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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没两日,顾淮终于休沐了,他领着沈清月低调地去了一趟他的一位老师家里,随后又去了舒家,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学生拜见座师。

    两人又一次在马车里独处,前些日在家里,丫鬟虽然不贴身伺候,好歹也要常常进屋换茶水或者上膳食,这会儿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沈清月觉着有些不自在。

    沈清月莫名身上生出些燥热,她脸上倒是平静,但绞着帕子的嫩滑的手,骨节冒着点儿青,青白交杂,像树上结出来的生涩果实,让某人很想咬一口。

    顾淮挪开目光,淡声道:“帕子要绞坏了。”

    沈清月低头一看,还真是……她脸颊微红,收起帕子,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顾淮牙槽都发痒。

    马车在舒家门口停下,顾淮先下车,照例要扶她,沈清月只搭了一下他的手臂,下了车很快就收回了手。

    顾淮斜了她浅红的脸颊一眼,竟瞧见她脖子也红了……和新婚当日一样。

    这小姑娘,就是瞧着胆子大,有谋算,男女之事上,她还很稚嫩。

    顾淮抿唇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言语,就与沈清月一道进府去了。

    看她还能躲他到几时。

    两个人从角门进去的,但来迎他们的人,却是舒家前院的大管事,到了二门上,也是老夫人眼前的得意mama来接待。

    舒家人早盛装等着了,所有人都在花厅里期待沈清月的到来。

    沈清月与顾淮二人如约而至。

    他们夫妻二人早见过沈家的男人,但都没见过女眷,再见舒阁老等人,倒不多拘谨,只是沈清月进了暖阁里和女眷相见,有些腼腆,因为她们的眼光太热烈了。

    舒家老夫人一见沈清月就哭得险些昏过去了,外孙女的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她的女儿了,她膝下一个儿子,三个孙子,没有一个孩子继承了她的眼睛的模样,只有沈清月像极了舒行洁,也像极了她。

    沈清月不知道怎么劝,坐在舒老夫人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也不说话。

    顾淮在外面和舒家的男人应酬,他的眼神时不时往暖阁里飘,心里还惦记着一会子要找了机会逗她。

    ☆、第145章 第 145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舒家家风很好, 一家子相处和睦, 席面上也相互照顾, 长幼有序, 老夫人待小辈慈爱, 小辈们对老夫人恭敬孝顺,沈清月坐在中间听她们说话,如沐春风。

    一顿家宴吃得十分和谐, 饭后舒阁老领着儿孙们去水榭上醒酒赏菊,没多久他不胜酒力, 也回去歇着了, 舒行益后来也因幕僚有事相商, 先行离开。

    暖阁里,老夫人身体不济, 又吃过几杯酒, 想和沈清月说话,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好先回去, 临走前,她拽着沈清月的手不肯松开, 还是舒夫人过去劝,才把两人劝开。

    舒家二太太同大太太窃窃私语:“反正meimei也嫁出去了,不惧沈家, 不如叫母亲收了meimei做女儿, 以后当一家人来往, 老夫人便可常常见到meimei。”

    大太太摇头道:“没听大爷说过此事,不知道老爷和老太爷的意思。”

    二太太笑眯眯道:“meimei生得好看又伶俐,我倒是很喜欢。”

    大太太打趣说:“你是先喜欢上她母亲的诗吧……”

    二太太出自书香门第,祖上出过三个进士,最喜诗词,闺中诗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舒行洁从前留下来的诗。

    妯娌两人说完话,舒夫人便携着沈清月的手,进了暖阁里来。

    舒夫人当年嫁进来的时候,舒行洁还在世,她和小姑子相处甚欢,当年舒家困难,她娘家不巧遇到当地权贵打抽丰,找她借银子渡过难关,舒行洁曾拿自己的私房银子送给她。

    这些内宅里的恩情,舒行洁去世后,舒夫人一直无法还报,眼下沈清月与舒家相认,她自然是疼爱有加。

    沈清月在舒家短短半日,可谓是备受宠爱。

    女眷们在暖阁里说着家长里短,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时候也不早了,大太太管家,自有她的事情要忙,舒夫人便把二太太也打发走,牵着沈清月一起出去逛园子说话。

