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陈迦南没理。 又听见沈适说:“没你的好听。”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情,也不管她信不信。陈迦南扯了扯干涩的嘴角撇过头,很轻很轻的咬了咬舌尖。 那晚他脾气特别好,说什么都很温和。 事实上陈迦南也并不怎么给他指路,他走错过两三次,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抬手:“那边左拐,第一个路口。” 沈适只是笑笑。 香江一中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学校管得特别严,几乎不怎么让社会车辆进去。到了地方陈迦南坐在副驾驶一声不吭,看着沈适从窗户探出头和门卫老大爷磨嘴皮子。 “您行行好。”他说的特别客气,“就一会儿功夫。” “不行不行。” 老大爷不松口,沈适从车上下去。 陈迦南皱着眉看他低头和老大爷说了什么,对方一脸难过又遗憾的样子看着他,拍拍他的肩,给他开了大门。 沈适上了车,陈迦南看他。 “想知道我说什么吗?”他目视前方,笑问。 陈迦南回过头:“不想知道。” 沈适笑了笑,打转方向盘直直的开了进去。他开着车前灯一路照见cao场,将车子停在台球案子边上,这才熄了火。 “你高中在哪栋?”他问。 陈迦南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沈先生不是挺有本事吗,怎么不自己猜。”说完径自下了车,被六月的晚风吹了脸。 沈适跟在她后头下来,笑着点了根烟。 自从高中毕业后陈迦南再也没有来过这,她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闻着脚下尘土和花香的味道,整个人忽然放松了下来。 “这地方不错。”沈适吸了口烟道,“中学都是这样子吗?” 陈迦南听到这句楞了一下,她偏过头看他。 沈适只是淡淡的掠过她的脸,将目光落在眼前这一栋又一栋低矮红墙的教学楼上,声音有些往日岁月里弥漫过的悠长。 “别这么看我。”沈适吐了口烟圈,“我当年混的比你惨多了。”说着抬眼,“读的一个私人基地军事化高中,部队一个叔叔办的,比想象的还要狠,那一年我们是第一届。” 陈迦南很少听他提起以前。 “老爷子那时候怕我太混惹事儿蹲号子才送进去的。”沈适说到这又吸了口烟,轻道,“那时候年少轻狂什么都玩,没想过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是去b城那三年吗?陈迦南没说出来。 “也好。”沈适凉凉的笑笑,“让他提前退休养老。”他说着掐了烟,下巴点她,“去你教室转转?” 陈迦南:“我教室有什么好转的。” “怎么说也不能白来一趟。”沈适朝她走过来,“看看去。” 他擦过她的肩,陈迦南没抬脚。 “那时候收过情书吗?”沈适没有停下,边走边说,“乖乖女还是早恋逃课哪一种?” 陈迦南看着他的背影,自后跟上。 “早恋。”她说的干脆。 沈适听罢只是笑了笑,逗猫似的问:“几岁?” “十六。”她说。 “嗯。”沈适站定,回头看她,挑眉笑,“我十四。” 陈迦南:“……” 或许是学校整修的缘故,教学楼没锁。还是当年的样子,窗户像是最近刚刷过一层漆,还留有一些刺鼻的味道。 陈迦南走的慢,到三楼已不见他人。 这的走廊很长很长,静的只听见初夏轻轻刮过的风。校园路上的灯昏昏暗暗,照过来也不过一点微光。陈迦南想去摸手机,才发现落在了他的车里。 漆黑的走道,模糊的影子,让她想起《寂静之地》。 那个时候她是有些害怕了,偌大一栋楼只有她在。陈迦南募地觉着嘴唇有点干,她被卡在二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于是轻喊:“哎。” 除了回声,没人应。 陈迦南感觉到背后阴森森的,她又不太敢往后看,大着胆子慢慢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依然不见沈适。 她皱眉又喊了一声“哎。” 话音一落左边传过来慵懒的一声:“叫谁哎?” 陈迦南倏地回过头,沈适似笑非笑的倚在教室后门看她。距离那样近,她却只看得见他的轮廓,还有光打下来时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 “问你话呢。”他追根究底。 陈迦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步子还没踏出去,手腕已经被他拉住,接着感觉到他使了力,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去。 他力气太狠,陈迦南挣脱不掉。 她慢慢放松下来,两只手没劲儿似的垂落。沈适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下巴绕过她的颈,气息平稳的擦过她的耳廓。 “肯搭我话说明心里还有我,是吧南南。”沈适将唇贴着她的脖子轻轻研磨,声音平淡听不出起伏,“这招欲擒故纵谁教你的?” 陈迦南抖了一下。 沈适将脸从她的颈窝抬起来,胸膛喘息起伏,她能感觉到他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挑着眼角看她,捏上她的下巴。 她仰着脸,倔强的让他意外。 