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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田亚为砍价像是砍人似的,掌柜叫他逼得冷汗直流。

    罗敷又拉了拉田亚为袖子,二人调转身子窃窃私语,“小叔叔,你这么个砍价法,不会逼得掌柜赶人么?”

    “他那东西不值钱,诓你的,你瞧外头这么些人,有心人要是想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见若是真宝贝指定把咱们迎道里头看了,哪能这么放心的展示。”

    罗敷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想着这么大一颗珠子,磨了粉掺些东西敷脸,估计能用好一阵子。

    “十两!”罗敷跟田亚为统一了战线,咬牙豁出去了,十两都给他花完了了事儿。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掌柜换了脸似的喜气,“成交,就十两!”

    这么爽快,罗敷递过银子去,将珠子接过来。

    “小姐可要打成什么东西?做个领扣不错,做个金扣一镶,素雅大气。簪子也成,咱们这里的师傅手艺都是全临南顶有名的……”

    “不必——”罗敷打断他,手里捏着那珠子左瞧右瞧,狠了狠心,“不用费那神了,给我磨了粉,回去敷面用。”

    掌柜下巴都给他二人惊得掉下来了,这么贵的东西,给磨了粉?值百金啊,不是百两更不是十两!那田亚为不是不识货啊,偷塞过来的银票还在自己手里捏着呢,怎么一时就傻了呢?不仅不制止,一副纵容的表情,“就照这小姐说的办。”

    他叫罗敷一句话憋得半天换不上来气,好歹理顺了,伸手抖了半天,指了指一旁伙计,“将我那金杵拿来,我亲自来磨!”

    掌柜磨得仔细,洒出来一点儿恨不能舔个干净,边磨边快要掉下泪来一般。

    这时候打外边簇拥着进来群人,为首那女子同样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一看便是勋贵家里出来的子弟。前后均有人开路,将原本热闹非凡的首饰店一下子清理的没什么人了。

    罗敷自觉这人惹不起,向一旁凑了凑,田亚为皱眉看了看来人,将罗敷护到自己身侧,免得也被波及。

    “何掌柜,听说店里新进了匹好货,为首有颗尚好的南珠,听说十年来就出了这么一颗极品,可有这事。”

    掌柜哭着张脸,“有是有……”

    “有就好,昨儿我府上人验了确实不错,今天特地出门跑这一趟。我这绣鞋上掉了只东珠,您那成色模样大小与我那颗极匹配。一东一南也算平衡,您开价,我这就是来取货的。”

    罗敷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再看那跋扈的样子,财大气粗的口气,许也就尚安公主办得到了。

    “您来晚一步,东西叫旁边这二位买走了。”

    “哦?”尚安公主总算注意起边上两人,“大将军?今日不见你在营中,碰巧却在这里遇上,倒是有缘。”

    田亚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双倍的价钱,你将这珠子舍给我了如何?”

    田亚为摇了摇头,将身后罗敷藏的严严实实,薄唇轻吐出二字,“不成。”

    第五十二章

    “哦?两倍不成,还可商议,再加些价也不是不行。”尚安公主倒不是真的多喜欢这东西,毕竟她还没真正见过,不过就是这“南珠第一”的名头叫的太响,叫她这收集癖犯起来当真是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了。

    田亚为自然是依旧摇头。罗敷那头自长公主形容这珠子贵重程度之后,也着实是吃了一惊,总算知道了方才掌柜那哀怨的眼神究竟是为何了。

    “大将军最好还是不要挑战本宫底线才好。”尚安见田亚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烦躁。她可从不会示弱说软乎话,既然同他好好说没什么效果,她倒是不介意使些手段,叫他屈服。

    尚安转了转右手上带着的那只玉镯,恍惚见田亚为身后似乎跟着个女子,“我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佳人所托,要讨女孩子欢心——”

    田亚为年轻有为,尚安对他虽不至于钦慕,到底也是另眼相待。尤其女人到她这个年纪,似乎总是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一般,从前对他也有过试探,只是叫他赤,裸,裸的忽视。尚安经由年少那一段爱恋,认定男子皆是薄情寡性,见色忘义之辈,在他这里碰了钉子还以为他生来就是如此冷淡。显而易见,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出手这样阔绰,甚至不惜得罪堂堂公主也不相让。

    尚安不由带着几分不甘,她出身高贵何曾想过叫人比下去。

    “正是要送给姑娘的,公主奇珍异宝见的多了,这珠子还望公主能成全在下。”

    “若是本宫偏偏就是看上这东西了,你又如何?”

