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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她看得不算快,但却是全神贯注的,不一会儿,额头都起了薄汗。

    关慧知托着腮,想起了今日白天,谢景衣去寻他们,说的那些话了。

    当时她正啃着一个大鸡腿儿,手上还端着小酒,呼啦啦的说着话,“账册就在姓周的那儿,没有错的。”

    赵掌柜的吃得嘴上冒着油花,“何出此言?听你说来,那权书生是西京人士,说不定同许师爷是旧识,譬如在同一个书院里做过学生,有同一个启蒙恩师,亦或者是他七大姑同他的八大姨乃是好姐妹之类的。甚至是跟咱们一样,因为都喜欢吃rou,成了朋友。”

    “要不然的话,怎么就恰好在了一块儿。那权书生同周小娘子一道儿来,做甚不要相邻的地字一号,却要地字二号,委实可疑!”

    谢景衣摇了摇头,伸出了手指头,“我也考虑过权书生,但是周子语太嫩了点。首先,周夫人说感觉到有人跟着她们,割了他们箱笼的绳索,等一系列的闹鬼之事,太假了。”

    “那些人是如何对待许师爷的?严刑拷打致死,且不说厉害不厉害,残忍是真的。那么残忍的人,定是一击毙命,为何要做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举动,来吓唬一个小娘子?”

    “倘若是你,想要翻周子语箱笼找东西,你会如何?”

    赵掌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认真的说道,“自然是弄死了许师爷之后,趁着天黑,立马去茶楼翻周子语的箱笼,若是没有赶上,半道儿伪装成山匪,将嫁妆全劫走。”

    “且不说西京周家不咋地,便她是郡主,那也是山匪劫的,找山匪说理去!若是人少,东家不想闹大,那边趁夜里,偷走!”

    谢景衣点了点头,“没有错。许师爷摔倒在周子语的箱笼上,这件事情,只有我的证人瞧见了。严家的人,并不知晓,他们不会那么快,就把眼光看过来。即便是发觉到这一点了,那也会像我们一样,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一举拿下。”

    装神弄鬼算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

    “周子语说的话,真假参半,那些人的确是跟着她,被她发觉了。但是割箱笼的事情,是不可能的。她的嫁妆那么多抬,有镖师相护,在茶寮割开一箱有用?怎么确定账册在那里面?”

    “那么,她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发觉的呢?自然是她已经翻开了那本要命的账册。”

    “疑点二,他们说听闻青山镇住在他们左邻的那个书生死了。这一点,很有问题。”

    “我们去青萍镇的时候,镇上并没有任何人提及周子语以及权书生,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当地县衙的差役,压根儿就没有给他们录过口供。”

    “正常的办案,总归得问上几句,你昨儿个夜里,有听到隔壁有什么动响吗?没有人问,有两种可能,一,当地县衙太废物,二,在发现许师爷尸体的时候,周子语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青山镇。”

    “周夫人用的坊间听闻那几个字,就很有意思。她是听说许师爷死了……这四个字,证明了是第二种情况,她们早就离开了。”

    “许师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清晨。周子语一个娇娇小娘子,青萍镇离京城一步之遥,她都非得歇一宿再入城,为何天不亮就匆匆离开了?”

    “我在周府瞧了,府中最大的长辈,也就是同她一道儿来送亲的周夫人了。不会有人嫌弃她进城晚,她根本就不用急……”

    “是以,我猜,她知晓账册的价值,想要据为己有,又担心有人追来,于是铤而走险。”

    第289章 信使翟准

    “疑点三,证人是如何形容周子语的?她说她十分的讲究,嫌弃客栈里的被褥不干净,非要换自己个带的。只在客栈落脚一夜,却叫人抬了七八个箱笼的东西上去。”

    “我听着都有些自惭形秽,我活得太糙了,简直就是铁血真男儿!便是马厩,我都能毫不犹豫的躺一夜。话说回来,我去周府,周子语光着脚丫子就在地上跑。”

    “翻箱笼这种事,竟然也不叫丫鬟去,自己个就冲过去了。那八个箱笼,不是在客栈里都要拿出来用的必需用品么?怎么进了府,反倒是好好的锁起来了?”