沈适微微眯起眼,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干净固执。他的眉心染起一股燥热,低声说了句“妈的”,对准她的唇便亲了下去。 他的吻深而有力,把她整个要吸进去一样。 陈迦南开始还紧紧闭着唇,无奈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像是攒足了很久的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竟然用牙齿将她的嘴唇一点一点往开咬。 是真的疼,她的眼泪在眶里转。 下一刻嘴唇已经被他撬开,舌头伸了进来乱搅。就是从前看起来最好的时候,他都是很温柔的样子,即使那时候做起来也是真狠,但至少没有过现在这种冲动。 陈迦南有些放空,可怕的是她并无反感。 她想起那时候认识他也有过天真幻想,当年他也不过二十八岁,从北京那样遍地风流的地方来到b城沉寂三年,都说他是圈子里最会玩的人,可她看到的是他待人温和,三分笑意下一张淡漠的脸,脾气忍性也是极好。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忽然闯入了她的生命。 母亲单纯幼稚,自以为能和林老师永结连理,后来还不是沈家老太太几句话就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差点送了大半条命。也是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最初沈适接近她们母女也不过是来探探口风,替沈家除障罢了。 或许他很早很早就已经知道她是谁,于是才有了林老师家第一次见面那句: “呦,姑父,您有客人?” 漫不经心的语气,至今想起别有用心。 她或许是整件事情里的那个意外,就连沈适自己都没有想到。其实对她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陪他吃个饭解解闷,后来熟了起来他待她也是真好,第一次要她比想象中温柔太多。 可陈迦南太固执记仇,浓妆艳抹膈应他。 沈适不算个君子,却从不强迫,善于攻击对方最柔软的地方,偶尔会笑笑逗她几句,这样一个温和的男人处久了再伪装都没了意思。 那时候她想,女生在爱情里总是输家。 大概是母亲又一次住院的时候,医生发了病危通知单,而在这之前的一刻她已经不计较他的出发点准备好所有真心。那一夜哈尔滨的暴雨下了一整夜,她看见他衬衫上的口红心灰意冷。 决心离开反扑,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教学楼外那些扑朔迷离的光晕蔓延在他身后,陈迦南目光渐渐变得清澈。香江的天气从来都是多变的,不知纠缠了多久,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 沈适吊儿郎当一笑,喘着气的缘故声音低缓。 “去车里?”他在她耳边轻喃,“不然神仙都得吵醒了。” 第25章 他的气息重而粗,压得她出了一层薄汗。 陈迦南想推开他推不动,皱起的眉头看在他眼里有些意思。沈适听不见她应,低声笑了笑,罕见的耍着流氓说要不在这做 她听罢倏地推了他一下,却推开了。 惊雷又响了一下,很快会有一场大雨。陈迦南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抬头沈适正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看,一脸的玩味儿。 她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先下了楼。 沈适低头笑了一声,随即抬步跟上。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头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刚上了车,雨就下了起来。 比起窗外的清凉,车里闷多了。 陈迦南找到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机,才拿到手里外婆的电话便打了过来,问她在哪儿。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沈适,他正微俯身将钥匙插进孔里。 “遇见一个高中同学。”她微微扬声,面不改色道,“来一中走走。” 车子慢慢驶出cao场,沈适脸色淡了下来。 外婆说“我认识吗,来咱家玩。” “每次带朋友回去还不都是给您撑麻将桌子的。”陈迦南看了一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我还不知道你吗陈秀芹同志。” 外婆笑骂“回来记得买烟。” 说完便挂了。 车子已经慢慢开到校门口,老大爷出来开门,和沈适又说了两句,他淡笑着递了根烟过去,摁下打火机给点上,吸了几口这才开车走。 不比刚才的疾风骤雨,此刻他们之间平静很多。 想起他的那些玩笑话,陈迦南不禁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开着车的样子颇漫不经心。 于是收回视线,却听他道“看什么” “没什么。”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