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魏王不过年长你一岁,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下月齐王也娶新妇,你们可别还落了齐王齐王妃后程。” 太子抱手,爽朗应答:“母后教训得是,儿臣与细儿知道该怎么做。” 见唐细只垂着脑袋立在一边,也不说话,身上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半点落落大方的气质都没有……皇后有些怒从心起。 “你呢?”皇后突然拔高音量,质问。 太子轻蹙了下眉,暂时没说话。 唐细被皇后突如其来的发难、质问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就回话说:“回母后的话,儿臣也将母后方才说的话记在心里了。” “既是记在心里,就好好去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皇后有点没事挑事。 太子脸色难看,抱手:“儿臣告辞。” 唐细也学着太子的样子,福礼道别:“儿臣告退。” 太子却没立即走,只漠着张脸,脸上表情严肃。他冷眉冷眼望着皇后,到底护着自己妻子几分,维护着说: “若太子妃真做错了事,母后责罚儿臣无话可说。可若是太子妃无错,请恕儿臣不孝之罪也得护着她几分。子嗣的事,儿臣与太子妃会放在心上,若是一年后还没怀上,母后大可过问此事,儿臣不会说什么。只是,希望这一年内,太子妃再来坤宁宫请安的时候,母后莫要再拿此事为难她。”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子的圣贤书都是怎么读的?你敢这么对本宫说话,你是否也敢这么对你父皇说话?”皇后气得身上那股子疲惫劲儿早没了,“你还只是太子,你父皇如今也还身强体壮,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好。” 大有威胁太子的意思,但太子不在意。 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再委屈的事儿他也受过。如今这些,又算得什么呢? 太子不欲再多言,只抱手告辞:“儿臣告退。” 母子俩吵,而且还是为了她吵,唐细杵在一旁,有些懵。但她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只能安静如鸡呆着了。 等出了坤宁宫大门,又坐上肩舆往慈宁宫去的时候,唐细鼓足勇气向一旁的太子请罪:“都是我不好。” 皇后生气,太子也生气。所以,方才出了坤宁宫,太子脸色一直十分难看。 心里想着事儿,自然忽略了身边的人。直到她甜甜软软的声音响在耳畔,太子才将思绪从远方拉回。 见身边的人低眉顺眼,一副犯了大错的样子,太子手覆了过去。 “你有何错?” 唐细说:“惹殿下和母后不和,是我的错。” 太子温声宽慰:“孤与母后之间的事颇为复杂,与你无关。母后今天其实也不是挑你的错,她是看孤不顺眼。所以,你也不必将她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唐细认真点了点头。 到了慈宁宫,又是另外一番氛围。太后这里欢迎她,气氛好,唐细自然也能放松一些。 太后鼓着嘴巴说:“这么晚才来,是不是皇后为难你了?” 唐细也深谙为人处事的道理,即便皇后真为难了,她也不能实话实说。所以,只能对太后说假话。 “没有。是留在母后那里,多说了几句话。”又笑着朝太后撒娇,“到您这儿正好,还赶得上一顿饭。也不知道,皇祖母您留不留客?” 太后斜眼睥睨着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话都叫你说了,哀家能说不吗?”又热心张罗,“便是你们不来用午膳,哀家也是要打发人去皇后那里请了。”转身对伺候在身边的宫娥道,“快,摆饭,把太子和太子妃爱吃的都端上来。” 一时间,慈宁宫里人进人出,十分热闹。 饭后,唐细陪着太后去殿外院子里散步消食。回来后,太后去午休,唐细则陪着太子一起下棋。 一盘棋对峙完,恰好太后也醒了,二人则又陪着一道喝了茶吃了点心,两人是踩着日落回东宫去的。 太子虽说有三天婚嫁,但也不会日日宅在内院。从慈宁宫回来后,便去了前头书房,打算用晚膳的时候再回后院来。 