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卫东:“同意。” 罗勏:“我同意我哥。” “我虽然也认为燃犀跟钤印的线索有关,但我也认为我们不能放弃其它的地方,只要我们rou眼所能看见、身体所能接触到的地方,我觉得我们都应该仔细查找,不放过任何角落。”刘彦磊忽然异常积极地发表意见,似是急于把刚才那一篇儿给翻过去。 “是的,但凡有一丝可能的地方,我们都不能放过。”邵陵对刘彦磊的说法也表示了肯定,“那不如这样,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分头再对整艘船展开检查,尽量把细致程度保持在以厘米计。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中午截止,中午我们边吃些东西边开个会,除交流收获之外,也想一想燃犀和钤印的关系,以及怎么应付今晚的危险。” 众人对这一安排都没有异议,于是自发结组,有负责再次检查上层舱的,有负责检查下层舱的,有负责检查桅帆的。 正要付诸行动,却听刘彦磊又来了一句:“你们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船底,谁去检查?” 众人停下来陷入思考。 检查船底听来有些不切实际,但也确实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不是么,万一呢? 可……由谁去检查船底呢?那可是需要跳入海中,并且潜水下去的,先不说要求得有非常好的水性了,单说这艘船这样大,船底的面积也不小,如果出现意外憋不住气,连往外跑都来不及——有船底挡在头顶,人要怎么短时间内绕到船底外的范围并浮到海面上去? 更别说——那可怕的不知是鬼怪还是什么难以想象的力量,是来自海里,谁能保证他们这些人一旦入海,不会被那东西当场弄死? 这是一个让人为难且严峻的问题。 众人正在各自心中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忽然听得那位叫做方菲的女孩子淡淡地开口:“我去检查海底。” 方菲是于隆的女朋友,染着和他一样的闷青亚麻色的头发,从入画以来就很少开口说话,一直都相当沉默。 “真的假的?”罗勏惊讶地看向她,“美女,你可别小看……” “我有潜水执照。”方菲淡淡地打断他,一指自己的男朋友于隆,“他也有,我们是潜水俱乐部的成员。” 于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潜水执照是什么等级的?”邵陵忽问。 “aow。”方菲神色平静。 “aow是?”罗勏问。 “advanced open water diver,开放水域进阶潜水员。”为他解释的是邵陵,“可以潜入30米水深,能做深潜、船潜、水中导航,以及夜潜。” “牛逼,”罗勏竖了竖大拇指,“但是这船上没有潜水装备啊。” “我们可以自由潜水。”方菲道。 “自由潜水就是不携带氧气瓶,仅靠自身屏气进行的潜水。”邵陵说着,望住方菲,“你们可以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下海,毕竟我们不知道海里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状况。” “他们说,画里的白天通常不会有人死亡。”方菲指了指老成员们,“那就赌一次。” 邵陵的目光就挪向了于隆。 看得出来,于隆其实并不想下海,所以在方菲开口前,他根本没有提到自己会潜水的事。 于隆感受到了来自众人投注的目光的压力,皱了皱眉,看向方菲:“万一赌输了呢?” “我们玩儿极限运动的,哪一次不是在赌命?”方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自由潜是世界第二危险运动,我们的一只脚本来就踏在鬼门关里。” “我愿意死在潜水上,不代表我愿意死在这个鬼地方的海里!”于隆有些烦躁。 “那你随便,我自己下。”方菲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却被于隆一把拽住胳膊。 “你怎么回事?!”于隆焦急又恼火地瞪她,“故意气我,让我着急是吗?!我又怎么你了,别又任性行不行,别逼我行不行!” 方菲冷漠地看他一眼:“你已经没资格让我对你任性了。于隆,从这儿出去后,咱们就分手。” 说着甩开于隆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于隆一脸难以置信和莫名其妙,大喝了一声:“你有病吧!”却紧跟着追了出去。 卫东悄悄拿肘子撞了柯寻的胳膊一下,低声道:“看样子,昨晚那幻象试出好几对儿塑料情侣来……我说,你的幻象是谁?是大佬不是?” “无脑问题我拒绝回答。跟我来。”柯寻一手牵了男友的手,一手拎着卫东也出了门。 “干嘛去?”卫东忙问。 “那姑娘执意要下海,得给她弄个安全措施。”柯寻说,“去把麻绳找来,拴她腰上,能起一点儿作用是一点儿。” 拿了麻绳来到甲板上时,于隆似乎已经决定了要陪方菲下海,两个人好像在闹冷战,谁也不理谁,但也没妨碍要下海的决定,正各自认真做着下海前的热身准备。 “海里的能见度不高,想要查看船底不太容易,”柯寻走上前,对方菲说道,“我手机防水等级是ip68的,两个小时内水下照明没问题,你拿着用。” “哎,我手机也是,给你男票用吧。”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罗勏也十分大方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谢了。”方菲接过来,用东西把手机固定住后挂在了脖子上。 柯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牧怿然:“这事儿挺怪,为什么手表和打火机在这幅画里都退化成了很古早的状态,手机却还保持原状,虽然只能在白天使用照明功能,别的功能一概用不了之外。这难道不违和吗?” 第198章 海上燃犀图11┃死亡最可怕之处,是无能为力。 牧怿然略想了想,道:“罗勏的手表是金属和机械的,打火机也算得上是一种小型的简单的机械组合,但在画里,无法识别复杂的机械性质,所以被直接抹去。 “于是手表只保留了环状外形和金属质地,被‘画’加工还原成了金属手镯——毕竟手表也可以算是一种饰品;打火机只保留了能打火的属性,所以还原成了打火石和火绒。 “由此可见,‘画’会通过其内容所展现的年代和通关需要,来改变我们身上所携带的‘不合时宜’的物品的性状,在让它们基本符合年代的前提下,又能尽量保持它们原有的功能——除非因为通关的需要而必须抹去的功能。 “但其中,手机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组成它的都是电子元件和非常科技化的物质和功能,‘画’无法识别,亦或是无法进行退化处理,就像我们经历过的《人学》那幅画,手机在画里就成了一种bug般的存在。 “在手机所有的功能里,照明大概是最好识别的一种功能,所以在这幅画里,仅这个功能还能应用,并被允许在白天使用,而手机的外形和内部元件,大概因为无法识别,就只好全部保留,但因为其它功能都无法使用,在我们手上其实和一块废铁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道理,”柯寻点头,忽然一挑唇角,“我有个想法。” 牧怿然看着他,也浅浅一笑,道了声:“可以一试。” 罗勏在旁边看得一脸懵比,吐出嘴里被强塞的一把狗粮,问卫东:“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卫东也吐出自己嘴里的狗粮:“问那么多干什么,学学我,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嗑狗粮就是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真正的狗男男的爱情是不需要用嘴来秀的,一个眼神过去,要说的话就全在对方脑子里了,比复制粘贴还快。” 罗勏了悟,叹了一声:“这才叫爱情,我一个直男都羡慕了。” 卫东伸臂一搭他肩:“你也可以了,特爱你那小女朋友吧?” “一般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一起玩儿呗。”罗勏做出一副“不在意并且想想还有点儿烦”的样子。 卫东一巴掌乎他脑袋上:“少踏马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单身狗打不过那俩大佬还打不过你!跟特么柯某人小时候一样,贱歪歪的!”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不着调的富二代其实有多爱他的女友。 同是昨晚经历的一段幻象,有的情侣陷入猜忌,有的情侣果断决裂,有的人真情流露,有的,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绿沉沉的海水翻涌着苍白的浪,站在船舷向下看,很难看清浪底的情形,那水下混浊得很,像是堆涌满了浓稠粘腻的,死气沉沉的脏东西。 众人很佩服方菲这个女孩子的勇气,这样的海水之下,不知道隐藏着怎样恐怖或是恶心的东西,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腰缚长绳跳了下去。 于隆绷着脸,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潜入了浓绿的海水中。 秦赐、牧怿然、柯寻和罗勏守在船舷边,随时准备情况不妙时把这两人从海里拽上来并施救,其余人仍旧去检查船舱各处。 罗勏瞅着下面的海水,忍不住问柯寻:“哥你说,那个李亿的尸体会不会还在海里头?他俩在海里会不会看见他?” “说不准,”柯寻也望着海水,“如果这海水只是普通的海水的话。” “普通海水的话,李亿的尸体大概十几个小时后就能浮出海面。”秦赐在旁边说道,“但我并不觉得它普通。像方菲和于隆这样水性好的人,即便半夜掉进海里,坚持到天亮等我们搭救也应该没问题,然而在画里如果被不可反抗的死亡选中,是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的,所以我认为,一旦落海,等着我们的很可能不仅仅只是溺水的恐怖。” “叔你别吓我了,当我没问好吧。”