    “如此反常之举,我嫂嫂瞧见了,都吓坏了。唉,可怜她出生世家大族,大约也就见过我同慧知两个狂放之人,如今发现身边的小娘子,全都如此了,可不要怀疑人生?”

    赵掌柜啪啪啪的拍起掌来,“高!实在是高!”

    谢景衣眼睛亮若闪电,“你这个马屁拍得好,我就喜欢高这个字!”

    ……

    关慧知正回想着,就听到谢景衣啪的一声,把账册合上了。

    “你全都记住了?”她惊讶的问道。

    谢景衣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忘不了,有点累。”

    关慧知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想她还在谢景衣跟前吹过牛,说自己个乃是状元之才……

    简直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丢人丢大发了!

    谢景衣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你可别把我想厉害了,要是让我去记那什么四书五经,我是万般没有兴趣的。我这脑子,大约也就只能够记得住钱了!”

    谢嬷嬷的脑子,只记得住需要记的秘密。

    关慧知伸了伸手,将灯笼挂在了一角,“手都举端了。话说你怎么知道,账册在枕头那儿?”

    谢景衣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太嫩了太嫩了,老夫掐指一算,今日本人鸿运当头!什么叫鸿运当头?当然是老夫的宝贝放在别人头那儿啦!”

    关慧知无语……

    马车外的赵掌柜的笑出了声,“三爷你就别逗她了!一会儿母老虎该发飙,把我那纸人都抽抽了!”

    关慧知搁着马车帘子就是一拳,赵掌柜笑得更大声了,“哎呀,大侄女,你咋知晓我这背酸呢!”

    关慧知气了个倒仰,谢景衣说得没有错,太嫩了,太嫩了,不光是周子语太嫩了,她同这两老滑头比,她也实在是太嫩了!

    谢景衣见她一言不合就要血溅当场了,忙说道,“其实是今日周子语从瓷枕低下掏钥匙串的时候,我听那瓷枕声儿有些不对……从她把嫁妆箱笼钥匙藏床头,就能够推断得出来,这个人不怎么相信别人,藏东西,那是离自己越近越安心。”

    通常情况下,除了特别珍贵的,譬如压箱底的银子之外,这种箱笼钥匙,都是给信任的嬷嬷或者女婢拿着的,周子语全都自己个揽着,性情可见一般。

    关慧知嘴巴张了张,差点儿脱口而出:谢三呐,你能给我引荐一下抱五行散人吗?

    这种本事,她也想要拥有!

    但她到底忍住了,“那周子语都没有父兄相送,实在是不合常理,怕不是家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拿这账册想要借势上青云!”

    谢景衣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熟,不关心。”

    她只要账册就好了,至于周子语有什么苦衷,关她屁事!

    关慧知想了想,“也是,刚才虽然月黑风高,但我也看清楚了她的脸,不是什么美人。既然不是美人,那就不用理会。”

    马车停住了,谢景衣伸了个懒腰,率先跳了下去。

    鬼街静悄悄的,但每家每户门口的白灯笼都亮堂堂的,能清楚的看到那来不及收回去的招魂幡,假人儿,露出半截儿的棺材板板。若是胆子小的,怕不是要吓落魂去。

    谢景衣迈着大步,轻轻地敲响了那棺材铺子对面的那家卖蜡烛的门。

    门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谢景衣阴恻恻的一笑,“夜黑风高,买把蜡烛点天灯!”

    门一下子就开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看上去高高瘦瘦的,颧骨微微凸起,单眼皮儿,嘴薄如刀,一张脸白得像是快要死了一般,同这白蜡烛点,无比的匹配。

    他将门打了开来,“天灯点不了,坟头灯倒是没有我点不燃的。”

    谢景衣将账册一扔,“我完事了,丢了算你的。”

    翟准笑了笑,他明明笑起来十分的甜美,可给人一种宛若僵尸复活了一般的诡异感,“丢不了,阿爷说你肯定看过了。”

    谢景衣眼睛瞪得老圆,指了指自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看呢?就这种破账本儿,我那多少家铺子来着……堆积如山看不完。”

    “你同你阿爷说,下回若是有他在勾栏院的花销账册,可别叫我去拿,我是一定一定会看的!我不光看,我还倒骑驴满京城吆喝!”

