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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从小到大,即便是在国外和香港生活,她也从没做过这种粗活,在哪都有人替她。

    她用她娇嫩的手握着带了毛刺的拖把手柄,用笨拙的动作生平第一次做着这样的粗活,心里却是欢喜的,隐隐有一种自己对他终于有点用处了的骄傲之感。

    想到他回来看到了会怎么夸自己,她的心里就甜甜的。忙完了,她就坐着继续等他,渐渐感到有点困。

    昨晚为了给几个生病的孤儿找医生看病,她忙到半夜才回家,今天起得又早,有点犯困了。

    她盯着他的床看了一会儿,终于走了过去,试着,慢慢地躺在了他的床上,枕在他睡过的枕上。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闻到了他的气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之前在云镇那间小旅馆里和他发生过的事,忽然心如鹿撞。

    那会儿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他会不会觉得她厚颜无耻,是个随便放荡的女人呢。她一下又懊悔不已。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想出去到外面再看看他有没回。于是爬了起来,走出去的时候,视线停顿了一下。

    桌上放着一只青布包袱。刚才进出的时候,没留意,所以没有看到。

    他的东西,就是她的。她可半点也没有什么不能随意动的顾忌,上去就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两套手工缝制的夏日换洗内衫,针脚细密而整齐,看得出来,做得非常用心。

    白锦绣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女人做的,而且还是年轻女人。

    这是一种直觉。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丁婉玉。

    那天之后。她没再去舅舅家,自然也就没再和她碰面了。根据丫头后来提供的消息,丁表姐这几天在将军里也没怎么露脸,几乎一直在房间里。

    难道是她还不死心,又替聂载沉做了衣裳送来表白心意?

    白锦绣顿时又火冒三丈。沉吟了下,立刻来到了大门岗哨,向卫兵打听这两天是不是有人来找聂载沉,给他送过什么东西。

    新军里已经开始传,说聂载沉和白家小姐好上了,卫兵自然知道,加上那天晚上亲眼目睹她先是怒气冲冲带着人进去找他,后来又小鸟依人似地跟着聂载沉出来的一幕,愈发肯定。听她问,立刻压低声道:“白小姐,你还真问对了!今天比你早,来了一个女的,提了个包袱,说是来寻聂大人,我跟她说没回,拦住没让她进去。”

    “对了!正好当时二标的陈立经过,仿佛和她认识,这女的就叫他,说了几句话,然后陈立就接过她的包袱,那女的坐车走了。”

    “是不是上次来过的那个丁小姐?”

    “不是!另个女的,长得还不错,乘了辆青油布的小骡车!”

    白锦绣险些没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简直做梦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刚刚对付完了丁表姐,把聂载沉收得服服帖帖,才转个头,这边竟又冒出来一个新的女人!

    是谁,到底是谁?

    她勉强按捺住火气,想了下,对卫兵道:“今天起你替我留意,要是再有女的来找他,你告诉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愿效忠白小姐!”

    卫兵大喜,连声答应。

    白锦绣又问那个陈立,得知是聂载沉从前做队正时的一个手下,转身找了过去。

    第43章

    陈立等一帮人从郊县回来, 满身的泥沙,刚洗了回到营房, 忽被告知白家小姐找自己有事,一时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跑了出来,看见一个美貌年轻女子站在前头, 赶紧上去。

    白锦绣看了他一眼,和和气气地问:“你就是陈立陈大人?”

    陈立赶紧摆手:“不敢不敢!我才是个队正, 白小姐您叫我名字就成, 可不敢当这称呼!”

    白锦绣微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 不必和我客气。我听说你是聂载沉以前的得力手下,做了不少的事。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没想到白小姐竟连自己都知道, 还这么看重!陈立心里生出一股激动之情。

    “多谢白小姐!全是靠着聂大人的高升,我才当了队正。往后白小姐只要有用得着我陈立的地方, 吩咐就是了!”

    白锦绣含笑点头, 问道:“陈大人, 今天你在营房大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是谁?”

    陈立顿时明白了过来。

    白小姐和聂载沉有事, 大家都在传了。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一个是白老爷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只碰过一回面的路人,站哪边, 他心里可门清了,立刻道:“白小姐是问小玉环吗?”

    小玉环?

    白锦绣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仿佛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小玉环是谁?”

    “就是城南同升戏班里的角儿。这回南城不是水淹得厉害吗?半夜起,哗哗地满,地势低的地方,天亮就过人脖子了,淹死了好十口人!好多人被水困住出不来,戏班子也遭了殃。前几天我们这帮兄弟跟聂大人过去转那边的灾民出来,帮同升班的人也弄了出来。小玉环好像以前就认识聂大人。今天来了,正好我路过遇到,叫我帮她递个包袱给聂大人。反正是顺手的事,我就拿了,放在了聂大人的屋里。”

    也不用白锦绣多问,陈立一股脑儿就把自己知道的全给说了。

    白锦绣这下终于想了起来。

    那是她刚从香港回来要出发回古城的那天,在码头,聂载沉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现在记起来了,当时聂载沉还特意停留和她说了一会儿的话。后来自己坐的船走了,那个小玉环还一直站在码头看,就是不走。

    记得长得不错,一身孝,颤巍巍跟朵风里的小花似的,瞧着就是男人喜欢的那一路子。

    原来他这几天不但做了别事,还去救那个小玉环于大水之中!