    舒夫人挽着沈清月的手去了风亭里眺望,她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语重心长地同沈清月道:“以后可不要再赌银子了,你外祖父说过了,有什么事,跟自家人开口就是,下三流的东西别去碰它。”

    沈清月羞赧一笑,其实她早就料到外祖父家会说她的,便道:“外甥女记住了,以后不会碰这些的。”

    舒夫人莞尔,果然提了老夫人想常常留沈清月在身边的事。往事已久,沈家已经没有什么证据和能力能污蔑现如今的舒家,沈清月又嫁了出去,沈家的手插不到她头上,现在认了舒夫人做干娘,再好不过。

    沈清月早想过这个问题,她不能答应。

    沈家人的无耻,她比谁都清楚,沈家总有分家的一天,沈家大房和四房若前途不善,未必不会死也要咬上舒家一口。

    这一世的沈家比前一世分崩离析的更快,也许有些事会提前也未可知,沈清月还知道,她外祖父变法之事并不一直顺利,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御史攻击舒家的把柄和弱点。何况还有个永恩伯府,太早暴露和舒家的关系,会引起谢家人的警惕,谢家人这不才开始用迂回之策,托了张家把门路通到她头上吗?她不想打草惊蛇。

    沈清月婉拒了舒夫人,还说:“若老夫人想念我,我得空便过来看看她老人家,认了您做干娘,又怕惹出别的风波,对怀先的前途也不好。”

    舒夫人明白,她握着沈清月的手,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外甥女婿本是有才之人,若叫人说他媚上的确不好。”

    说罢,舒夫人往外一望,正好看到水榭上几个爷们舞刀弄枪起来,舒阁老和舒行益都不在,只有她三个儿子和顾淮,她皱一皱眉,道:“怎么在家里动起这些东西来了……”

    沈清月凝神望着,顾淮正在跟舒良衡拿着剑比试……前些日只见顾淮在家晨练打拳,他怎么连剑也会,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的东西那么多。

    舒夫人看得心焦,她想着之前舒良衡还说要娶沈清月来着,这小子没规没矩的,可别弄出个好歹。

    沈清月也看得入神,她不懂剑,但瞧两个人纠缠得难舍难分的样子,好像有些动真格了,尤其她三表哥出招的时候很凌厉,顾淮每挡一下,兵器相撞,铁器争鸣。

    顾淮仿佛故意让着舒良衡,他只接招不出招,舒良衡又是一剑凌胸刺去,他便竖剑抵挡,幸好剑身有三指宽,否则若有偏差,这剑就要没入他的胸膛了。

    这下子不止是舒夫人着急,沈清月也有些怕了。

    舒夫人耐不住了,她拉着沈清月就道:“你大哥真是的……怎么也不拦一下,走,过去瞧瞧。”

    沈清月大步跟上,她的眼神一直流连在水榭上,手里的帕子绞得很紧,那边的情形并没有好转,舒良衡逼不退顾淮,发力越发狠重。

    两个人快步过去,终于到了水榭上,舒夫人喝了舒良衡一声,他们两个才住手,舒良衡脸上尤余厉色,顾淮表情森冷亦然。

    沈清月往两个人剑上扫一眼,便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没开刃的两把剑,难怪她大哥敢纵容他们胡来。

    顾淮无言,却将沈清月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脸上悬上一抹笑意。

    舒良衡显然也是看出他母亲的担心,便举着剑解释道:“娘,儿子就是跟状元郎比划比划,这剑还没开刃呢,不妨事。”

    舒夫人见是没开刃的剑,大松了口气,嗔怪地看了舒良衡一眼,道:“我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你大哥肯定不会放纵你的。”

    沈清月眉心微动,微垂头细思,舅母说的没错,关心则乱。

    顾淮收了剑,他额上冒着薄汗,走到沈清月身边,将剑双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带着些笑意道:“剑是好剑,就是没开刃。”

    沈清月下巴微抬,她如何不知道顾淮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没听见。

    沈清月走到舒夫人身边笑道:“我就说不必担心,他们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舒夫人抬眉看过去,这话外甥女好像没说吧,难道是她走太快没听清?