唐细今天累了一天,想着终于可以小憩一会儿了。可才准备进内殿去睡会儿,就有小太监踩着细碎的步子来回话: “娘娘,高奉仪林奉仪来请暮安了。” 唐细头疼,只能又坐了回去,吩咐道:“那让她们进来吧。” 秋意一旁小声提醒:“奇怪了,郭昭训没来。” 唐细知道秋意是好心提醒,不过,这是东宫外殿,这里伺候着的还有皇后的人,唐细望了她一眼,暗示她不要多嘴乱说话。 东宫如今侍奉的奴仆可谓是有些杂乱,除了本来就留在这里的老人外,唐细也从陆府带了近二十个。另外,还有太后赏的六个,皇后赏的四个。 陆府和太后给的人,唐细是信任的。但皇后赏的人……唐细其实并不觉得皇后给她人是体恤她,反而觉得皇后是派了眼线在她身边盯着。 偏是皇后赏的,不能随便安置。若是随便打发去了外头,皇后肯定会找茬。 但安置在内殿做细活,就得时时刻刻戒备着了。 此事还没跟太子商议过,唐细原想的也是等过些日子再提这件事。而且,怕还不太好提。 皇后太子虽有嫌隙,但毕竟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就连皇后打发来东宫伺候太子的高、林二位奉仪,太子也是好好招待了。 所以,另外安置皇后派来的人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值得庆幸的是,好歹陆府给她的亲信也有几个,另外还有太后的人在。若真有什么事,太后那边也会第一时间知晓。 唐细正思忖着,外头高奉仪林奉仪来了。 见到二位,唐细不由微压了下眉。早上二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来请安,现在却是穿戴得随意敷衍,想来早上是做给太子看的,而眼下这般穿戴的随意不考究,多半是针对她的了。 唐细虽然温柔小意又善良,但从小是跟着父亲行过商做过生意算过账的。所以,其实她温软的外表下,也有一颗颇为有些城府的心。 她不好事,但若是别人真找上门来了,她也会一一小心应对。 心中思虑奔腾而过,面上却依旧笑得温柔恬静。等二位奉仪给她请过安了,唐细才开口说话: “瞧两位的穿戴,似是已经要更衣睡觉的样子,怎么突然来本宫这里了?”唐细说的话有些发难,但语气却是极为温柔,极好的,“其实不必晨昏定省,在本宫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高、林二位奉仪本来穿戴随意敷衍,是仗着自己是皇后的人,故意发难这个太子妃的。可方一进来,话还没说两句呢,便被太子妃言语间“骂”了,二人心中更是熊熊燃烧起一团火焰来。 太子在,她们自然不敢多言多语。可太子不在,她们倒也可以嚣张一些。 高奉仪性子急,不能被激,一激就上头。 “娘娘这么说,可就是骂妾了。您是太子妃娘娘,妾等给您晨昏定省,那是礼数。若不来,回头娘娘可得挑妾的不是了。” 话说的倒是人话,可态度就不太好了。 可不管她说什么,不管她是什么态度,唐细始终是和软的。 “你们都是太子跟前的老人了,虽位份低了些,但左右是服侍太子的人。我虽是太子妃,但才来不过一两日,日后倒还好需要请教你们的地方。方才说的话,本宫也没有骂你们的意思。你们是母后赐入东宫的,本宫知道,所以,这才想着要体恤你们一些。” “晨昏定省虽说是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们日后,早上或者晚上,来一次即可。” 高奉仪听唐细这个太子妃话有几分真诚,态度又好,她素来是爽快的性子,眼瞧着就要拍胸脯应下然后跟太子妃一个阵营称姐道妹了。还是那边林奉仪眼疾嘴快,在高奉仪说话前抢着开了口。 “娘娘体恤妾等,实乃是妾的福气。”林奉仪细声细气的,有几分病病娇娇的姿态,回完唐细的话后,似是怕高奉仪说多错多会坏事一样,她立即直切此次过来的主题,说: “娘娘今儿这番话,妾回去后会亲转告郭昭训jiejie知晓的。昭训jiejie听了,想必也会十分感念娘娘。” 郭昭训都不在这儿,却突然提起她来。唐细眉心一动,心下多少猜度到二人此来的意图。 于是唐细笑着问:“郭昭训怎么没一起来?” 见上道了,林奉仪这才笑着答说 :“昭训jiejie与妾和高奉仪不一样,她和殿下有很深厚的交情。若说一句她是殿下的青梅竹马,也不为过的。方才来的时候,妾和高奉仪有去昭训jiejie那一趟,但……” “但怎么?”唐细问。 