    “那也无妨——”田亚为伸手将掌柜手里已经杵了个稀碎的珍珠递过来,“您看过了,这东西回不成原貌了,如今不值个什么了。”

    “这——”公主皱紧了眉头,“这又是何意。”

    掌柜适时插了句话,可怜巴巴道了句,“姑娘要用这珍珠粉敷面,大将军想也不想的就叫磨了。”

    “掌柜话不是这么说的。”田亚为一时有些不悦,“东西付了账,如何处置那是我二人自由,容你在此置喙?”

    “是是是,小人说错了话。”掌柜叫他一喝不敢再插话,唯唯诺诺就要下去。

    “在本宫面前呼呼喝喝,大将军你还是头一个。”尚安见那珍珠被磨了粉更是恼怒,自己为了这珠子不辞辛劳亲自跑这一趟,虽说是要镶在鞋子上,对这东西那也是万分看重的,哪知凭空冒出个女人谱竟然摆的比自己还大,要磨了粉敷面。

    当她那张脸是天姿国色,比之自己的绣鞋还精贵不成?

    “姑娘的脸这样精贵,本宫看上的东西给磨了粉,你的谱可比本宫大多了。躲在人后算什么本事?”尚安一拍柜面,“见了本宫不知要请安问候,还要本折公主的面子不成?”

    她这一声拍的响亮,见识过这位刁蛮公主的无理之后,罗敷本就有些怵她,叫她这一吓,不自主浑身抖了抖。

    她正要自田亚为身后走出来,却叫他提前一步更是遮个严实。罗敷同公主之间有些纠葛,田亚为可不愿意好好带她出门逛个街,又得受些不必要的刺激。

    “公主大可不必如此动怒。”田亚为抿嘴冷脸时,跨步站着,将双手背在身后,连眼神都不愿施舍她似的,“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锱铢必较,才是自己折您的面子。”

    尚安公主叫他噎的圆蹬着双目,“大将军可知这话说了有何后果?”

    后果?那得看谁的底牌更大才好说后果二字。

    他总算愿意看她一眼,那是凛冽而毫无温度的感觉,“亚为还是那句话,这东西同您半分的关系都没有。”

    罗敷叫田亚为拉着,拿了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尚安公主望着二人背影气得咬牙切齿,“去给本宫细细的查,这女子什么来路。他大将军暂时动不得,姑娘家本宫也拿捏不了么。”

    罗敷抱着东西跟着田亚为走了好一阵,却见他突然停了脚步,罗敷抬头不知看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跟小叔叔在一起,是不是不开心的时间远大于开心的时间呢?”

    他问的很是真诚,一瞬不瞬的盯着罗敷,心中紧张害怕,怕她真的说出那个“是”字。

    “怎么会。”罗敷将自己开心的情绪尽力表现出来,顺手捏了捏田亚为原本鼓鼓囊囊的,袖筒,“小叔叔银票都叫我掏完了,占了好大便宜呢。”

    “可每次与小叔叔一起,你便总会被人寻来麻烦,次次都不安生,会不会埋怨小叔叔没有保护好你”

    罗敷同他对视片刻,突然挪了目光,“小叔叔没道理时时刻刻关注着我,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出现——”

    她缓了口气,“坦白说,我并没有资格叫小叔叔以我为先。”

    他拔高了音调,急的声音都变了调子,“怎么没资格,只你最有资格。罗敷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那声音简直就是哀求。

    “我不准你抛下我,我这就上你家提亲,把你一辈子拴在我身边。”

    田亚为大脑放空,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罗敷急忙拉他,“我哪里好,就值得你这样?”

    她也狠自己不争气,小叔叔在她心中天神一样的人物,可她却有不能言说的过去,到底是配不上他。

    这问题田亚为想到不用想,张口便能回答,“哪里都好,比谁都好。”

    “不管我从前什么样子?”

    “不管!”

    “也不问今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问!”

