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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

    这天蒋璃从天周山下来,快到住所的时候把马克打发走了。

    拐了弯,打眼就能瞧见饶尊的那辆大g越野车,跟狂马猛虎似的停在住所的门口,驾驶位的车窗开着,一条胳膊搭在外面,夹着烟。

    烟气袅袅的。

    饶尊回来了?

    蒋璃这么想着走上前,车子里的男人头一侧,倒车镜里就瞧见了他的脸,他在镜子里冲着她笑了笑。

    “还真是你啊。”蒋璃离近,站在车外抬头盯着他,“我还以为你死在国外了。”

    饶尊掐了烟,身子转过来,双臂交叉搭在车窗旁,居高临下看她,“这么长时间没见着我了,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蒋璃懒得跟他贫嘴,将竹筐从肩上褪下来,“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就这竹门还能拦住你?诶?门怎么开了——”

    她在门前停住脚步。

    饶尊打开车门跳下车,绕她身后,“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啊。”

    “什么意思?”蒋璃心中警觉。

    饶尊慢悠悠说,“我今天做了把司机,杨远得了便宜,重点是,杨远都来了,你觉得谁能跟着杨远一起来你这?”

    蒋璃脊梁一僵,手一抖,竹筐落地,里面的药草撒了一地。陆东深!

    第399章 最怕将死之气

    往里院走的时候,蒋璃觉着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手也抖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一颗心脏上蹿下跳的十分不安分。

    她没顾得上去捡散落一地的药草,就那么踉踉跄跄的,跟喝醉了酒的人。

    刚挑开竹帘,蒋小天正好从屋里出来,见着蒋璃先是一愣,然后结结巴巴道,“姑、姑娘……”

    就这么一照面的功夫,蒋璃像是突然回了魂,一把揪住蒋小天的脖领子,吓得蒋小天脸都白了。

    “在哪呢?”她呼吸急促。

    “啊?啊……”

    “人在哪呢?”蒋璃微微提高了嗓音。

    要不说有时候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心有灵犀,蒋璃的话不清不楚,可蒋小天瞬间就明白了,朝着楼上一指。

    这处住所,谭耀明活着的时候蒋璃经常回来住,但实际上更是她的工作场所,不少罕见珍贵的气味研制和重组都在这里完成,后来,不少原料都被运到了北京。

    这里没有北京的那处实验室大,占地面积也不足北京那边的一半,但胜在如景如画。隐于山涧间竹林深处,能观高峰雪岭,也能泛舟湖上。以竹为建筑主料,上下两层楼高,相比傣族的竹楼,蒋璃这里的竹屋去掉一层用以养牲畜的高脚位置,改为铺满细小雨花石的台面,屋顶人字,方便雨季时不积水。配上院落,整个住所呈“凸”形结构。

    一层有客厅、厨房,左手侧的空间独立,平时是储备原料之用,右手侧是间禅室,不大,但常年清幽之气萦绕,再配合满室竹香,别有静雅。

    二层主要是休息区,只有一间30平左右的卧室位于尽头,剩下的空间就是书房和实验室。

    所以,蒋小天这么朝上一指蒋璃就明白了,松开他的脖领子往旁一推,二话没说就上了楼。

    腿还在颤,甚至有些抽筋,但行动上要快不少,蒋璃近乎是窜上楼。蒋小天的“心有灵犀”失灵,见蒋璃如此,心里又没底了,忙紧跟其后出声解释。

    “姑娘可千万别怪我,也别生我气,不是我要放他们进来,实在是陆总情况特殊,他——”

    说这话的时候蒋璃已经到了卧室门口,一场疾风骤雨的速度到了门前却戛然而止,手搭在门把手上,导致蒋小天也瞬间闭了嘴,不敢再继续多言。

    蒋小天说,陆总的情况特殊。

    饶尊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杨远不声不响地回了美国,中间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如今又不声不响地回来。

    蒋璃紧紧攥着门把手,嘴唇抿成直线,一时间觉得窒息难耐,大脑涨涨呼呼的。

    蒋小天站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

    毕竟是他把人放进来的,没经过她的允许。

    这一阵子他家的蒋姑娘异常平静,平静得都有点冷血了,他看着都开始心生怀疑,觉着是不是彻底把那段感情给忘了,又或者,移情别恋了饶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蒋小天虽说没大江南北的跑过,但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往往就是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但凡都是讲究个“缘”字。回沧陵的这段时间里,蒋璃接触最多的外来男子就是饶尊。他对蒋璃可谓是关心之至体贴入微,在外是权势的汉子,在内是温柔的男子,任何女人都难免心动吧,更何况饶尊还长了副极好的皮囊,两人在一起着实是天造地设。

    因此,蒋小天不知道自己今天这行为是不是不妥。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

    蒋璃纤细的肩头隐隐颤了一下,没理会蒋小天,攥着门把手的手轻轻一扭……

    今天天色清好,临入山前她敞了卧室的窗子,所以进屋时有温温的轻风拂过,与敞开的门缝成了对冲,搅动了窗棱上的风铃,落了细碎的声响。

    白色纱帘被风扬起。

    杨远就在窗子前,收拾只行李箱,他原是闷着头的,听见风铃声后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蒋璃回来了后,起了身。

    蒋璃的注意力却不在杨远身上。

    在床上。她睡了几年的雕花大床,上好红木,床头刻有白泽。这是她最喜欢的瑞兽,出自《山海经》,所言于昆仑山上,能人语,通万物,却极少出没,只遇圣人奉书而来,可使人逢凶化吉。

