”叶啸啜着酒,神色声音都带着酒后的熏哑,又道,“怎么?莫非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人?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男人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穆溪白心里藏着个女人,这事穆家人知道,但知道得不如他这两个兄弟清楚。头些年穆家刚替穆溪白议亲时,穆溪白就没同意过,为了推掉婚事闹得满城风雨,连带成了佟水城无人敢嫁的小阎王,他又放话只要高门贵女,把那条件一说,索性再无媒人敢上门。那条件自然比照他心里的白月光来提,他从没说过是谁,只知大概是京中某户世家的闺秀。

    这亲事就此搁置,不想没多久穆家还真比照着他的要求说了门京城的亲事回来,对方是兆京二品大员秦家的二房嫡女,单名一个“雅“字,和穆家结亲算是下嫁。这回穆溪白没了声音,倒似接受这门亲,也不挑剔了。本是阖家高兴的事,谁曾想还不到两月,京里就传来那姑娘一不愿下嫁商贾,二恐叫穆溪白这纨绔糟蹋,竟在南华庵落发为尼的消息,对方宁愿出家也不肯嫁他。

    这下可好,婚事告吹不说,全佟水都知道穆家这桩被狠狠打脸的事,又兼后来穆溪白行事越发混账,佟水再无一户好人家愿将女儿嫁入穆府,简直愁坏穆家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