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唐朝的科举考试的内容也是复杂不一,众所周知,到了明朝科举基本就只有进士科被重视,其他全被直接打成“诸科”两个字,人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唐朝就不一样啦,在前期,不管你是学文的、学武的、学医的,全都算不上特别热门。也就到了武武开始,科举才渐渐被广大群众格外重视起来。 说序呢,是因为唐朝毕竟渐渐形成了科举这个体系,从混乱中一点点摸索除了一套实实在在的教育体系。 只不过等它慢慢完善起来,慢慢火起来成为热门,就已经是晚唐的事情了,而动荡纷纭的年代里,武科的地位也不怎么比文科差,也没有出现进士科一家独大的局面。当然啦,不管在哪个时代,要排个科举热门no1,肯定都是进士科稳坐的,只不过唐朝的进士科和明清的是不可能同日而语的。 主角作为学医的,基本就是学了个大冷门职业,当然冷门也是有路可走的,学医毕竟是个金饭碗,就是危险系数高了点,动不动就要掉脑袋要陪葬啥的╮(╯▽╰)╭而关于唐朝医学僧的教育制度,以后等作者再慢慢口水吧。 回头一看,作者有废话说都能凑篇小作文了,写得东拉西扯的,大家勉强看看吧otz 第20章 孙启立眼神一沉,年龄最大的那个便马上被从人群里推出去,哆哆嗦嗦走到他面前,声音抖得像筛子。 “学生……学生黄渠,往常读的是《黄帝内经》,素问篇,曰,曰……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行了,你今年几岁?”孙启立不耐烦地打断他絮絮的朗读。 那生徒腿抖得打架似的:“回博士,学生今年,二十一了。” “二十一?二十一了还在读《黄帝内经》的开篇?”孙启立眉头一紧,额纹里竖起两道深壑,“这回不合格,下回再这样,就不必再来了。” “谢,谢博士教诲。”黄渠满头大汗地转过身,夹着腿踉跄地走回窃窃私语的人群。 “嗯,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严铭虽不在新来的生徒之列,但也兴致勃勃地留下来听考。 吴栩没闻出什么怪味,倒见严铭和徐子文对视一笑,悄悄指着孙启立的裤子:“你看。” 他才打眼看去,人群里已传来一阵忍耐的低笑——原来黄渠的裤缝之间洇着一小片水迹,已经给孙启立活活吓尿了。 黄渠羞得满脸通红,只好拿一卷书盖在自己脸上,恨不能钻进黄金屋里去。 孙启立则静静地看着这些取笑的学生,直到下面一片死水一样的寂静。 “笑够了?” 哪有人敢答他的话。 “你们今天,全都不合格。”孙博士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只可惜没人敢抬头鉴定他的喜怒。 “这是你们第一次旬试,下次若还是这样,就请诸位打道回府吧。” 掷下这句话,孙启立再次负手离开。 底下的生徒不禁都面色发白。 这不是明摆着威胁人吗? 一阵哭天抢地的悲嚎里,唯有严铭一人笑得出来:“孙博士果然一视同仁,哈哈哈!” 孙启立一个下马威,顿时将这些意气风发、摩拳擦掌的少年们打回原形,生徒们面面相觑地对视几眼,谁都不敢在太常寺的地盘上撒野。 如果这位老师生在一千年后的现代大学里,一定是学生口口相传的魔鬼教师,选课补分的绝对雷区,投诉控告的重点对象。 可惜在尊师重教的唐朝,就算他给出了高达百分之百的挂科率,也没人敢投诉他一个扣工资降职称的教学事故。 生徒们初到官学,就给孙启立一盆凉水直接泼冷了心里那股躁动的热情,顿时失掉了一进门时踌躇满志的志气,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太常寺排给新生徒们的住所。 作为漫漫求学路的第一站,官学所提供的住所实在不算奢华,三道白墙夹一扇木门,顶着几片青灰破落的瓦片,就算是一个单人的小隔间了。 吴议推门进到分给自己的那间屋子,扑鼻而来一股发霉的粉尘味儿,抬眼望去,一扇纸糊的窗户被风霜雨露豁开数道口子,悄然漏进几丝凌寒春风。 难怪古人常感叹“学海无涯苦作舟”,中央第一学府的宿舍条件都赶不上九十年代他读大学那会,能和莘莘学子相伴的也唯有这冷冷清清的一间小屋、一扇寒窗。 