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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腊月月初的一场大雪过后,京城彻底冷了。少傅的屋里烧了地龙,夏淳就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的小包袱在少傅的屋里生了根。赶也赶不走,一提就给他耍花招。少傅自个儿也没诚心赶人就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

    温氏对此有些微词,特地寻了机会找儿子说了此事。不因别的,只因儿媳妇的人选最终定下了——就是定北王府的安澜郡主苏皖。

    便是为了未来儿媳心中好受,她也希望儿子能拎得清些。

    作者有话要说:  夏淳:哇哦~

    第四十三章

    人选定了,定北王府也有意向促成这门亲, 纳彩便是早晚的事儿。

    温氏的意思, 翻过年二月初六正好就是个大吉的日子,两家不如尽早定下。一来周卿玉翻过年就二十有三, 京中似他这般年岁的男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二来安澜郡主苏皖也快过了花信之期,翻过年也十七, 于女子来说算年岁大的, 不能再耽搁。

    周老夫人倒是觉得不必这般着急,还得问问周卿玉的意思。虽说自古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玉哥儿不同寻常人, 他的亲事还得他亲自点了头再说。

    周卿玉端起杯盏, 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祖母瞧着不错,人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定北王府是将门之家,安澜郡主也是在塞外长大。听说自幼当男子养, 行事做派不似京中女子温婉, 性子却十分豁达明理。”替心爱的长孙择妻,周老夫人自然尽心尽力, “别的祖母瞧着都不错,就是相貌上或许有几分见仁见智。玉哥儿不若见一见?”

    太子遇刺一案年前终于结案,三皇子被圈禁, 三皇子一脉被连根拔起。此事告一段落, 少傅近来多了许多闲暇的时日。闻言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祖母安排便是。”

    有了他这句准话,周老夫人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周老夫人便请了老安王妃做媒人, 去定北王府提亲。

    少傅定亲之事虽说没在府中传开,但有心的人早得了小道消息。小彩蝶在府中人脉不错,各个院都搭得上话。周卿玉点头应允的当天,她就把这事儿捅到了夏淳的跟前。

    小彩蝶泫泫欲泣地看着夏淳,模样似乎比夏淳还伤心欲绝:“姑娘,公子的心里肯定是有你的。只是公子年纪大了,再不成亲就说不过去,他呜呜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小彩蝶扑在桌子上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就算新少夫人进门又怎么样,她有姑娘你的美若妖精么?她有姑娘你会讨公子的欢心?姑娘你身体就快养好了,到时候就抢先替公子怀个大胖小子,让她靠边站呜呜呜呜呜……”

    夏淳其实本来也有些伤心和失望的,此时愣是被小彩蝶给逗笑了:“……有志气!但你能不能别哭了?”

    “奴婢也不想哭啊!可是好气哦!”小彩蝶袖子擦得脸红扑扑的,她替她家姑娘委屈啊!“明明姑娘跟公子这般要好,天造地设的一对,外人插.进来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夏淳:“……”没想到你还是个cp粉!

    “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等着新夫人进门么?”小彩蝶不甘心,“咱们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对吧?凡是都该有个先来后到,姑娘你先占了公子先来的,后来的新夫人就该失识趣些对不对?要不然,咱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话也不是这么说。”人家是正经的纳彩问吉聘入周家,她不过一个婚前试用的床上玩意儿,或许在古代封建氏族的眼中,可是连人格都没有的。

    小彩蝶眨巴着肿成球的眼睛,有点不懂夏淳的意思。依她对她家姑娘的了解,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不该这种反应,早就该闹翻天了。但是夏淳从昨日到今日,就是反应很平淡,甚至有点冷漠:“姑娘?”

    “无事。”

    夏淳转身去开了窗,盯着窗外的一株梅花愣愣地出神。/公/众/号/小/甜/宠/文/

    宋嬷嬷叹了口气,拉了拉小彩蝶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别多言。小彩蝶嘟着嘴巴不懂为何大家都没反应,她觉得可以争一把的。她眼神可好了,看人可准了。公子看似冷淡,其实心里宠姑娘宠得没边儿。姑娘要是愿意大闹,肯定会有个不错的结果的。

    宋嬷嬷没办法跟个满心天真烂漫小姑娘讲道理,拉着小彩蝶就出了屋。

    夜里,周卿玉从府外回来,携了一身冰雪的气息。京城下雪了。自从进入腊月之后,大雪天就从没有停过。漆黑的夜里,少傅紧紧地抱着夏淳交.缠在窗边的软榻上,动作格外缠绵。他什么话都没说,只不停地在她耳边呢喃希望她乖一些,再乖一些。

    夏淳迷迷瞪瞪地又提起了身契:“公子希望奴婢乖一些,奴婢自然可以乖一些。但公子可不可以先替奴婢销了奴籍?”

    周卿玉热汗滚滚留下,暗哑的嗓音有些模糊不清:“嗯?”

