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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柴祐琛笑了出声,“止言,看看你阿娘,跟三岁孩子似的。”

    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拿起了桌上的笔,将他们刚才说的话,重新整理了一遍,写在了纸上。

    全写完了,方才说道,“啊,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等。等毒蛇出洞,来套吴四虎。”

    第544章 悲催的四虎

    “啊……嚏……”吴四虎打了个长长的喷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起了身。

    床板子经了十几年的摧残,终于在这日寿终正寝,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然后毫不犹豫的垮塌了下去,扬起了骇人的灰尘。

    “啊嚏!啊嚏!”吴四虎捂住了鼻子,冲出门……

    “他娘的,这怕是有哪个人在骂老子,老子长这么大,从未染过风寒,这一早上鼻子都打破了。北路,北路,你跑哪里去了?我那破床板子都塌了。”

    说话间一个又瘦又小的侍从冲了进来,拿手挡了挡灰,“这床板子早该换了,您非说上头有您小时候尿的童子尿,睡着亲切……动也不让动的。您可又是从床上跳起来了?上一回便跳断了一根。”

    吴四虎揉了揉鼻子,佯装抬脚要踹北路,“要你换个伴儿,屁话这么多!谁尿床了,谁尿床了?小时候爱尿床的,那是吴五虎!”

    “嘿,你可别趁着五弟不在京里,就啥都往他头上栽。若是等他小的了,八成要满东京城里去嚷嚷,嘿,吴四虎小时候尿床,那简直就是一年四季都是梅雨季,床底上都能长出蘑菇来了。”

    “慧知给取你了个啥名字来着?吴东海,哈哈哈,养的狗子往那床底下一钻,跟进了水帘洞似的!”

    吴四虎一跳三尺高,抡起一旁的板斧,就朝着来人劈去,“二哥,我那是尿床,不是开闸泄洪,你们这群人,芝麻绿豆大的事,非得说成西瓜!我可没有到处说你小时候,偷磕阿娘的瓜子,连磕一起吃,差点没有噎死!”

    吴二虎显然早已经习惯他这一出,同他大战了三百个回合,方才喊道,“行了行了,已经热身够了,你今儿个不是要当值么?且快些出门去罢,别耽误了事儿。”

    “如今黑毛可换了个怀崽的母老虎,你机灵点别出了什么岔子,不然她能把你皮剐下来。”

    吴四虎一愣,挠了挠头,“就有那般厉害?”

    “可不是,咱们杀人,那不还得大喝一声,那母老虎杀人,笑眯眯的说您可真是人美心善,然后一个黑虎掏心,抓着那热气腾腾的心脏,看来我没有猜错,真是一颗好心。”

    吴二虎说着,扭头看向了吴四虎,惊呼出声,“傻缺,你今儿个睡魔怔了吧,你怎么拿板斧挠头,都挠秃噜一块了!”

    吴四虎一惊,将板斧往腰间一插,伸手摸了摸头,哀嚎出声!

    “啊!我的头发!”他的头发十分的粗犷,若是生气起来,当真有怒发冲冠之效。平日里摸起来硌手,现如今摸起来,竟然像是刚生的老鼠崽子一样,软乎乎的。

    这绝对是给挠秃了,头皮都露出来了啊!

    ……

    吴家的朝食,多吃馍馍,一人面前一盆,冬日里就着羊汤或者是胡辣汤喝,夏日里便是鱼汤,鲜美无比。

    吴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按捺下拿鞭子抽吴四虎脑袋的冲动,“你这个瓜娃子,一大早的,戴上铜盔做什么,这大夏天的,也不怕脑壳捂出痱子来。老婆子瞧着,就憋气得慌。”

    一旁知晓内情的吴二虎,捂着嘴笑了起来。

    吴四虎重重的咳了咳,警告的看了吴二虎一眼,一把抓了馍,便站起了身,“阿奶,阿娘我走了,今儿个当值,夜里头不回来了。”

    他快着,快步的走到了门口,北路已经早早的把马给签了出来,拴好了。

    “公子。”

    吴四虎刚走到树下,一个果子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咣当一声砸在了他的铜盔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娘的,老子今儿个怕不是被倒霉鬼跟着了吧,简直是晦气!”