    因为白泽是全身通白,所以在雕刻时借以深海贝壳和珍珠粉,白天光照上时如雪银白,入夜后也能发出莹莹光亮,似吸纳了月光柔美。

    此时此刻,白泽之下躺了人,占了她平日的位置。

    果然是陆东深。

    他躺在那,阖着眼一动不动。

    不似平时西装革履。

    只着一身半袖银白色家居服,就像是头顶上白泽把身上的颜色渡给了他一般。脸色也白,缺血。

    露出的胳膊上有伤,缠了纱布。

    脸颊上也有伤,贴着纱布。

    蒋璃没走近一步,就僵在门口,只觉得全身血液在逆流。

    杨远似有尴尬,像是小偷入室被主人抓了个正着似的,给了蒋小天一个眼色。

    蒋小天又瞬间恢复了“心有灵犀”的本事,一溜烟转头就跑了。

    稍许,杨远清清嗓子,“那个……进一步说话呗。”

    蒋璃的呼吸紧了紧,她能闻得到消毒水的气味,来自医院,勾着死亡,她最讨厌的气味。

    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她进了屋子,杨远见状赶忙将房门关上。

    蒋璃径直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陆东深,一时间她不敢呼吸,生怕真的闻到人之将死、细胞衰败的不详气味。

    杨远见她脸色冰冷,有点摸不清她的心思,走上前轻声说,“蒋璃,不管你是恨他也好怪他也罢,现在估计能救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蒋璃暗自小口呼吸,借以舒缓胸腔的窒闷,眼睛细细打量陆东深的胸口,起伏有序,心里悬着的石多少放下。

    “他怎么了?”一听她语气这般清冷,杨远更是心里没底了,舔了舔嘴唇,如实相告,“实验室爆炸后,他受了伤被抬进重症室抢救,几度出现呼吸停止的情况。后来算是度过了危险期,皮外伤倒没多重,可就这么一直不醒。一趟趟检查折腾下来也没查出个症结所在,没办法之下,我只能把他带来找你。”

    第400章 你把他带走吧

    蒋璃伫立床边不动,也不说话,对于杨远的话也似置若罔闻。杨远越瞧这架势心里越是没底,耳边总是荡着蒋小天刚刚的话:蒋姑娘这阵子都像是没事人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段感情放下了,我这么贸贸然把你们给放进来,也不知道蒋姑娘能不能生气……

    现在杨远就盯着蒋璃的侧脸。

    不见丝毫波动,目光也是平静,就好像午后湖面,不起涟漪。

    杨远曾经问过陆东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夏昼就是伤了心,就是跟你恩断义绝了呢?

    陆东深回答他说,想过。

    其实杨远也想过,夏昼会痛、会恨,不会原谅,但他总不会想到,万一夏昼放下了呢?

    所以,当时蒋小天说完那番话时杨远着实后脊梁冷了一片。

    是啊,万一放下了呢?

    在陆东深和夏昼的这份感情里,最怕的就是放下了吧。

    能痛、能恨,说明心里还揣着对方。

    一旦放下,这感情也就如风逝去了。他清清嗓子,继续攻心,“陆门龙潭虎xue你也知道,陆起白虎视眈眈,陆东深只能把你推开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不是神,身在虎狼之家做不到万事周全,所以有些事他也只能顺势而为,他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从来都是信任的。把你推开你以为他不痛?为了你,他生生把能源项目设在沧陵,又费心把饶尊拉进来,为了什么你很清楚。我知道当时他伤你挺深,可不也是情势所迫吗?”

    蒋璃依旧没理会杨远,却有了动静。

    在床边坐了下来。

    先是抬手翻了翻陆东深的眼皮,又瞧了瞧他身上的伤。

    杨远见状,心总算落点底儿了,只要有动静就行。凑上前,放低姿态,“刻骨铭心的感情总要经过大风大浪不是?你看你跟陆东深走在一起那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他心里有你,所以事事想着念着,宁可熬尽相思也要换你一世安稳,你呢?如果你真对他没感情了,也不会捅了自己一刀来成全陆东深,更不会一回沧陵就急着招兵买马,安排自己的人进工厂……”

    说到这,杨远又瞧了瞧蒋璃的脸色,补充道,“不就是想到万一陆东深自顾不暇,这个厂子起码你还能为他保住吗?”

    蒋璃终于开口了,“杨远,你太聒噪了。”

    杨远立马闭嘴。

    只要她能管陆东深,别说让他闭嘴了,让他代陆东深受罚都行,只要这位姑奶奶心里能舒坦。

    念头刚落,就见蒋璃起身了。

    “你把他带走吧。”

    “啊?”杨远一惊。蒋璃没再看陆东深,径直走到窗前,于软椅上坐下,倒了杯水,“陆东深不是神仙不能事事周全,同样的,我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病都能治。他是炸伤,你应该给他找专业的医生,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治不了。”

    杨远一听这话急了,走上前,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眼前大片阳光。

    “你怎么能救不了呢?”

    蒋璃抬眼看他反问,“我怎么就能救了呢?”

    杨远干脆拉了把椅子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当初白牙他们几个伤得那么重,都被医生判了死刑了你都能给救回来,怎么轮到陆东深就不行了?”

    “情况不一样。”蒋璃四两拨千斤,“当初我救他们也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能救回来也是因为他们命大,并不是我的本事有多强。”

    杨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但同时心里又急得要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好。

    想了半天,趁着蒋璃喝水的功夫,他又说,“但凡能找到的医生专家都找过了,但他就是昏迷不醒,连医生都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