    顾淮放下剑,负手望着沈清月,脸色平静如水。

    沈清月再与顾淮对视的时候,之前的担忧之色,早已随风散了,不见踪影。

    旁人看不出夫妻俩的眉眼之间的机锋。

    舒良衡方才没有赢,他也知道顾淮有些让着他,心里不舒服,扔了剑到桌上,撇嘴道:“怀先你圆滑,没开刃的剑也不肯使全力,没甚意思。”

    舒夫人瞪了舒良衡一眼,道:“你怎么说话的?人家这是跟你客气,不领情就罢了,还中伤人家,我看你是想你父亲亲自教导你。”

    舒良衡最怕舒行益,立刻乖乖地站在舒夫人跟前。

    舒良信也出来解围,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舒良衡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与你不‘圆滑’则个?”

    他模样神似舒行益,说话的语气也像,且性格也像。

    舒良衡抱拳认怂,拱了几下手,道:“大哥你放过我……”

    水榭里一阵轻笑声。

    舒良衡脸红地挠了一下头,方才的一点点小玩笑,当即平顺化解。

    顾淮这才同舒夫人告辞,沈清月便走到了他身边去。

    舒夫人领着三个儿子,亲自送二人出门,她边走边道:“老太爷歇息去了,老爷去了幕僚那边,你们就不必跟他们告别了。”

    沈清月与顾淮点头应着,出了二门,舒夫人让三个爷们一直把人出去送,直到了角门门口,三个爷们才止步,顾家的马车也早牵了过来。

    上马车前,沈清月微笑着回望他们一眼,顾淮作揖道:“诸位止步。”

    舒良信点着头,示意他们去。

    丫鬟放了个凳子在沈清月脚边,顾淮也在她身边,她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顾淮一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亲昵之态,前所未有。

    沈清月被迫贴近他的胸膛,侧头蹙眉瞧着顾淮,他的身上又带着酒气,也是淡淡的,不太难闻。

    顾淮将她抱得更紧,不容她动弹,他微微俯身在沈清月耳畔道:“他们都还看着呢……”

    沈清月耳廓发红,她当然知道舒家人在看着,否则她一准把顾淮推开。

    顾淮嘴角悄悄翘起,半搂着沈清月上马车去了,随后他也跟上,丫鬟们上了后面一亮马车,舒家的几位爷才叫人关上了角门。

    马车里,沈清月离顾淮有些远,她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顾淮若无其事地问她:“我又熏着你了?”

    沈清月瞧了顾淮一眼,他今儿也喝酒了,但是和上次不同,上次像是醉了,这次可不像,她看他清醒着。

    她冷淡道:“未曾。”

    顾淮睨了一眼她们之间的空隙,便问:“那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沈清月没做声。

    顾淮正襟危坐,瞧着她用低哑的嗓音问:“我抱不得你?”

    沈清月抬头看着他,该不该抱,他不是心里有数吗?

    顾淮眨了几下眼,正正经经地道:“你知道方才席间阁老和舒大人同我说了什么吗?”

    沈清月好奇道:“什么?”

    顾淮锁眉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说我对你不够好,舒阁老敲打我说……”他话未说完,眼神直直地落在沈清月的脸上,从她的唇扫到她的双眼里。

    沈清月便又追问:“说什么?”

    顾淮压着要弯起来的嘴角,淡声道:“说让我对你更好点儿。”

    沈清月拧着眉……这倒像是她外祖父说得出来的话,但是有谁会说顾淮对她不好呢?还传到舒家人的耳朵里去了。

    她瞧着顾淮不苟言笑的样子,倒不似说谎,心里信了几分。

    沈清月正思索着,顾淮乍然又凑过来,他胳膊撑在大腿上,身子稍稍前倾,压着声音眯眼问她:“清月,我对你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