罗勏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远离开船舷。 秦赐:“……”为什么柯寻是哥我就是叔…… 好在方菲和于隆在海里并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两个人几次下潜,又几次浮上海面换气,将近中午的时候被柯寻几人用绳子拽回了船上。 “没有查完,”于隆喘着粗气接过秦赐递的巾子擦头上和脸上的水,“水下可视性太差,查起来相当费劲,就算有手机照着亮,还是很难看清船底有没有疑似钤印的东西。” “辛苦了,先换衣服吧。”秦赐知道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宽慰这两个勇气可嘉的新人。 “下午继续。”方菲话不多,但却是个极有恒心和个人信念的人。 于隆对她的决定很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柯寻去了厨房,见雪格和陈歆艾正处理食材准备做饭,“要帮忙吗美女们?”柯寻问。 雪格把刀递给他:“你切rou。” 柯寻接过刀,看了眼矮几上摆着的食材,从里面挑了几块rou出来:“烤个五花rou,拌个凉菜,煮个热菜,弄个水果拼盘,做个丸子汤,再弄点儿蔬菜饭团子,齐活了。” 忽然觉得房间里一片安静,抬眼看去,见雪格和陈歆艾正默默地看着他,不由一挑眉:“没见过会做饭的男人?” “是没见过死到临头还活得这么精致的男人。”雪格说,“随便把rou弄熟不就完了,你还要弄个四菜一汤出来。” “我不能让我男盆友吃苦受罪啊,”柯寻开始片五花rou,“就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明天,死前才更得吃饱喝足过舒坦了。甭奇怪,你们多经历几幅画之后心态就能跟我一样平了。” 陈歆艾闻言,目光有些复杂,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菜。 雪格却笑了一下,总是很冷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温度:“有道理,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再多经历几幅画了。” “别放弃希望,美女。”柯寻没有多劝,任何心灵鸡汤在画里都不好使。 雪格再次笑了笑:“即便不进画,我也没几个月可活,白血病。” 她说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柯寻,等着他像其他所有听说了她的病况的人那样,做出惊讶或是同情的神情,用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但他没有,他专心致志地削着手里的rou片,甚至在她说完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就像是听进耳里的是“感冒了”三个字一样,嘴里说出的话也如刚才一样散漫又自然:“那再做一个豹胎怎么样,我在下层舱里瞅见有这东西,这东西你在画外可吃不着,在古代豹胎可是上八珍之一,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做,但可以试试,好吃难吃反正就那样了,要不要吃?” 雪格这次是真的笑了:“豹胎?豹子的胎儿?要不要这么残忍。” “没文化真可怕,豹胎是豹子的胎盘,不是胎儿,ok?”柯寻说,“残不残忍的,反正这是在画里,实际你吃进肚里的还不定是什么,没准儿是颜料,没准儿是纸呢。” “不吃,越说越没胃口了。”雪格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几分活气儿。 她厌恶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当成死人一样对待,她宁可在自己即将死去之前,被人像对待普罗大众一样一视同仁。 死亡最残酷的地方不是你即将离开人世,而是你被同情可怜着,却又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帮助地、充斥着自己的绝望、怨恨、卑微地死去。 雪格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舒坦了一些。 这个柯寻,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他比别人都敏感细腻。 而陈歆艾却有点心不在焉,在飞快地瞟了柯寻好几眼后,终于咬了咬牙,走到他旁边,一边择菜一边低声问了一句:“你昨晚的幻象里,和你说话的是谁?” 柯寻看了看她,答道:“我男朋友。” 陈歆艾脸上神色有点僵硬,又问了一句:“那你男朋友……昨晚的幻象里是你吗?” “我没问,你想知道的话就直接去问他。”柯寻说。 “你不好奇吗?”陈歆艾奇异地盯着他,“万一他幻象里的不是你,不就证明他最爱最信任的人另有其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