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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将皇后娘娘从凤仪宫放出去,再引导她去宁寿宫,都是淑妃娘娘安排人做的,太后娘娘像是起了疑心,派了人去查,奴婢等已经先一步将没抹干净的痕迹,都替淑妃娘娘抹去了,还抓了个发现端倪,想去告发的凤仪宫宫人。”

    “杀了吧,”温瀛淡道,“这事到此为止。”

    对方喏喏应下。

    两刻钟后,凌祈宴回来,爬上榻,从身后抱住正倚榻里看书的温瀛的肩膀,对着他耳朵吹气:“穷秀才,你方才又做什么了?我去沐身你不跟着,肯定又瞒着我做坏事了。”

    温瀛回头睨向他:“你猜。”

    学坏了,竟然让他猜。

    “懒得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说算了。”

    “那你还问?”

    “问问不行啊?”凌祈宴轻哼。

    “没什么,下头的人来禀报点事情,和方才家宴上的那一出有关的。”

    温瀛没有细说,凌祈宴吧唧一口亲上他的脸:“不说算了,你做什么坏事我都不管,你别欺负我就行。”

    温瀛沉声问:“我几时欺负过你?”

    “你真好意思说,你哪日没欺负我?”

    温瀛伸手一攥,将靠自己背后的人拉至身前,揽入怀中。

    凌祈宴在他怀里眯起眼睛笑,温瀛嗅着他脖颈间的清新香味,迷恋地吻上去。

    翌日,一道废后诏书自兴庆宫发下,沈氏由凤仪宫迁出,住进了皇宫西北角最偏僻冷清的栖恩殿里。

    又半月后,皇帝突然传口谕,要迁去东山下的汤泉别宫休养,留皇太子坐镇宫中。

    这半个月皇帝大病了一场,先是被沈氏气晕,后又染了风寒,精神气差了许多,在云氏的提议下,才决定去别宫休养一段时日。

    走的那日清早,温瀛将御驾一路送出城门,凌祈宴闲来无事,扮做他侍卫一块跟了来,打算等送走了皇帝,就去城外庄子上小住两日。

    半道上,前头突然有人过来传话给凌祈宴,说淑妃娘娘想见见他。

    凌祈宴正窝皇太子的车辇中吃点心,听到这个,慢吞吞地咬下一块糕点,要笑不笑道:“我一东宫侍卫,去见淑妃娘娘,不大合适吧?”

    “娘娘说,就跟您说几句话,已经请示过陛下了。”

    凌祈宴略犹豫,看向温瀛,温瀛没理他,丢出一句“你自己决定。”

    气人。

    凌祈宴跳下车,骑马去了前头。

    到了云氏的车驾边,隔着一道车窗,他问:“淑妃娘娘叫我来,有事么?”

    安静片刻,里边传出云氏低缓的声音:“陛下给你封了爵赐了府邸,你为何不搬去住,却留在东宫里?”

    凌祈宴不咸不淡道:“劳淑妃娘娘关心,您就当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卫也好,东宫属官也好,太子殿下需要我,我便留东宫里头。”

    “是么?”云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若太子妃进门后呢?”

    “那是殿下的事,与我何干?”

    云氏推开半边窗,望向他。

    凌祈宴不动声色地回视。

    这是这二十多年他们母子俩第一回单独见面,隔着一扇车窗的距离,沉默对视。

    半晌,云氏幽幽道:“我不信你是个傻的,也不信你甘心委曲求全做小伏低,既然你选择留在东宫,想必是太子给过你什么承诺,无论这样的承诺最后能否实现,至少眼下看着,他还是个好的。”

    凌祈宴没接腔,淡漠看着她。

    云氏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之前与他说,你比我幸运,或许吧,说不得你能幸运得更长久一些,我与你本无母子缘,日后也不会有,想来你也看不上我,但总归,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这一点你不需要记得,我记得便是,言尽于此,日后你且好自为之吧,别过成我这样就行。”

    凌祈宴冷声开口:“不会。”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自己活成第二个云氏。

    云氏点点头:“也罢,你终究是命好的,兴许真能潇洒一辈子。”

    阖上窗户之前,她最后丢出一句:“下回去拜祭你爹,替我给他上柱香,就说我这辈子对不起他,下辈子若有机会,做牛做马报答他。”

    凌祈宴心不在焉地纵马往回走,暗自想着云氏那句“你不需要记得,我记得便是”到底是何意,心下莫名地一阵不舒服。

    回到车上,他将云氏的话与温瀛复述了一遍,犹豫道:“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温瀛却问:“你会在意她的想法?”

    凌祈宴顿时哑然,也是,无论云氏在想什么,又与他何干?

    温瀛轻拍了拍他手背,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凌祈宴双手捧着茶杯,望着杯中袅袅而升的水汽,轻抿唇角,心头那点波澜随之散去。

    出了城门,温瀛被叫去前头御驾上,皇帝正靠在车里闭目歇息,头上还绑着抹额,精神不济,确实是病了。

    “朕这回去别宫,只怕要到明年夏天天热了才会回来,朝政上的事情,你这段时日也跟着朕学了不少,你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不需要人多教,不是要紧之事,就与内阁几位辅臣商议着拿主意吧,他们都对朝事知之甚透,你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们,真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再派人来报给朕。”

    皇帝的声音沙哑,言语间尽是疲惫。

    温瀛领命应下:“儿臣省得。”

    皇帝轻出一口气:“去吧,也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从御驾下来,温瀛在车边顿住脚步站了片刻,一直目送着车驾走远,再回去车上。

    凌祈宴手撑着脑袋,笑看向重新坐进车里的温瀛:“殿下,陛下这回去了别宫,还回得来么?”

