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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师兄什么心思?

    说起施纯,她其实记得这个姑娘刚进学校时候的样子,还没有这样的模样,也还没有这样的心术。

    他们许家和白楚河家是世交,两个人上大学之前来往不算特别多,但聊得来关系也不错,后来听说考了一所大学,白阿姨开学那天就开着车来送她和白楚河。

    说起来,那还算是她之前的人生里,第一次开学时有了家长的接送。

    是白楚河给她的。

    她们俩一同报到,又是一个专业,分在了一个寝室也是顺理成章。

    那个时候她在填表的时候,低头看见了她们宿舍名单的那一行,方方正正地写着“施纯”两个字。

    都说字如其人,当时她就以为这是个老实敦厚的姑娘。

    她和白楚河拖着行李找到了宿舍后,就已经看见有人选好了铺位,干干净净地收拾好了,甚至地上、桌子上和床头的灰尘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楚河还特别惊喜,说碰上了一个勤快和善的室友,大学的日子有望了。

    白阿姨笑着敲了白楚河的脑袋,叫她不要耍小性子,今后要学会和别人好好相处尔尔。

    起初也总以为是个脚踏实地心地善良的姑娘,即是穿着并不是很入流,不爱梳妆打扮,在这个艳色校园里,不起眼也不注目,但一双眼睛看人温温柔柔,看上去特别好相处。

    只是后来什么时候变了,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当施纯开始对着她们笑得越来越虚假的时候,也或许是当白楚河开始察觉施纯的身上总有她香水的味道的时候,又或许是,白楚河对她说施纯总是拦截着她的所有功劳并且占为己有的时候。

    只不过是记得有那么一天,她突然发现这个姑娘,也开始笨拙地学着身边那些人的虚假与套,也开始逢人说着漂亮话,也开始各种奉承老师教授辅导员。

    而当她发现这些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很久。

    人会一直往前走,心也不会一直停留。都说人心善变,她从小见过了那么多的虚与委蛇,却是最为惋惜这一个。

    后来的施纯,就在她的视线里,开始渐渐地蜕变。

    开始用着那些高奢的香水化妆品,开始穿着明艳动人的衣裳,踩着一双高跟鞋走在校园里,竟然也丝毫看不出当初的影子。

    她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外表会渐渐随着见识而改变,只是难受于在改变这副躯壳的同时,把心也换了。

    白楚河还在她的耳边说着那些话,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刚开始多好一姑娘,今儿也一样变得上不了台面了。

    她安慰地拍了拍白楚河,“不讲究,你从小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白楚河单纯,一下就被转移了话题,“你自己说的请啊,我不气的!”

    她无奈失笑。

    吃饭吃到了一半的时候张晓武惯常的短信就来了,仍然是——“许由光,哥儿几个又找着了一个好地方,去不去?”

    她很快就回了过去,“去你姑奶奶!”

    张晓武不死心,“别介,老爷子这不是走了么,快出来抖擞抖擞精神!”

    这都期末了,她那功课都还没复习,哪儿有时间出去和他浪·荡?!她思及至此,正要拒绝,对面的白楚河就举着手机,看了看,问道,“由光儿,晚上咱去放松放松吧?!”

    “……”

    张晓武这个祸害!

    她最后还是拒绝了,张晓武和白楚河俩人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在这两个人错愕的目光之中,她捧着书就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在这个时间段里仍然是人山人海,她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位置,一拍脑袋,许由光啊许由光,你是怎么想到要这个时候来图书馆的?!

    可来都来了,也没办法,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在角落里就开始复习了。

    她的复习也没白楚河那么糟糕,平时用了功,也不至于临时抱佛脚,只是有些东西怕漏了,以至于她看得还挺认真,连什么时候有人靠近了,也不曾察觉。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由光?”

    她愣了一下,抬头,“季师兄?”

    “你在这儿坐着干嘛?”季谦显然见到她也很惊讶,蹲了下来,和她平视,“期末了复习?”

    她点头。

    这个角落偏僻,导致空间也相当狭窄,安安静静地和季谦两个人待着,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寸,才问道,“季师兄也是来这儿查资料的?”

    “嗯,”季谦摇了摇手里的书,笑道,“虽然明年就要毕业了,但该过的功课,还是得过。”

    她低头,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

    对季谦,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不起来。而季谦也仿佛能感应到她的排斥,笑一笑,就好像当她是个小孩子。

    她其实挺想问上次黑进学校论坛的事儿,季谦是个文科生,那些理工类的技术活,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

    她犹豫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问了,不就是变相捅破了这一层纸了么?可万一要是她自作多情呢?

    还是季谦先看了出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问题?”

    她顿了顿,“有的。”

    “季师兄……对编程感兴趣吗?”

    季谦怔了怔,“怎么这么问?”

    她犯难了一下,开始打退堂鼓,“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师兄你随意。”

    季谦见她局促的小脸,笑了,竟然同她面对面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她,眼里有些难懂的东西,“以前高中的时候挺感兴趣的,只是后来也学不太通,就废了,不然,为什么要来学法呢?”

    她错愕抬头,不是季谦?!

    不是季谦,那就是打着季谦的名号,背后默默地帮着她?那么这人一定是和季谦认识的。

    可她脑袋里想不出有谁,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季谦挥了挥手,“由光?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她嗫嗫道,“师兄你……都不用看书的吗?”

    跟那儿撑着脑袋看她干什么?!她脸上有金子吗?

    被季谦这样的目光盯着她总有些不自在,一个大男人就明晃晃地坐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换谁能淡然自若?

    她拿书挡在了自己的脸上,季谦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由光,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我,对吧?”

    被说中了心思,她大窘,眨眨眼,笑道,“季师兄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有讨厌你?”

