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许同林觉得他真是傻到家了,“你妈对你媳妇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你,以前你一味偏袒你妈,春芳嫂子日积月累下早就对你不满了。孩子没了,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前面才是主因,如果你不抚平她心里的疙瘩,你俩以后的日子恢复不到从前的。” 张德强越听越心惊,他是真的喜欢春芳,她聪明漂亮,又有文化。娶她回家当媳妇可以说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每当对上她像看陌生人似的眼神,他心里万分难过。 许同林捏着下巴,很快给她出主意,“我看你不如多疼她一些。比如给她洗脚,洗衣服,做饭给她吃。” 他每说一样,张德强的脸色就难看几分,“我堂堂大男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你这事让我把男人的自尊往地上踩,那可不行。” 许同林见他到这时还死要面子,心里已经不同情他了,他纯粹是自己作死。 许同林也没再劝,他没有姐妹,小时候总是看他妈照顾他,很辛苦,所以也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 甚至在他心里是怨恨他爸的,如果他爸懂得怜惜他妈,他妈也不会受那么多罪了。所以他长大一点,就经常帮他妈做事。 苗翠花心疼儿子年幼,只是让他做些扫地抹桌子这种小事。 但是他自理能力确实比一般男人好了很多。 张德强之所以这么激动,那是因为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也深受男人不下厨这种优越思想。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锯木房,只是让许同林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能见到熟人。 厂长亲自给大家介绍,“这是从省城机械技术学院分配下来的大专生。他明年上半年会在咱们厂实习,未来也会在这边转正,你们有不懂的问题记得多问问他,他可是上面领导给我们派下来的人才。请大家热烈欢迎!” 大伙跟着鼓起了掌,许同林暗暗撇嘴,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成浩伟也认出许同林了,李盼娣结婚那天,他刚好也放假在家。这会对上,他没有尴尬,反而落落大方介绍自己,“我叫成浩伟,以后会跟大家一起工作,希望我们能成为好同事,谢谢大家。” 第42章 离过年还有两天的时候,厂里放了假。还发了过年福利,两瓶酒,两袋奶粉和厂里从家具厂那边弄来的瑕疵品一个板凳。 往年都是这些,苗翠花早就见怪不怪,只是今年多了两斤rou票。苗翠花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下午,许同森回来,拿回来的福利更多,鸡蛋两箱,麦乳精两罐,八尺布票以及两双皮鞋。 周大妮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看了眼抱着孩子的孙揉佳,她真是搞不懂,这么好的工作,孙柔佳为什么要让给她大嫂。 如果她娘家对她很好,那还能理解一二,可事实上并不好。 周大妮是个藏不住话的,心里咋想的,嘴上也就问出来了。 孙柔佳低下了头,许同森嘲讽似地扯了扯唇,“还能为啥。她是吃定我了呗。” 原以为她是只小白兔,可没想到这么会设套。 怀孕后,他原本想先搞定他妈,再带她回来。可没几天,她家人就找上门来。 他也真是蠢,她说她被她妈发现了,他还真就信了。 现在想想,都是他蠢,错把狐狸认作小白兔。 孙柔佳抱紧孩子,眼底很快浮现盈盈泪光。这些天,枕边人一直扎她心窝心窝,甚至还一再误解她。她心里真的很委屈。 这会当着大家的面被自家男人损,孙柔佳觉得很丢脸。她趴在孩子肚子上小心哭泣,好像这样才能给她力量。 其他人都觉得尴尬,许同林扯着三弟去外面唠嗑。许同森也觉得无趣,跟着说了房门。 李盼娣不擅长安慰人,只好扯开话题,“三弟妹,小白喂水了吗?” 孙柔佳这才抬头,脸上布满泪痕,先是冲李盼娣点头,而后才朝周大妮道,“大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喜欢找我茬,但是你不能生孩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掺和我们房的事了。” 没有孩子是周大妮的逆鳞,听到一直被她压一头的孙柔佳揭自己伤疤,她脸色铁青,正要拍桌子发火。 许同木却是快她一步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周大妮,“她说得有错吗?你就是不能生。别人没说你什么,你倒天天找别人麻烦。我看你就是搅家精。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家待,咱俩趁早离了吧。” 周大妮脾气并不好,在她自己看来,除了没能给他生孩子,她事事完美,反而是他,在她被人奚落时,他一次都没能帮她出气。 她当即就诈了,歇斯底里地冲许同木而去,“离婚?你想得美!凭什么我要离。医生都说了,我现在能怀孕了。没孩子只能说时机还没到。你就因为这个跟我离?许同木,你还是不是人啊?” 孩子不仅仅是周大妮的心结,更是许同木的,甚至还关乎到他的面子问题。如果一个人连孩子都不能生,那这个男人还有什么用? 许同木对婚姻要求不高,对媳妇要求不高,他一直都是按部就班地活着。该上学的时候上学,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娶妻的时候娶妻。事事都没有忤逆母亲,甚至也不用忤逆,别人都是这么过的,他当然也要这么过。 周大妮这个媳妇是苗翠花通过刘婶介绍认识的,见过一面,双方感观很好,两人确定恋爱关系,许同木请周大妮看过一回电影,半个月后就定了婚,而后是结婚。 他对任何事都没有太高的要求。周大妮的坏脾气,他知道,也能忍受,但是前提他得给她生孩子。 没有孩子,她的那些缺点在他心里无限放大。他终于忍受不了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离婚了,上一回是满月酒那天,他借着喝醉吐露心意,可惜当初大伙都以为他喝醉说了胡话。 许同木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婚。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周大妮过下去了。 苗翠花把票据收起来,拉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离什么?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好得很。