    翟准笑了起来。

    翟准将账册揣进了怀中,朝着谢景衣扔了个东西,谢景衣伸手一抓,感觉一阵粘腻,摊开手心一看,竟然是一个蜡烛雕刻的小人儿。

    谢景衣一瞅,火冒三丈,正准备开怼,就瞧见翟准斗笠一戴,一阵风一般的翻身上马,瞬间便跑得没影儿了。

    赵掌柜蹲在纸人铺子的台阶上,羡慕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我啥时候,也能够跑得那么快啊!年轻真是好啊!”

    关慧知不耐烦拿剑柄戳了戳他,“不是说吃锅子吗,还不去煮,啥时候能吃上,我都快要饿死了,提了两人翻墙,你试试。”

    赵掌柜的无奈的站起了身,这年头,拳头大的是爷爷!

    他想着,哼着小曲儿,便到后头煮锅子去了。

    谢景衣回了纸人铺子,气呼呼的将那蜡烛人往桌子上一摔,“他奶奶的,我虽然平时喜欢嘴翟准他爷爷,但他也不至于这么晦气,做了个蜡烛人来咒我吧?这蜡烛蜡烛,又是流泪,又是约点约少的,太不吉利了!”

    关慧知将桌子上的娃娃拿起来一看,“你咋知道这是你,瞅着也不像啊!”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谁需要人形蜡烛,半夜起身,一瞅,娘啊,脑袋都烧没了,你说晦气不晦气!”

    关慧知眼眸一动,“哈哈哈哈,这个好,你不要,送我罢,我喜欢!”

    谢景衣摆了摆手,“拿去拿去!”

    她若是收了旁的男子送的礼物,那京城第一醋王从凤平回来了,还不把她吞吃了!

    第290章 把事闹大

    当然了,若翟准送的是个金子打的,她立马揣兜里了,蜡的?不值当不值当。

    三人完成了任务,心比天宽,吃锅子一直吃到了天明,那院子里的纸人,都沾上rou味儿,这才满意的离了席。

    夜里有夜里办的事,这白天有白天办的事。

    关慧知伸了个懒腰,拿水胡乱的拍了脸,走到了谢景衣跟前,“可记好了,你跟我回了家,咱们一道儿读了书,下了棋……”

    谢景衣摇了摇头,“我阿娘会信?若是问起,就说咱们一道儿去夜市吃吃喝喝,再去象棚看了把戏,就差上楼风流了……我阿娘保证一边念叨着两个女郎,怎地这么野,一边放了心,下次还让我去。”

    关慧知点头示意知晓,那是谢景衣她娘,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景衣拿了铜盆净了面,又换了从家中带出来,原本说要去关慧知家过夜用的换洗衣衫,换了个发髻,重整了妆容,这才舒舒爽爽的走了出去。

    关慧知惊讶的伸出手来,摸了摸谢景衣的脸,“你去我家,还自带胭脂水粉?”

    谢景衣将她手一拍,“我带那玩意做甚?赵掌柜的!”

    关慧知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赵掌柜那张胖乎乎的脸。

    赵掌柜拍了拍自己个肚子,“太嫩了太嫩了,你赵叔我不备着这些,下次装孕妇,换你来?”

    关慧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才不要!

    “那不就是了。谢三也不想装,只有赵叔我勉为其难了。”

    “嗯,赵掌柜装孕妇,说明了一个道理。”谢景衣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什么道理?”

    “怀孕,使美人变胖,变丑。”谢景衣说着,甩了甩手,“走了走了,干活去了。”

    关慧知忙追了上去,“今日做甚?”

    赵掌柜嘿嘿一笑,大肚子弹了弹,用戏腔唱道,“当然是听赵爷爷天桥说书,把那许生冤情唱!”

    第一个任务完成,账册到手,第二个任务是啥子来着?把事情闹大!这一点,她们三个人,都很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