    吴四虎呸了一口,捡起地上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了嘴里,然后一跃而起,翻身上了马,朝着宫中飞奔而去。

    北路看着吴四虎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公子,那果子烂了啊!要不然能留到现在?”

    ……

    吴四虎坐在墙角儿,作为禁军的小头目兼衙内,他完全可以搁小屋子里歇着,让手底下的人,四处巡视就算了。可作为一个屁股上长了钉子,不动不舒坦的人,他从未偷过懒。

    但今儿个,还是头一遭,实在是遭不住了。

    他四下里看了看,这会儿是晌午,官家都午歇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有一两句猫叫声。

    吴四虎一把摘下了头盔,不用摸,他都知晓,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能滴出水来,“奶奶的,老子要中暑了!谁!”

    吴四虎猛的跳起,朝着来人方向一拳锤去,待那拳头打到人面前,方才住了手,“你这嬷嬷,乱跑什么?小爷差点儿一拳捶死你了。”

    那婆子瞧了吴四虎的脑袋一眼,抿了抿嘴。

    她可不敢笑,整个陈宫里,就没有人不知晓,吴四虎是个火爆脾气。

    “小将军,我家夫人……我家夫人病了,还请小将军帮我家夫人最后一次吧。”

    吴四虎抹了一把汗,“病了去请太医啊,我又不是大夫,喊我有毛用?”

    那婆子压低了声音,哀求道,“这会儿官家同皇后都已经歇了,我家夫人分位低,太医院的那些人,捧高踩低惯了……夫人进宫的时候,她阿爷给了一丸救命药。可那药藏在银球里,老奴怎么弄都弄不开。将军力气大,求将军替老奴捏开,救夫人一命。”

    “拿来罢。”吴四虎说道。

    婆子摇了摇头,“老奴怕耽误了时辰,叫院子里的夏高在想办法。求求您了。”

    吴四虎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到底是条人命。一个个的,就瞧着老子心地好。”

    他说着,跟着那婆子朝着小巷子里行去。

    徐雅不得恩宠,在这宫中,像是隐形人一般。她住的地方,离官家的寝宫格外的远。小小的一个院子,只有钱嬷嬷同小太监夏高,以及一个叫银花的宫女伺候。

    按理说她这样的分位,是不能独居的。

    可去岁的时候,她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眼见着就不行了。主位的那位,怕被她过了病气,方才求了恩准,将她挪到了这里来。

    谁料到,等秋日一过,她又慢慢的活了过来。

    第545章 请君入笼

    吴四虎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这八月十五都过了,天气竟然也没有半点转凉之意,尤其是今日,简直热得要命的。

    冬日里雪灾,夏日过不去了,这大陈也不知道惹了什么妖魔鬼怪,让人心烦意乱的。

    吴四虎晃了晃脑袋,脚步在那高高的门槛前,停滞了片刻。

    谢景衣警告过他的,叫他不要再同徐雅往来。可是……

    “将军,人命关天。”

    吴四虎揉了揉眼睛,汗珠滴在他的睫毛上,让眼皮子都变得粘腻了起来。他想起了小时候,他曾经救过的一只鸟儿。

    那是一只麻雀儿,随处可见,吴五虎同关慧知拿着弹弓四处打鸟,有那么一只被打伤了的,便挣扎着逃到了他的院子里。

    他偷偷的把麻雀儿藏在屋子里,拿了金疮药给它敷,过了好长一段时日,方才救活了。

    小太监夏高哭丧着脸,拿着一块石头,砸着那银球儿。一砸,银球儿一滚,一砸,银球儿一滚。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闷哼声,像是有谁在哭。

    吴四虎弯下来,拿起那银球,像是剥花生一样,捏爆了,“倒是挺聪明的,藏在银香球里,快拿去给你家夫人吃罢。我还有事,便先走了。日后莫要再寻我了,叫人瞧见就是一个死字。”

    吴四虎说着,转身要走,只见那引着他来的钱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您不能走。这药,这药我家夫人不能吃啊!”

    “啥玩意?奶奶个腿的,吃也是你说的,不吃也是你说的,不能吃叫老子来干嘛,早就说了,病了直接请太医不就好了么?”