    “公子不是要娶亲了?”夏淳干脆利落地挑明,丝毫没注意到身上之人僵硬了一瞬,“奴婢想在新少夫人进门之前,去了奴婢的身份。”

    夏淳多嚣张的一个人服了软,少傅心里一紧,都心疼了。

    “不行吗?公子…”

    周卿玉没说话,就是动作狠辣了不少。

    ……暧昧声不断,一晌贪欢。

    当夜周卿玉没给什么承诺,次日便取来了夏淳的身契捏在手里把玩。

    一旁宋嬷嬷照例来书房,将夏淳近期用药的状况都汇报给少傅听。周卿玉一言不发地听着,表情有几分游移。许是夏淳体质特殊,或者夏淳的症状与曾经用过要的娘娘们有不同。宋嬷嬷事先警告过的娘娘们那些痛得起不来身的情况,夏淳都没有过。她除了月事如预估的一般确实没来,整日活蹦乱跳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好。

    “确定她都用药了?”周卿玉眉头蹙起来,夏淳不是那么乖顺的人。

    宋嬷嬷点头:“用了,每回老奴都在一旁看着。”

    少傅不信。

    宋嬷嬷老脸一红,坦言道:“姑娘说了,这么贵的药,旁人想吃还吃不起。”

    周卿玉:“……”出息!

    “可请大夫把过脉?”

    ……这个到没有。宋嬷嬷其实也粗通医理,尤擅妇科:“姑娘的身子确实在好转。先前还有些手脚冰凉的毛病,如今似乎都好了不少。”

    周卿玉凝眉沉吟片刻,摆摆手,示意宋嬷嬷退下。

    宋嬷嬷屈膝一礼,准备告退。

    只是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她方才就瞥清楚周卿玉手中捏的什么东西,此时立在书桌三米外有些欲言又止。

    宋嬷嬷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越早脱了奴籍越好,但她的身份如今有些尴尬。犹豫了半天,宋嬷嬷的本分还是没遏制住心中期盼,小小地提了一句。

    少傅把玩的手一顿,有些意外,没想到夏淳那不着调的丫头居然当真收服了宋嬷嬷的心。削夏淳的奴籍,周卿玉自有打算的。不过如今还有几分犹豫是他心中早已定了给夏淳的名分,只要正妻一进门,他便提妾。这些话他就差摆明面上说了,夏淳为何如此急切?

    “许是姑娘的一点私心吧。”宋嬷嬷叹息道,“姑娘到底年纪轻,要争那一口气。若是少夫人进门之前便是良籍,姑娘面对少夫人时,多少有些底气。”

    这话说得当真是十分不规矩!

    不过一个奴婢,对着主人家的主母要什么底气?宋嬷嬷自己也知道这话说得极不合规矩,无论哪个有点规矩的人家都做不出议亲后生怕通房委屈,抬举通房,给她底气的事儿。只是宋嬷嬷说完,少傅神色淡淡,并未表现出反感。宋嬷嬷心中于是松了一口气。

    被自己大胆惊出一身汗的宋嬷嬷回过神来,连忙屈膝一礼,匆匆离开了书房。

    周卿玉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他于是将夏淳的身契又放回盒子里,抬手就敲了敲桌面。

    房顶上悄无声息地落下来一个黑影,单膝跪地。

    少傅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如了夏淳的意:“没规没矩的!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话不知是在说夏淳,还是说屡次为夏淳破例的自己。

    那黑衣人于是上前领了木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屋内。

    黑衣人办事效率很快,去衙门一个来回不到一个时辰就办妥了夏淳脱籍之事。夜了,周卿玉拿着已经注销的身契回到主屋。夏淳穿着单薄的纱衣正趴在地毯上昏睡。

    自从这丫头住进了少傅的屋,地板上就被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不仅如此,不知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还撺掇着宋嬷嬷替她缝了好些形状怪异却憨态可掬的抱枕。四五个丢在地毯上,再弄个厚狐裘丢在地上,每日鞋也不穿,赤脚抱着抱枕倒地就瘫。

    少傅自问这二十二年来,就没有比这丫头更懒散更不讲究的姑娘家!若非下人换洗的勤,洒扫的仔细,估计他这屋早就生虫了!

    屋外的大雪扑簌簌地下,吹得窗棱阵阵作响。屋里却早早烧了地龙,只穿一件单衣也暖烘烘的,扑在地上的人儿睡得小脸粉扑扑。

    周卿玉站在珠帘外看了好一会儿,脱了鞋子,赤脚缓步进了内室。

    少傅将木盒嘭地一声放到案几上,扭头看向地面。地毯上的人睡得跟死猪似的,啧啧地蠕动着嘴唇,也不知梦里在吃什么东西,没有醒来的意思。

    少傅于是又围着人走了一圈,冷脸觊着脚下的人。

    脚下的人依旧毫无所觉。

    周卿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有些不悦。

    屋里热,他脱了外裳挂起来,转头又回到睡着的人身边。少傅拄唇冷哼了一声,没忍住抬腿踩地上人rou滚滚的臀。

    夏淳反手拨了两下,没拨开,于是干脆翻了个身继续睡。

    屋外送茶水进来的宋嬷嬷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少傅冒火的眼睛,心里颇有些忍俊不禁。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傅只有碰上她们姑娘,才会露出这般表情。翘了翘嘴角,宋嬷嬷将托盘放到桌上,蹑手蹑脚地转身出去,顺势带上门。