    难怪,她要给他送衣服了!

    白锦绣脸上带笑:“原来这样,知道了。没事了,谢谢你陈大人!”

    陈立风闻白家小姐骄纵蛮横,起先得知她老过来找聂载沉,似乎对他有意的时候,还挺替老上司捏了一把汗。

    虽说白家好,但那是一辈子的事,小姐这样,再好那也吃不消。没想到现在亲身经历,原来白小姐不但美貌过人,竟还这么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区区小事,就已向自己道谢了好几回,急忙躬身:“小姐客气了。”

    白锦绣点了点头,和陈立辞别,转身回到聂载沉的宿舍,盯着那个包袱,气得不行,翻出一把剪刀,咬牙正要把衣服剪破,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压下心头怒气,放下了剪刀,坐等聂载沉回来。

    她一直等到天擦黑,终于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正往这边快步走来。

    那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前,接着,门被人一把推开。

    白锦绣转头,见聂载沉回了。

    “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他刚回,在营房大门口听到卫兵说白小姐来找他,已经有一会儿了,怕她等得焦急,撇下了别的事,立刻就赶了过来。

    她不理自己,显然是生气了。

    聂载沉苦笑了下。见屋里有点暗,打开电灯,走了进去,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的。原本已经回了,后来路上临时又出了点事,所以晚了,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

    白锦绣哼了一声,嘟了嘟嘴:“我是生气,可不是生你回来晚的气!”

    聂载沉不解地看着她。

    白锦绣指着桌上的包袱:“你自己看!”

    聂载沉看了一眼,走了过去,正要打开,白锦绣道:“不许碰!”

    聂载沉的手停住了。

    白锦绣可不想让他碰别的女人送来的东西,自己过去打开:“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别人亲手做了大老远跑来送给你的!”

    聂载沉微怔,看了眼衣物,迟疑了下,道:“我刚回来。是怎么回事?谁送来的?”

    “还有谁。小玉环呗!”

    白锦绣靠在桌边,双手抱胸,笑眯眯的。

    “原来前几天你不但忙别的,还忙着去帮了她呀?”

    聂载沉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再次苦笑。

    “白小姐,你误会了。并不是只帮她,我和兄弟们是去帮了那一片,她正好也在那里。”

    他口口声声,还是叫自己白小姐。那晚上白白亲他了。

    白锦绣压下心里的酸气,说:“你不用解释了,挺好的!既然特意给你做的,那你就穿好了。我看她手艺不错。”

    聂载沉忙道:“我不会收的,我也不缺。等下我就叫人代我把东西送回去。”

    白锦绣只觉这包袱多看一眼都觉得刺目,说:“那你现在就叫人送回去!”

    “好。”

    聂载沉走了出去,很快回来,一个勤务小兵跟了进来。聂载沉吩咐道:“你骑马进城,把这包袱送去给城南同升戏班里的小玉环,就说心意我领下了,东西不方便收,请她另用。”

    小兵偷偷觑了白锦绣一眼,应了声是,拿起包袱走了。

    白锦绣心里这才舒服了些,问他:“你手怎么样了?让我看下。”

    聂载沉道:“已经好了,没事。”他摊开手掌。

    掌心的伤已经生出新rou愈合了,但却被水泡得发白。

    白锦绣心疼,抱怨道:“你是官,指挥就好了,干嘛也自己下水!”

    他微微一笑:“我皮厚,没事。”

    白锦绣见他手掌确实应该无大碍了,这才放下了心,开始暗暗盼着他知道自己帮他收拾房间了,说:“前几天的风可真大啊,我在家,呼呼的刮,差点把我房间的的玻璃都给刮破呢。要是破了,屋子里可就漏水了……”

    聂载沉被她提醒,突然想起里面房间有面玻璃有些松动,之前因为忙,一直没来得及换,这回怕是经不住了,走了进去,发现玻璃确实没了,但地上却干干净净,不见玻璃屑,也没有水渍,只带了些潮湿的痕迹,已经有人收拾过了。

    他顿悟,转头,看向跟了进来的白锦绣。

    “你帮我打扫了?”

    白锦绣点了点头,朝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拖把上有毛刺,差点扎进我的手呢。”

    她只要不生气,一张嘴,就是撒娇的味道。

    聂载沉看着她摊向自己的手心,顿了一下,道:“多谢你了。往后记得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自己回来收拾就好。”

    “好。”

    白锦绣的心里又甜了。还真遗憾,毛刺没真的扎进去。

    她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缎面礼盒,递给了他。

    “你打开。”

    聂载沉看了她一眼,接过打开,视线落到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