    钱嬷嬷有些懵,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回来,哭道,“小将军,那是因为,这药是堕胎药啊!这一丸子下去,我家夫人便是一尸两命,命都没有了啊!”

    “夫人执拗,非要您亲自拿药……可虎毒不食子,那可是您的亲骨rou啊!”

    吴四虎只觉得,娘个腿的,今儿个日头怎么这般辣,晒得他两眼昏花不说,耳朵都晒聋了。他忿忿的冲进门去,只见徐雅坐在床榻上,捂着肚子嘤嘤嘤的哭着,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一个受惊的小麻雀。

    “他娘的,老子没有动过你一根手指头。你一个后妃,对官家不忠,乃是死罪,竟然还想把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你丫的不叫徐雅,叫想得美吧!”

    “真的是恩将仇报!你缺衣少食,要拿着银子打起肿脸充胖子的时候,那都是老子给你在宫外换的银钱。我念着你阿爷同我阿爷有旧,才几次三番出手相助。”

    “没有想到,你竟然污蔑于我!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那砣rou长在老子腿间,老子不晓得它干没干坏事!你这老婆子,简直是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练的童子功,这么些年,别说睡觉了,就是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简直比金光寺的和尚都清白!老子行的端坐得正,娘的,气死我了,忒白眼狼了!”

    徐雅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嬷嬷,何必多言,不关吴将军的事。把药拿来,是徐雅做错了事,早死早超生。”

    钱嬷嬷一把冲过去,抱住了徐雅,“夫人,不能这样啊!明明就是上一回,你为了答谢吴将军,请他喝了酒。他喝醉了之后……吴将军,您想想看,您那回醉了,是不是躺在我家夫人榻上睡着了。”

    “他娘的,老子就算喝醉了,也绝对没有干出那种事来!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的确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吴四虎猛的一回头,朝着门口看去。

    逆着光,只瞧见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正冷冷的看着他。

    “吴将军,枉费官家十分器重于你,你倒是好。徐雅,我听人说你绣得一手好佛经,这才过来看看你,想要你替我绣一卷金刚经,不想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出……”

    老妇人说着,拐杖在地板上跺了跺,发出了砰砰砰的声音。

    吴四虎直起了脖子,瞪了那老妇人一眼,“刘太妃,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可不要瞎说。我没有做对不起官家的事情。分明就是这个徐雅,设局要害我!”

    刘太妃哼了一声,“那老婆子问你,你能确保自己喝醉之后,的确没有欺负徐夫人?敢拿你吴家所有人的项上人头担保?”

    吴四虎一愣,迟疑了起来。

    刘太妃又哼了一声,“造孽啊!罢了罢了,我也不多问了。拿了堕胎药来,将那孽障打了。老婆子我吃斋念佛这么多年,自问向善,没有想到,到了老了,竟然还要沾上这等孽事。”

    “将那孩子打了,你们二人从此再也不要单独相见,这件事老婆子就从不知晓。若再让我得知你们有往来,可别怪老婆子心狠。”

    吴四虎抓紧了手中的铜盔,“我没有!”

    床榻上的徐雅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太妃。一个月之后,徐雅一定会给太妃送上金刚经。徐雅罪无可赦,吴将军却是无辜的,他前程无量,多谢太妃高抬贵手。”

    “徐雅斗胆问上一句,太妃为何?”

    刘太妃叹了口气,“我为何要放你们一马?老身年纪大了,这宫里的不得宠的宫妃又多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在我眼里,你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老身不是为了你,只为了自己积德。”

    徐雅擦了擦眼泪,一把抢过钱嬷嬷手中的药丸,咕噜一下吃了下去,然后捂着肚子,嗷嗷叫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裙角。

    吴四虎被这突如起来的一幕惊呆了,“什么鬼玩意,老子没有!”

    刘太妃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造孽啊!”

    她说着,站了起身,快步的离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不知道何时,钱嬷嬷同小太监夏高已经都退出去了。

    吴四虎方才回过神来,“他娘的,老子今儿个走的是什么背字运!我是蠢,搞不清楚你们在玩儿什么把戏,但是老子不怕,老子这就去找官家,找柴二。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把我从套子里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