    踩了好几脚,夏淳都没个反应,少傅终于怒了:“夏淳!你给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少妇:好事做的毫无存在感,不快乐哼

    第四十四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纱窗打得扑簌簌地响。

    夏淳懒猫儿似的蜷缩在地毯上, 暖烘烘的地龙烘得她人比花娇, 脸色格外红润。这丫头不知白日去做什么了这么累,怎么叫都不醒。少傅作弄了一会儿没将人弄醒, 索性命人将书房的案牍都搬来卧室,安排矮几软垫, 学着夏淳就这般席地而坐看了起来。

    冬日里天儿黑得早, 酉时没到天就全黑了。夏淳浑浑噩噩一觉睡到四处灯火通明,宋嬷嬷都进来叫了三趟。少傅看她迷迷瞪瞪去洗漱更衣,眉头不由蹙起来。

    “公子安心, 姑娘这般是用药后正常情况。”宋嬷嬷立即宽慰道, “以前丽妃娘娘也是这般嗜睡,一天少不得睡六七个时辰。”

    少傅还是有些不放心:“寻个时机,安排大夫进府来号个脉。”

    宋嬷嬷表示知道, 张嬷嬷在外领着一众下人布菜。

    少傅通常很少在自己院里用膳, 大多去周老夫人的院子或者温氏的院子,近来连番大雪天太冷便不必来回折腾, 就在自己院里用些。夏淳自从搬进主屋就跟着周卿玉一同蹭饭。少傅本人乐意,旁人自然不会说道什么。

    少傅于是又眼睁睁看着夏淳两碗饭下肚,桌上菜吃掉大半, 还灌了一碗汤。一边喝汤一边眼睛还在饭菜上流连, 似乎意犹未尽。竟比他一个成年男子吃得还要多?周卿玉方才才松开些许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

    “公子?”夏淳唆了一口汤抬头看他,十分无辜, “你不饿么?”

    周卿玉缓缓放下玉著,那黑黝黝的眼睛跟打量稀奇玩意儿似的上下打量着夏淳。自从入冬以来,这丫头确实脸圆了不少。他这般日日摸着都摸出这丫头的身子绵软许多,可见确实长rou了。少傅拄唇咳嗽了一下,重新端起碗筷。

    垂下的眼帘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淡淡道:“夜了,少用些,仔细积食。”

    夏淳巴巴看他一眼,没忍住又夹了一块rou塞嘴里,鼓着一边腮帮子幸福地嚼。

    少傅自小用膳只用七分饱,从不过量。今日陪着夏淳多用了些,瞥着夏淳捂着肚子躺在软椅上不动弹就拧起了眉。夏淳委屈,这么冷的天儿她又不能出去散步是吧,瞪她做什么?少傅鼻腔里一声冷冷的哼,就着小童递上的痰盂漱了口方起身回了内室。

    夏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翻了一对白眼甩过去。总觉得周卿玉这厮今日有些怪怪的,似乎火气格外旺盛?

    看了一眼宋嬷嬷,很有几分不明所以。谁又招惹他了?

    宋嬷嬷一想就有些想笑,公子那般端方严谨之人只要遇上她们姑娘总是会耍些小孩儿脾气。外头小彩蝶探头探脑地冲宋嬷嬷招手,在屋外不敢进来,只因公子似乎不喜看到她。宋嬷嬷瞥她一眼,赶紧伺候着夏淳漱口。

    她一面眼神示意小彩蝶等着,一面含笑劝夏淳莫多想,只管进去多哄哄人。

    夏淳哄啊,她这不经常哄?想想,夏淳抽出帕子擦了擦嘴又问起宋嬷嬷:“对了嬷嬷,我这葵水没来确实是正常的吧?这个月已经晚了五天。”

    宋嬷嬷丝毫不意外:“七八个月不来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儿,有些女子一两年不来葵水。姑娘姑且安心,这药方有效是千真万确的。用着或许有些不良反应,但这反应好坏程度都是因人而异的。老奴瞧着,姑娘是最最有福气的人。”

    夏淳得了再三保证安心了。她别的都不太怕,就还挺怕死的。

    张嬷嬷适时进来,立在珠帘外轻声问了少傅这个时辰可要沐浴更衣。冬日里天虽冷的厉害,但少傅这人自小就洁癖甚重,寒冬酷暑,一日不沐浴都不能安歇。张嬷嬷知晓他的规矩,每日都得早早备好热水。

    屋里的少傅头也不抬地摆摆手,刚刚才用过膳,不利养生。

    等下人都收拾妥当全部退下,屋里屋外恢复了安静。夏淳在外间儿叉腰转了好几圈,将腹部发涨的感觉转下去,方赤脚进了内室。

    屋里各处用了雁足灯,灯火随窗户间或一阵的北风摇曳,灯下美人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