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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工坊里的锅炉冒着热气,三个人站在熔炼的炉子旁,用厚布垫着铁杆用力的搅拌砂浆,下面两人提着筐等待,砂浆倒下后,便立即离开,后面的人再轮番上前。

    待将水泥砂浆提到城外后,准备好的茅草全部放入砂浆里再次搅拌,搅拌好后,抹在木梁与木头围成的墙上,不到一晚上就能够变得又干又硬,三天至四天左右就能够住人。

    为了安排进更多的人住进里面,褚寻真还特意教授人将火炕弄了出来,流民里大多数是单身一人,便直接住在一间大屋子里面,火炕铺开,可住下不少。

    “越北府这里越渐的寒冷,怕不出半月就得下雪,只盼雪下得不大,不然……”有大夫提着药箱跟在褚寻真身后道。

    “那便要加紧房屋的建设,争取让所有流民都有栖身之所,另外土豆收获要三个月左右,如今一个半月已经过去,再耐心等待点……”

    老大夫摸着药箱里的碘伏,感慨道:“多亏县主到来,不然越北府若想度过这个冬日,怕是难了。”

    不说他们越北府的百姓,就是这些过来的流民难民等,也要死伤无数。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越北府比建州越州等地都要好上太多。

    离二哥前往建州已经过去许久,丁点消息还未传来,褚寻真略有担忧,却收到了戚司安的一封书信。

    陈旌将信交给褚寻真后便离开了,他现在负责城外建房的事宜,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褚寻真将信打开,信里不出意外,说了些建州的事情,知她心忧家人,先道了句褚空泽一切安好,随即便是寇承仁果真与周昭国的探子有联系,并且,戚奉季有很大的可能牵扯其中。

    但此一切尚且证据不足,因为寇承仁在建州败退,他们与周昭国的这一场仗很是艰难。

    最后,褚寻真在信上看到一个略微熟悉的名字,戚司安道自己在建州遇到了萧素兰。

    萧素兰?

    她蹙眉想了一下,才想起,萧素兰的父亲萧定友可不就是被发配到了建州,其后萧素兰何其家人也被迫离开京城前往建州。

    竟然遇见了……

    褚寻真继续往下看去,后面道,萧素兰在建州嫁给了一个地主乡绅为妾,他前往建州城时,萧素兰冲出来欲拦车马,被侍卫抽打在地。

    “只是略感好奇,便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此女宛如疯婆子,满脸风霜,姿态落魄,已认不出来,且放心,我叫人将其赶走了。”戚司安信里解释道。

    褚寻真忍不住小声说:“谁不放心了。”

    不过,看他心里解释后,心里确实舒服和暖些。

    常在越北府住的老人看天气确实准,半月后,河州的第一场雪纷纷洒洒的飘落下来。

    第97章

    “嘶,好冷啊。”

    外面的雪花飘飘扬扬的下着,屋内烤着火,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倒不怎么冷。

    他们这一屋子都是从建州逃难而来的,一个多月前还面黄肌瘦的很,现在稍许养了回来。

    屋子是用水泥、木头、茅草等建的低矮平房,里面更是简单,大通铺似的火炕,地上放着矮桌,干脆席地而坐,围绕在火炉旁。

    有老人看外面下的大雪,边暖手边感叹道:“没有想到逃难至此,竟然能有一个容身之地。”

    从建州的家乡被迫离开,他其实已经做好自己会死在外面的准备。

    老人身旁就是一同逃难来的儿子,闻言低声道:“若是娘也在就好了,还有幺弟……”

    一路上,到底还是免不了生离死别,他娘身体本来就不好,路上没坚持住,去了。

    紧接着,最小的弟弟也因为饥饿,死在了半路上,他和爹为娘和弟弟立了坟,好不容易才逃难到河州。

    现在可以填饱肚子,又有衣服穿,又有地方住,想起之前路上的遭遇和死去的亲人,就忍不住悲从心起。

    屋内同住的人安慰几句,谁不是在建州失去一切,迫不得已才流亡至此。

    好半响才有人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都打起精神吧,之前县主不是说大雪要一直下的话可能会压垮房屋,需要时不时扫下屋顶的雪,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隔壁房屋住的大娘一家,也没个男丁,我帮她们扫一下雪。”