    温瀛没有回答,吩咐人往山庄去。

    凌祈宴伸了伸懒腰,分外畅快,宫里没了皇帝,皇后又被打入冷宫,他们可算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扔了颗糖进嘴里,他趴去温瀛腿上:“好殿下,我那便宜娘可嫉妒我,说我命比她好,比她走运,你瞅着呢?”

    温瀛撸了一把他的脸,平静道:“你不必试探我,你不是女子,不需要依附着我过活,你的命好不好,得问你自己。”

    说的也是,凌祈宴心道,温瀛要真变成他那个皇帝老子一样的风流种马,自己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哪怕他当了皇帝、得了整片江山,自己出了大成朝照样有广阔天地。

    于是扬起唇角笑嘻嘻道:“殿下放心,我总不会对你始乱终弃就是。”

    温瀛懒得再跟他说这些不着调的废话,将人摁进怀中,轻抚他的背,闭目养神。

    第87章 近墨者黑

    入冬以后天气渐冷,凌祈宴镇日窝东宫里不再出门。

    但不得清静,每日都有官员在东宫里进进出出,他又不愿一直避在后头,时不时的会去正殿里晃一圈,那些个官员见到他,起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后头次数多了习以为常,便不再敢说什么,但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有那脑子里有坑的言官,不怕事大地跳出来参凌祈宴,说他夜宿东宫不合礼制,只差没直接挑明说凌祈宴是佞幸,言辞激烈地劝谏温瀛离他远点,不要污了储君声誉。

    凌祈宴气不过,分明温瀛才是给他暖床的那个,凭甚说他是佞幸?

    他拿着那份奏疏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火大:“这些人可太讨厌了,摆明是借题发挥,想给你这位皇太子立规矩,你若是听了他们的,以后指不定一个个的都得骑到你头上来。”

    别说他不是佞幸,就算真是佞幸又如何?若是碰上个强权铁腕的皇帝,有一二佞幸,这些人只怕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会争先恐后去巴结,如今不过是欺负温瀛这个新上任的东宫储君在朝中无甚根基,想要试探他底线、灭他威风罢了。

    温瀛将奏疏从他手中抽走:“无稽之谈,不必在意这个。”

    凌祈宴气哼了一阵,趴到书案上,眼巴巴地瞅着他:“好殿下,这些人太坏了,我不高兴,你哄哄我呗。”

    温瀛的目光转过来,依旧是那副无甚表情的寡淡脸。

    凌祈宴心道这人总是这么冷面无情,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他耷拉下脑袋:“你不想说算了。”

    安静片刻,温瀛的手伸过来,揉上他的后颈:“你过来。”

    凌祈宴怔了怔,往前走了两步,被温瀛拉坐到身上。

    “真不高兴?”

    “你被人说成佞幸,你能高兴?”

    温瀛想了想,回答他:“从前确实有不少人这么说我。”

    凌祈宴闻言愈发不快,手指戳上他肩膀:“你好意思提从前呢,从前分明也是你占便宜,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温瀛皱眉:“你觉得,我们做那事,是我占了你便宜?”

    “当然是……”

    凌祈宴话说出口,对上温瀛看向自己的黑沉双目,心下蓦地生出些十分微妙的触动:“倒也不是,我乐意跟你做,不能算你占便宜。”

    “嗯。”

    温瀛将他揽进怀,贴着他面颊耳鬓厮磨一阵:“不必不高兴,我知道你不是就行,待日后,我自然会叫全天下人都知道。”

    凌祈宴心里终于舒坦了,趴在他肩膀上一阵闷笑:“穷秀才,你这话真动听,我可爱听。”

    翌日,温瀛再召官员议事,就让凌祈宴在旁待着,直接给了他一个东宫属官的名头,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值宿东宫,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没再给这些官员找自己麻烦的机会,温瀛先给他们出了个难题,出人意料地提出,要求户部削减各项开支用度,用以增加军费。

    众人哗然。

    皇帝临走时,吩咐温瀛小事与内阁商议,要紧的事情去报给他,但谁都没想到,皇帝这才走了月余,这位先前在朝堂上话都很少说的新任皇太子,忽然就变了脸,擅作主张,竟开口就说要增加军费,这等事情,没经过皇帝首肯,谁敢拍板决定?

    “殿下,这万万使不得啊,军费历来都有定数,岂能随意增加,且其它各项开支用度,本就已是捉襟见肘,哪还能再削减……”

    户部尚书一百个不乐意,张嘴就反对。

    众内阁辅臣,除了那位准太子妃的叔父没吭声,余的纷纷跳出来附和、唱反调。

    温瀛的态度却十分强硬,无论他们怎么说,俱充耳不闻:“这事户部先尽快整理出一个章程再来报,那些琐碎冗杂的出项都尽量减去,孤看过户部的账目,每岁用在祭祀庆典上的花销委实多了些,能削减的尽量削减吧。”

    他这是完全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态度坚决、一意孤行。

    当日回去后,户部尚书便开始称病,不肯再来东宫见太子。

    派去尚书府传召的太监回来禀报,说那位尚书大人病得下不了床,实在没法进宫,怕过了病气给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待他病好了再来与殿下请罪。

    凌祈宴听罢十分好笑:“这老匹夫还挺jian猾,为了拖延敷衍,竟连装病这招都使出来了,殿下打算如何办?”

    温瀛淡道:“户部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不行,换个人来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