他略收拾了下灰尘浮动的房间,便坐到案前,翻出一本张起仁送的《黄帝内经》,默默记诵起来。 第一回 措手不及的旬试,孙启立就不留情面地给了个百分百的挂科率,要是下次旬试还不合格,指不定就真要被这位严苛的老师扫地出门了。 埋头苦读中的时光总是一飞而逝,吴议才读完半短不长的一篇《八正神明论》,天色早已暗沉沉地压了下来,清冷一束月光从窗口溜下,全掬在书本折页的一道浅痕里。 他从密密麻麻的古文里抬起头,稍微舒展舒展筋骨,拿笔头戳了戳半垂的烛芯,正应景地想着方才看得那一句“月郭空,则肌rou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便被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不等他应一声“请进”,窜起的灯花里便照出一张白净得有些腻歪的脸,不请自来地凑到吴议跟前。 客行主便的朋友丝毫没有冒犯的自知,一双桃花眼里堆满笑意:“吴弟,这么晚了还在苦读,难怪张博士对你另眼相看。” 吴议报以微笑,脑海里开始仔细寻思着这个从来没搭过一句话的老哥姓甚名甚。 来人颇有眼力见,知道两人远不足称兄道弟的情谊,也抬出个台阶给他下:“令尊与家父有同窗之谊,咱们两家虽世交多年,我却一直未能与吴弟亲近,实在是为兄的近乡情怯,还望贤弟莫要记恨在心里。” 吴议一拍胳膊:“是了,令尊便是……” “雍州太守徐文。”徐子文从善如流地接过来,“为兄实在惭愧啊!” 吴议但笑不语。 两人哈哈半天,徐子文见太极也打够了,仔细着是该通通关窍了,于是袖口一抖,摸出一副金馔玉镶的红木盒子,悄悄地从桌下递到吴议手中。 吴议笑容一滞,垂眼看去,那盒子颤颤巍巍地滑开盖子,露出里面三寸长一条人形人参。 “此物唤作人参果子,是道家的无上妙品,听说此物三千年得一树,三千年开一花,三千年结一果。”徐子文声音突然压下来,跟着风里跳动的焰火一顿,“宫里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好东西,我想着贤弟文弱,特地送来给你补补身子。” 幸好是在唐代,否则吴承恩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吴议呵呵一笑,往外推了推盒子:“议本愚钝,与道无缘。” 灯泡不徐不缓:“贤弟实在谬误也,上善若水,可利万物。” 吴议委实无奈:“不瞒徐兄,小弟信的是佛家。” …… 徐子文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吴家这小子简直就是张牛皮糊的纸,油盐不进! ——偏偏还撕不得,嚼不烂。 他脸色一沉,反把宝盒当惊堂木似的一拍,寒声道:“如此说来,贤弟是要与我易道殊途?” 屋里搁的这一张是积年的老榆木桌子,质地坚实,很耐得住砸。 吴议也很耐心地等徐子文拍案呵斥完,向门口伸了伸手:“徐兄自然回徐兄的寝房,议自然留在议自己的房内,当然是殊途了。” ——砰。 房门几乎都要给徐子文扇碎了。 隔壁的生徒闻声赶来,刚好撞上满脸不忿的徐子文,正一头雾水间,听见吴议在里头扬声道:“徐兄还请留步。” 徐子文脸色一霁,回转过身:“吴弟果然……” 话还未出口,便给飞出房门的红木盒子撞了个正着。 那红木盒子边角磨得圆润光滑,不偏不倚地砸到徐子文的心口,像一道不痛不痒不响亮的耳光,偏扇得他面颊飞红。 赶来瞧戏的偏巧就是他的好兄弟严铭,见往常一贯端着面子的好友被撵出门外,不禁笑上脸颊:“啧,徐兄这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了呀。” 徐子文阴郁地瞪他一眼,牙关几乎要咬碎:“今日之耻,我若不报……” ——砰。 这一回关门的是吴议。 “……好大一口闭门羹。”严铭接着揶揄道,“徐兄你今儿可别再吃宵夜了,仔细吃撑了,还得求我给你熬一副地六汤。” “你懂什么。”徐子文冷笑一声,目光透过闭死的一扇房门,刻刀似的扎在里头的人身上。 严铭瞧他脸色实在不好,无奈地一耸肩,把他拉进自个儿门里说话。 “我还真不懂。”