林奉仪这才勉勉强强开了口说:“但听伺候在她屋里的秋叶说,她去前头书房找殿下去了。” 第029章 林奉仪这才勉勉强强开了口说:“但听伺候在她屋里的秋叶说, 她去前头书房找殿下去了。” 说出郭昭训此刻的去处,这才是高林二位奉仪此来的目的。目的达到了,两位奉仪也就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等着太子妃娘娘的发落。 太子妃是从定安侯府陆家出嫁的, 算是太后的娘家人。而郭昭训, 她是淑妃的娘家侄女,是淑妃的人。若是太子妃和郭昭训杠上,也就算是淑妃和太后杠上, 到时候,她们二位在皇后那里也好交差。 早在太子妃入东宫前,高奉仪林奉仪就商量好了, 等太子妃嫁进来后, 就要挑拨她和郭昭训的关系。其实早上的时候, 她们二人有怂恿过郭昭训找太子妃的茬,可郭昭训不上道。 既然怂恿郭昭训无用, 那就只能改变策略怂恿太子妃了。 高奉仪林奉仪的心思,唐细是看出来了的。她无心与她们周旋,她昨儿夜里实在太累, 今儿又起得早, 现在很想躺着睡觉。 所以,唐细听后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是伺候殿下去了,那不来本宫这里请安也情有可原。” 见没上道, 急性子的高奉仪立即急道:“可您是太子妃娘娘,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昭训。不得您的允许, 她竟然私下里偷偷去见殿下,这是在挑战您的威严,在给您下马威!” 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倒完后,林奉仪清了下嗓子。高奉仪这才意识到,她似乎过于心急了些。讪讪的,撇了撇嘴,她垂下了脑袋。 林奉仪尽力挽救:“妾和高meimei虽与郭jiejie相处时间长一些,但如今既然娘娘您是东宫的女主人,妾等的心自是知道该向着谁。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妾跟高meimei都觉得,此事该告知娘娘您。” “至于娘娘您怎么做决定,妾等是没资格干涉的。” 高奉仪努力点头,表示自己赞同林奉仪的话。 二人一番话说下来,唐细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二人的性子。高奉仪爽言快语,性子颇急了些,其实城府不深,是那种很容易给别人做枪当靶子的人。而林奉仪,瞧着病病娇娇的,倒有几分心思,话也说得漂亮、含蓄,滴水不漏。 若说要提防,唐细觉得她日后倒是该提防着这个林奉仪一些。 唐细笑容和软,闻声感激道:“本宫初来乍到,幸得你们有心相助。你们的心意,本宫领了,日后去母后那里,本宫也定会替你们美言几句。” “至于郭昭训,她是淑妃的侄女,本宫听说太子殿下打小与淑妃关系不错,想来与这个郭昭训也有几分交情在。有些事情,虽说得依着礼法做事,但礼法之外也有人情在的,本宫不便插手。” “可是娘娘……”高奉仪急切的才开了口,就被林奉仪眼神劝退了。 高奉仪闭了嘴。 林奉仪识趣告退:“妾不打搅娘娘了,妾告退。”高奉仪学着林奉仪说话,把她说的重复了一遍。 高奉仪林奉仪离开后,唐细如释重负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来。 喊了秋意来,说:“你注意着时辰,我去内殿休息会儿,两刻钟之后定要叫醒我。”秋意应下。 因为不是该休息的时间,唐细不敢睡得太沉。但就算只是闭目养神,养了两刻钟时间,她也觉得精神头好了许多。 披衣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渐渐晚了。黛青色的天边,一轮细细的月牙垂挂,春意香浓,唐细再凝神细细打量这东宫内院的正殿,无端觉得自己倒是有些适应这里了。 “殿下有无差人过来递话?”唐细忽然问身边的宫娥。 算着时辰,也该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临走前,他又是跟自己说好了处理点手头上的政务就回来的,可已经这么晚了…… 不由得又想到小憩之前高林二位奉仪的话来,唐细垂下眸子,心中有事,面上却不显,也不说话。 旁边宫娥回道:“回娘娘的话,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