    季谦却笑着没说话,也任由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双眼睛通透得似乎能将她看得彻底,可她不能生气,那不是个成年人该做的事儿。

    于是她笑开了花,“季师兄你误会了,白楚河那丫头的心思你不知道啊?我身为朋友,有点儿分寸,应该的。”

    她话都说到这儿了,季谦还听不明白吗?!!

    季谦听后眼里有一瞬的黯淡,一转即逝,让她来不及分辨,他将手中的书细细地合上,然后抬头看着她,笑容清浅,眼里却是十分的认真,他说,“那我的心思,你也不明白吗?”

    她心里突然就一紧,莫名地心脏加速了,却还是面不改色,强压下心头的惊愕与错乱,装傻充愣笑道,“什么?师兄什么心思?”

    季谦看着她不肯说话,她也看着他,心里却渴望能有个什么事儿突然打岔进来,然后赶紧结束掉这个话题。

    周围安静得像是没了人一样,她就在那个小角落里和季谦两两相望,她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季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后说,“走了,送你回去了,这个时候,都要闭馆了。”

    说完,先一步起身走在了前头。

    她坐在那儿愣了一下,这是季谦给的台阶,这时候了不下也得下!

    她赶紧跟在了后面,装作没什么事儿的样子,“师兄,问你个事儿呗?”

    “你问。”

    “张晓武最近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季谦回头来看她,“晓武怎么了?”

    看样子也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最近神神秘秘的。”

    “怎么个神秘法?”

    “……”

    “……”

    她就这么一言一语地和季谦聊到了其他地方去了。若说她懂得打趣,倒还不如说是季谦懂得转移话题。

    校园的路两边还是有些热闹,人不多不少,只是临近期末了,路过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捧着来往,季谦和她闲聊着,没让她觉得一点儿不适,好像转头就忘了之前两个人在图书馆那个小角落里的那些对峙。

    季谦送她回了楼下,她礼貌地告了别,等到季谦走后,她才往楼里走。

    一转头就看见了施纯站在那个大门前,简单的衬衫牛仔裙,马尾高高地扎起,一眼看过去,她发现其实施纯还是挺有气质。只是和她不同,她身上有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傲气,施纯却满是荆棘与不可侵犯的顽强。

    她脚步一顿,犹豫着好歹室友一场,要不要路过时打个招呼,谁知道下一秒就感受到施纯目光针对而来。

    “我总以为我是这样的人,”施纯笑道,声音仍是温温柔柔,好像二人之前并非有过过节,她说,“却没想到,你原来也是这样的人。”

    话里的弯酸太过明显,听得她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是啊,我是什么意思呢由光?”

    施纯眼波一转,说,“楚河说我这样的人配不上暮之,难道你就配得上了么?”

    一口一个“暮之”,亲切得过了分。

    她是个从来不爱计较小事的人,很多事情她其实都可以笑笑便过去了,这其中可能是因为她从小的优越环境让她产生的有恃无恐,也可能是因为见过太过,所以冷眼旁观。

    只是这其中,并不包括许暮之。

    她上前一步,“施纯,你不要太过分!”

    施纯笑,“有的人,生下来什么都有,可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呢?”

    话里模棱两可的意思让她明白了不少,等同于施纯变相地向她宣告,她也喜欢许暮之,她也和她一样,不可能会放手。

    许暮之是个多么耀眼的人,她不是不知道,施纯喜欢没有错,可就是因为这个人是施纯,她才觉得生气,觉得不可思议。

    感情世界里一向单纯的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她虽然不曾乱了自己的阵脚,但是也的的确确没了方向。

    施纯转身进了楼。

    她愣在了外面很久。

    她想着施纯的那句话,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呢?

    老头子总说她太嫩了。

    想想也是,她自认为熟透人心,却忘了年纪尚浅资历尚浅的道理。

    考完试的那一天,算是彻底轻松了下来。

    她出了考场后长舒一口气,白楚河紧接着就从后面跟了出来,也和她一样舒了一口气,“总算考完了!”

    “由光儿,你今年是待在北京,还是回重庆?”

    她刚要说话,张晓武就从身后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擒住,“许由光!跟小爷找乐子去!不许拒绝我!这都多久没一起出去玩儿了?!”

    “……”

    她被张晓武扑得差点儿吐血,胸腔一口气没回过来,猛地咳嗽,盯着张晓武的眼神恶狠狠地仿佛想要杀人。

    张晓武避开她凶狠的眼神,“算起来你自打上次从西安回来就没好好和咱们一起闹了,怎么这是?拿了个奖,就瞧不上小爷了?!”

    “您哪路大道来的我非得瞧得上你?!”

    张晓武被噎住,瞪她,“小爷昨天都考完了,为了等你,硬是给留到了今天的好日子,走走走……不能拒绝我!”

    她就这么扭扭捏捏地被张晓武给推搡着出了校门。

    她特别不情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每次去都能莫名其妙想起许暮之,上次在酒吧里撞见了许暮之就没留下好印象,她要是再这么折腾,许暮之还怎么看她?!

    出了校门,张晓武招手就拦了一辆的士,白楚河先坐了进去,还没等到张晓武推着她上车,就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由光。”

    三个人齐刷刷看过去,都愣住了。

    那站在不远处的女人,不是赵春晓又是谁?!

    笑容斯文得体,穿着大方得体,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精明强干,吓得张晓武当场就松了制住她的手,连出去玩的话都不敢提了。

    白楚河也怕,远远地就打了个招呼,特别乖巧,“赵阿姨好,赵阿姨怎么来了?!”

    赵春晓带着笑意走了过来,一时有些压迫,她说,“你们仨要出去玩?”

    张晓武点头,习惯性地为她说着好话,“是啊赵阿姨,由光这闷在学习里的葫芦,总得出去透透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