他倒不跟徐子文置气,“你那吴栩兄弟不是说过了吗,这人是个惯常用毒的小人,你何必上赶着去贴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子文慢悠悠抬眼瞧着他,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吴栩?那个草包?你还真信他那套说辞?”他眉梢一挑,挑起三分不屑的笑意,“一个小门小户庶出的人物,也能被博士老爷亲自带来长安,你真当他是等闲之辈?” 见严铭还一副云里雾里看不穿的样子,他索性把话头挑明了:“吴栩要是个抬举得起来的,还轮得到他弟弟出头?我贴的可不是这小子……我问你,如今太医署里第一等人,到底是哪一位博士?” “你的意思是,你想靠他投向张博士?”严铭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却像搁了跟芥蒂似的,膈应得慌,“可吴栩……” “张起仁都扶不起的阿斗,你管他做什么。”徐子文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太刻薄,赶紧收敛起下一句快脱口而出的嘲讽,言词温和下来。 “严弟,这官学里头,只有咱们两个是推心置腹的,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别人兄弟阋墙的事情,坏了咱们积年的情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回说到唐朝冷门的医科,就不得不提医学僧的终身任务——考试 唐朝的医学僧比现在的学生都要苦逼得多,可以说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考试——十天考一次旬试,一个月再来一次月试,一个季还有季试,一年到头还要考一次岁终试,几年学完了还有结业考试,实在是苦不堪言。 考试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考得很严格,每十天就要考经文三千至六千言,只要有三分之一背错了、讲解错了,不好意思,不及格了,请回去抄书。 旬试还好,都是自己老师可以酌情开个后门,而岁试挂了就得直接留级,根本不给补考的机会 要是连续三年留级,官学也不会留着你吃白饭,就收拾好东西圆溜地滚回去吧。 好不容易熬个几年熬到了毕业考试,觉得这几年考试可把自己考成博士了吧?对不起,我们还要考政治,考时事,人家进士科要考的,医科也要考,并且和现在考研一样,甭管你专业多好,只要政治不过线,统统不算你过。 在这种高付出低回报的情况下,唐朝读书人不乐意学医也就可以理解了,唐玄宗还抱怨过地方上咋都没人学医啦,医疗事业简直后继无人啦,还为此专门给地方上的大夫和官员一样的补贴,但都没有多大成效。 那为什么李素节还想要主角学医呢?这就和当时的皇帝荔枝有关系啦,总的来说,荔枝和武武都是非常尊医重道的(虽然重道的成分多得多),而荔枝的头风经久不愈,一直在努力找个神仙高人治好病,所以当时的大夫都努力研究怎么治疗头风,也算是为医疗事业做出一定的贡献了吧。 第21章 徐子文这话说得大有深意,严铭忍不住追问一句:“照你的意思,吴家的事情还有别的隐情?” “严铭啊严铭,你干脆改名叫严不明好了!”徐子文恨铁不成钢地剜他一眼,“亏你父亲还是户部侍郎,你竟连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严铭何曾在这些事上下过半分心思,自家老爹的耳提面令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没一个字留在脑子里。 徐子文也知道指望不上他,端起桌上一盏沏好的信阳毛尖,一气灌进燥得火烧火燎的喉咙里。 大半杯晾开的茶水喝下去,心底的火气稍微被压了下去。他垂眼望去,觉得手里这杯子真活似严铭那颗金玉其外的脑袋,瞧着倒是精致好看,装的都不知道是哪年的凉茶了。 “你可记得往些年被贬去袁州的那一位郡王爷?据我所知,吴议的户口就落在郡王府上,你仔细想想其中的关窍。” 严铭为难地敲着空空如也的头,实在也敲不出半点声响,只能讪笑着望着徐子文,请他再提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