    这里是距离城外三里远的地方,一排排简陋的平房在大雪中伫立着,屋内摇曳着昏黄的光芒,一片平房外也用木栅栏围了起来,防止有野兽进入。

    冬日里也实在是没有事情干,除却每日关注流民和地里的情况外,就是闷在房间里做些实验。

    京城里一直来信,例如大舅舅蒋胜霜与冯氏早已安全到达京城,大人孩子一切都好,太学正在放援衣假,也就是天气转凉,需要添加衣衫而放的假期,时常约莫一个月左右。

    云鹭书院的学子们离开后,东禺斋原先的学子又搬了回去,蒋钰风在信里说,感觉南风斋里瞬间空旷了许多。

    “松辞给我的信里说,临西也有不少难民流亡至此,父亲已经遣人布棚施粥,我照着越北府的方法去了信,希望到时候可以妥善安置他们。”杜苓嫣道。

    褚寻真道:“再有半个多月就是土豆成熟收获的时候,越北府的米面也消耗的差不多……”

    正好赶得及供应,不会饿着肚子过冬。

    “土豆要怎么吃?”提到这个,杜苓嫣问她。

    褚寻真笑道:“土豆的吃法就多了,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埋在土里焖烤土豆。”

    她比划着道:“土豆不能直接用火烤,选个小土坡,掏出两个相通的洞口,就和家里的灶台一样,上面的洞口用土块或石头垒起,下面烧火,等烧到差不多的时候,火灭掉,土豆扔进里面,将垒起的土块推到,之后焖熟就可以。”

    “焖烤后的土豆直接吃就可以。”

    城外的流民缺少器具和必要的调味品之类的东西,用这种方法焖烤土豆倒是更方便些。

    “另外土豆的茎和叶是有毒的,当土豆呈现微绿色也不能吃……”

    ………………

    京城寄往这边的信件都是妙舟妙竹两人在收,至于建州永宁城等地的信件则是陈旌负责。

    这天,陈旌从外面来,终于带来了褚空泽的信件,一封是交给她的,一封给杜苓嫣。

    褚寻真没急着拆开,而是问道:“建州和永宁城现在怎么样?”

    陈旌道:“永宁城现在有褚大将军镇守,柔然不敢进攻,驻扎在城外,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建州那边……”

    外面有周昭国的军队,里面又有寇承仁拖后腿和稀泥,情况不算好。

    “建州的难民太多,粮草也快用尽,王爷已经递折子请陛下派人送粮草过来。”

    褚寻真点了点头,道:“土豆快要收获了,整个越北府的土豆可分出去一半给建州。”

    陈旌欲言又止,说实话,他对于县主所说的土豆亩产量可达三千到五千斤……心里是不怎么相信的,也不敢相信。

    若真如此,整个大蔚朝怕是没有什么作物能赶上土豆的产量,这委实太多惊人。

    如果真达到县主所说的产量,不说可使越北府的百姓与城外的流民填饱肚子过冬,就是供应河州建州等地都不在话下。

    陈旌离开后,褚寻真才打开信件细看,信上除却说自己平安无事外,褚空泽也提起了萧素兰。

    “竟然死了?”褚寻真讶然的扬眉,往下看去。

    褚空泽在信里道,说是萧素兰一直不死心缠至戚司安的面前,之前纳她为妾的地主不敢出现,不知怎么的,萧素兰后来被寇承仁接回了府上,估计是想恶心恶心瑞亲王。

    要他说,瑞亲王的手段真是非常厉害,竟然逮到了寇承仁的一个错处,若是顺着追查下去,没准会抓出更多,只可惜,萧素兰被寇承仁推出来顶罪,最后被流民失手打死了。

    说完这件事情,褚空泽在信上问了问土豆的长势如何,褚寻真想着,再回信时,就直接将收获好的土豆一同送去建州。

    她想了会儿,又想到了萧素兰,那会儿外表如同幽兰般的神女,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建州。

