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她被迫挂断电话,然后给裴行舟发了个定位,再然后一个人困在车里,看着窗外倾盆暴雨,雨刷不断摇摆也扫不清的夜幕沉沉。 身后仍在灌风,她有些冷,一个人缩在座位上,十分无助。 眼泪还在流,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凶了,只是偶尔,偶尔她还是会突然回头看一眼,看看身后有没有令人害怕的妖魔鬼怪。 她不断看着车里的时间,心里反复在盼,盼望裴行舟能够从天而降,然后把她从车里救走。 可是今夜下了这么大的雨,他开车肯定非常不安全,她又想他不要太快,那样会出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脑海中回想从前的旧事,想起了好多好多。 从前过得不好,她连哭都不敢,只能假装去厕所,在里面躲起来哭。 然而叔叔婶婶明知道她在里面哭,也不找她,随便她哭也不管。 只有在想用厕所时,才会过来拍门。 还是骂骂咧咧的:“怎么,死里头了?以后打算在这儿住?” 她就洗把脸出来,也不跟任何人对视,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对着爸妈的照片,继续偷偷地哭。 她无比想念他们,但也明白他们不会回来了,有时她甚至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爸爸mama一起死掉呢?那样他们也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团聚,也不会继续活着挨骂受苦。 后来跟裴行舟在一起之后,再想起这些,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遇上他了? 就连分手这么久以后,她在害怕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个想向他求助。 尽管,他并不一定能帮上自己什么,她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依赖他太久,可能戒不掉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讨厌,在给人添麻烦,现在给他打电话,以后呢? 而且,他凭什么要接受她的求助,因为他们以前好过? 她又被另一种不安折磨了起来,跟害怕交织着,心里头七上八下,怎么也平静不了。 她想东想西,想了很多事,暴雨砸在前挡风玻璃上,那声音骇人且烦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亮起两道巨亮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那颗湖水般的心立即翻泛起波澜,她赶忙关了自己车子的远光灯,心头雀跃着,焦急地看着前方那辆车向自己逼近。 车头在距她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对方关了远光灯,再然后,她看到一道人影从车中出来,疯了一样跑到她的车边。 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他连伞都没打,身上很快湿透。 他拉开她的车门,不待她开口,他立即俯身,紧紧拥住了她,那力道太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勒得她要喘不过气。 湿意隔着衣物传到她身上,大雨顺着车门刮进来,浇在她身上更冷了。 面前的男人浑身冰冷,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似乎是在……怕。 怀里的女人是柔软的,是真实的,他没有错过她,没有再一次地,让她陷入绝望。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敢呼出一直屏住的那口气。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开口。 “迟迟……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天空又亮起一道闪电,她的手缓缓地,反抱住他的腰身,手臂触感湿冷,他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 一切回到原点。 像是当初,还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刻。 她多么希望他能来救她啊。 可是那时电话一遍又一遍打不通,她害怕得眼泪流干,到最后电话关机,她什么都等不到,只有无边的黑暗,以及无边的恐惧。 她后来做了很久的噩梦,她梦见婶婶因为一件小事而骂她,要把她关到卫生间里。 梦的场景总是跳跃的,她以为她被关进卫生间,可是周围竟变成了幽闭的电梯,裴行舟居高临下站在外面,漠然按下关门键,切断了电源。 她像被关在棺材里,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要她,连同那颗心,都跟随这个铁棺材被埋进土里。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劫后余生的时刻,他赶在紧要关头放下一切来救她。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没有抛下她,也不会抛下她。 宁语迟的泪水缓缓流下来,她哽咽着,轻轻闭上眼睛。 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归于原位。 她嘶哑着,回答裴行舟的话。 “我知道。” 还有什么,能比他在更心安。 第50章 我浓 裴行舟把她从车里抱出来,道路泥泞,她穿着高跟鞋,他怕她踩下去会弄脏鞋子。 车里的贵重物品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辆空车停在半山路上,明天再找人过来把树和车吊走。 来时开车的人是裴行舟,回去就变成了郑才。 车内暖气升起,她惊魂稍定,接过裴行舟递来的毛巾,擦干腿上的雨水,还有被雨水浇到的地方。 抬眸,见裴行舟目光灼灼盯着她,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明明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对此也是浑然未觉。 她心下不安,说:“你也擦擦吧,小心感冒。” “好。” 他应了一声,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擦拭头上水珠。 “哎!”见此情景,她想出声制止,还是没来得及。 “怎么?”裴行舟转头看她。 “那个……我用过了。”她小声提示。 “用过怎么?” “……不太干净,换一条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似是笑了一下,他说:“我又不嫌。” 雨仍在下,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雨水顺着车窗滑下来,几乎形成一道雨帘。 车内温度暖了不少,渐渐的,也没有刚坐进来时那样冷了。 她听着毛巾与他头发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内心有些奇妙。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话另一端,等待飞机起飞。 她想了想,说:“给你添麻烦了。” 裴行舟放下毛巾,静静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一边,看向被雨水冲刷的挡风玻璃,看似平静,可视线半天没个落脚点。她的手搭在膝头上虚握成拳,凸起的骨节微微泛白,出卖了她内敛的情绪。 裴行舟说:“不要这样想。” 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手的温度传感过来,雨夜冰冷,又没有那么冷了。 “你能第一时间找我,是我求之不得,从前不麻烦,以后也是一样。” 听见这句话,宁语迟吊起的心才放下,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 他的手没拿走,她也该把手收回来的,想来想去,没躲。 她的手指微微放松,却给他得到了可乘之机。 指尖轻易分开她的指缝,五指收拢,他扣住了她的手。 粗粝掌心与细腻手背紧密贴合,再也分不开。 她承认,抓着他的手,才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活过来。 * 回到海城市内,雨渐渐小了,快到她家附近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车一路开到宁语迟家楼下,车子熄火许久,二人的手还没分开。 她坐在后面,悄悄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等着裴行舟什么时候把手松开。 裴行舟想了一下,说:“如果明天没什么事的话,请个假休息一下吧。” “嗯。” “车子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让人跟保险公司沟通。” “好。” “记得泡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你也是。” 裴行舟还想再说些什么,说多了又觉得刻意。 相顾无言片刻,宁语迟把被握得发汗的手缓缓抽出来,说:“那,我上去了。” 她开门下车,裙角翩然,眼看车门被关上,裴行舟连忙抬手拦住车门。 力道被阻,宁语迟转身回看。 他坐在车内,抬头看她。 发尾的水还未干透,身上的衬衫半湿半干,那张脸瘦削分明,于黑暗中显得眉眼更深邃了几分。 “天太黑,我送你上去。” “也没有太黑……” “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