    他语气坚定,这信心从未有过动摇。二人心中皆是大定,这暴殄天物一般的珍珠粉,倒像是促成姻缘的定情之物了似的。

    尚安公主手底下人到底还是有几个利索的。晚间便将消息汇集到了公主那头。

    “秦家小姐?”公主一听不禁也是觉得惠通还真是个小地方,兜兜转换碰到的总也是那么几个人。

    “叔侄之间卿卿我我,这种有悖伦常之事,秦家小姐够胆识。”

    “他二人并非是亲叔侄,应当只是远亲。”內侍回了句。

    “没血缘的么?”尚安公主有些得意,这方面秦罗敷可比不上自己,他招手叫一旁侍立的男子过来,“姑姑腿有些乏,来替姨姨按按。”

    男子顶着那张同公主很是相似的面孔,却是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听话的蹲了下去。伸出双比之女子更为纤长白嫩的手来,不轻不重的替尚安按摩着,显然是惯于做这种事情的。

    內侍一点儿不觉尴尬,这场面他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只管不要瞎看一准没事儿。

    “公主下一步该当如何?”

    “对付一个县官之女还用得着什么精巧的布置。”尚安笑的志得意满,“她不是还有把柄在咱们手上么,将她身中情毒被歹人掳走的事情搬出来,本宫到不信整不垮她了。”

    公主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见男子正要离开,将人叫住,“上哪儿?”

    男子十分听话的顿了脚步,转身脱衣便躺在了公主身侧。

    罗敷这两天右眼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联想到前几日小叔叔同公主硬碰硬,她担心公主真要给小叔叔使绊子,许就真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几日,惠通果真不平静,流言四起,就连南都那边都对这事说的有鼻子有眼,人人都像是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一般。

    第五十三章

    有秦文昌的关系在,邻里同罗敷母女相处很是融洽,且罗敷娘人好说话又和善,家里做些新鲜吃食也不吝啬给大家分享。故而白天里无事,隔壁时常也会串个门子,或是大家结伴一起上河边洗菜聊天,日子过得很是闲适。

    这日午睡起来,邻居家婶子便过来同罗敷娘凑在一起做小娃娃穿的虎头鞋。婶子家小孙子刚十个月大,整日被她抱在怀里进进出出。刚开始几日还认生,如今同罗敷玩得正好,端端正正坐在特地给他铺的小毯子上玩耍。罗敷从前照顾自己幼弟秦容识,这方面不算是个生手,倒也照顾的到位。将那日同小叔叔上街买来的拨浪鼓拿来逗他玩耍。

    “婶子,你瞧他现在爬的多稳当,上一次来还只会在毯子上趴着不动弹呢。男孩子到底是结实,小胳膊小腿的有劲儿极了。”

    “可不是,人说三翻六坐九爬爬,九个月上就得学会爬了,我家这个还算晚的,你瞧十个月才能支起身子了。”

    罗敷娘帮着婶子一起做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玩得高兴的罗敷,笑着摇头,心道到底没成家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

    “罗敷他娘——”婶子拿胳膊肘捅捅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哎,怎么着?”

    “罗敷这年纪,可说了亲事没有?”

    “没呢,这不是随他爹到了惠通,将她这事儿都给耽误了,原是去年就该定下的。”罗敷娘这上头也不避讳婶子,二人一向是家长里短的什么都说的。

    “这么说,便是有了心仪人选?”婶子抿了抿线头,一时也感兴趣似的。

    “自小同我们罗敷一块长起来的,我瞧着不错,没上门提过亲,私下里我看应当是有意的。”

    两人叽叽咕咕一顿低语,罗敷玩得高兴,也没注意她娘又说了她什么好话。

    婶子看小家伙玩了好一会儿,额头都冒出汗来,给罗敷说了句,“家里可有温水么,我看他玩得久了,估计要渴了。”

    “有热的,您等会儿,我去温一些来。”

    婶子见罗敷走了出去,又仔细看了眼她离开方向,确定不会给她听见了才抱着孩子凑过来,“罗敷娘可听秦大人说过没有,那公主可闹出了大新闻了。”

    罗敷娘摇了摇头,“公主没从咱们这儿离开,他每天两头都得顾,忙的什么似得,回来沾了枕头就睡,哪里能同我说什么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