    应了句世事无常。

    十天后,褚寻真杜苓嫣与吴栎等人来到田间。

    塞北的雪就是生猛,一连下了三四天,好不容易停下,雪也不化开,要靠人工除雪,他们来田间时,都是踩着雪来的。

    吴栎道:“幸好外面搭着棚子,不然土豆在下面该冻死了。”

    周围不少村民站着,地上的雪与土掺杂在一起,乱糟糟的很,里正走过来,脸上带着拘谨和不安道:“大人,这、这土豆埋在地底下,我们一直没敢看,真能有那么大的产量吗?”

    村民的脸上带着冻红的印记,吴栎没开口,看向褚寻真。

    她上前一步,道:“之前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就可以收获土豆,里正先带人将棚子拆掉吧。”

    老里正点点头,挥手叫身后的村民跟上。

    棚子搭建的很简单,几根木柱子,上面搭着破布,下面用石块压住,不一会儿就全部拆掉了,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土地,与周围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种这么多年的地,头一次听说亩产量能够达到几千斤的作物,老里正心里没底,亲自拿了铁铲小心的在土地里翻着,谁知才轻轻翻第一下,便有三四个连着小土块沾染着泥土的东西从土里出来。

    “这就是土豆吗?”有村民压抑着呼吸说。

    老里正急忙道:“快快,都在各自的地里翻翻看,轻些着弄。”

    吴栎等人忍不住上前。

    没一会儿,一条田垄的地全部被翻出来,不只是老里正,在场的所有人瞧见被翻出的土豆,全部都呼吸粗|重了起来。

    “这、这么多啊……”

    “才一条田垄而已……要是所有地都是……”

    杜苓嫣忍不住拉着褚寻真的手说:“不止是越北府,以后整个河州、塞北,整个蔚朝最好都种上土豆……”

    褚寻真点头:“嗯,塞北能种,其他地方更可以种,只会比这里更多。”

    听到她的话,吴栎也不禁捂住了砰砰直跳的胸口。

    好事,天大的好事。

    五天后,最先的一批粮草各运送到了永宁城与建州两个地方。

    柔然打的是拖延战术,时不时的过来sao扰一下,打不过就跑,主要是拖着褚藩良,让他离不开永宁城去建州帮忙。

    而建州的情况才是最严重的,周昭国的兵力主要集中在这里。

    建州圩城,周昭国再次退兵,驻扎在十里外的长坡上,圩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将士来不及休息一下,满脸血污的戒严着。

    戚司安冷着脸从城墙上下来,他穿着一身戎装,眉眼间满是冰霜与近来染上的锋利,逼人夺魄,叫人越加不敢正视。

    城内的百姓多是瘦骨嶙峋,但他们已经习惯如此,脸上的表情麻木,来回走着,有些帮受伤的将士们换上伤药。

    戚司安路过的时候,听一位老大夫低声叹道:“幸好有这碘伏,伤口不容易感染……”

    这一仗打的艰难,寇承仁这条毒蛇滑溜的很,若不是他暗中搞事,周昭国也不会借机进攻,差点导致城破。

    进到府内时,褚空泽冷着一张俊颜,寇承仁坐在他对面,看戚司安进来,嗤笑道:“王爷和褚大人打算将本官关到何时?莫不是想在我身上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你们有证据吗?想谋害朝廷命官?”

    话一出,褚空泽脸色更冷,按捺不住的将手放在刀上,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寇承仁在建州事不作为,他们来时已算是完了,建州的将士与百姓们疲惫不堪,若再与周昭国拖延下去,圩城怕是迟早要守不住。

    戚司安向上递折子请求粮草,到现在亦没话下来,不用想,必是戚奉景与戚奉季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