你俩也许就是缘份没到呢。你花婶也是结婚七八年才有了张德强。你才四年,还差了三四年呢。你急什么急?” 苗翠花对周大妮也有许多不满意,但是正如二儿子所说,周大妮再懒,对大儿子却是千好万好。事事周到,从来不会让他帮忙做任何事,算是贤妻。 至于碎嘴这毛病,她反而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又不比从前了,说事非会给家里招灾。 现在言论自由,而且周大妮性子大大咧咧,不会跟人记仇。有什么不高兴,她就会说出来,从不藏在心里,跟他刚好互补。简直天生一对,离什么离?吃饱了撑的。 许同木赤红着脸,“妈,我就是不想跟她过了。一天不挑事,她心里就不舒服。像她这样坏的人,就算将来有孩子,也不可能养好。” 话落不等苗翠花反驳,他一头扎进门外,一溜烟跑没影了。 周大妮拉着婆婆的袖子,委屈巴巴地,“妈,你要说说他,我嫁给他四年了,女人一辈子最美好的时间都给他了。他不能这么对我啊?” 苗翠花收回视线,甩开她的手,“你找我干啥?你男人要跟你离,又不是我撺掇的。” 周大妮快要哭出来了,双手抱住婆婆的胳膊,作无赖状,“妈,我男人最听你的话了,只要是你说的,他都会听。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这院里许多人都认为她二弟才最听婆婆的话,事实上他们都错了。 就拿二弟能瞒着婆婆娶李盼娣,就可以看出来二弟对婆婆还是有所保留的。 但是她男人就不一样了,事事都听婆婆的,从来没有忤逆过。 只要婆婆反对,她男人绝对不会离。 苗翠花伸手点她的眉心,“你就不能少说话。明明知道你男人嫌你聒噪,你还整天逼逼个没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周大妮委屈地低下头,任由婆婆数落自己。 等她说了没一会儿,婆婆才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好了,你放心,只要有妈在,肯定不会让你俩离婚的。”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周大妮的肚子,“不过你也得自己争气。你不是说今天要去医院检查吗?那快点去吧。看病要积极一点,别总让人催。” 周大妮立时放了心,“好,妈,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风风火火往自己屋里走。 周大妮吃过两副药,来医院五六次了。一开始还是由她男人带着来的,后来都是她一个人来的。 她也不是非得要男人陪着的小女人,自己来反而更自在。 熟练地挂号,排队,进诊室。 还是那个医生,他把她的病例仔细看一遍,才跟她说,“你身体已经调整好了,一直没能有孩子,还是欠了点运气。你们还是集中在那几天吧。要孩子这事急不得。越急就有可能越怀不上。” 还是跟上回一样的话,周大妮心里失落,但是这也不算是坏消息。 医生让她伸出手来,给她把脉,这次诊的脉要比平时久了一点。 待他诊完,什么话都没说,给她开了张单子,“你先去验血。” 他表情异常严肃,跟刚刚安慰她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周大妮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抖着声音问,“医生,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咳!”医生见她脸色惨白,赶紧咳嗽一声,“不是。不是绝症,就是有点小问题不太确定,你先去查个血。” 周大妮大松一口气。小问题啊?那就好。她出了病房,抽血,等报告。 等她把报告拿给医生看,医生这才咧嘴冲她笑,“恭喜你啊。结合你的上次月经来看,你已经怀孕六周了。月份太小,我刚刚把脉不敢确定。但是查过血,我可以确定,你怀孕了。” 什么是惊喜?对于周大妮而言,现在就她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刻。她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甚至她还想把报告单甩到许同木脸上,指高气昂地冲他道,“你不是说我不能怀孕吗?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我现在怀孕。” 甚至她还要到孙柔佳面前一雪前耻,你会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生。甚至我的孩子来得光明正大,比你婚前有孕光明多了。 她还要李盼娣面前嘚瑟,你有男人疼有什么好美的?我有孩子了。你男人再疼你,如果你不能生孩子,他照样会把你揣掉。而我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许是连上天都见不得周大妮好,就在她如踩云端准备回家报告这份天大的好消息时,竟让她看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摔门而去的许同木漫无目的到处逛,他不能找他朋友,他们只会挖苦他。 他也不能找两个兄弟,那样让他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他走啊走,竟让他走到之前来过的地方。 那一天,他看到一个小男孩,男孩母亲误把他当成修房子的建筑工人。 他没有解释,帮着修了房顶,就在对方想给付他钱的时候,真正的工人来了。 许同木才笑着解释,自己只是做好人好事。 他的话很快就被他们采纳了,因为长着一张好人脸。而且他还拿出木材厂工人的证件。 男孩母亲跟他道谢,还端了碗水给他喝。 她温柔又大方,举止也端庄,许同木似乎见到了他理想中的媳妇。 之后的,但凡有心事,他都会不由自主走到这边。 但是他没有一次登门过。不是因为别的。他胆小,他有媳妇,跟一个寡妇扯在一起,他现在的一切都将会毁掉。 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但是今天,他下定决心要跟周大妮离婚。他想问她能不能嫁给自己。 他一定会待她儿子很好的,只要她也能给他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敲了门。 事情过得并不远,对方还记得他。 小男孩也记得他。 只是寡妇门前事非多,她并没有请他进门,只客气地问,“你有事吗?” 许同木望了眼屋内,想进去,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挣扎了半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终于开口,“我……我要离婚了,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嫁给我?” 对于杨小芸而言,这话并不陌生。自打男人没了后,许多人都想给她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