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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卫东:“所以你究竟是为的什么有生理反应了?”

    柯寻:“……靠。”

    “你有没有感觉,”柯寻指着上头,“这个天和地离得特别近?而且这个天特别的不通透,就像一块抹了蓝漆的铁板,使劲在往下压。”

    卫东抬头看了看天,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没啥感觉啊,这天看着挺高远的,但如果以画的审美来看,这天画得其实挺一般的,没有层次感,就好像是拿蓝色的颜料平平地涂了一层,而且还没涂均匀,深一块浅一块的,我怀疑啊,这是画布质地的问题。”

    “是吗。我总觉得,咱们好像被关在一个特小的空间里。”柯寻盯着天空,忽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在天的外面,有什么东西也在盯着他。

    两人边说边去追赶牧怿然,他走得很快,尽管山路崎岖,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转过几个峰头,又是一片碎石地,一条从雪山上流下来的小河蜿蜒沿伸,河岸边生满了草木野花。

    “这简直像是世外桃源,哪儿有半点恐怖气氛。”卫东说。

    “没有吗,”柯寻看着眼前鲜亮的景色,“我觉得很恐怖。”

    “哪恐怖?”卫东问。

    “鲜明的恐怖。”柯寻说,“你不觉得眼前所有的景物颜色过于鲜明了?”

    “这有什么稀奇,无污染的地方看东西就是清晰。”卫东说,“再说这是画里,景物鲜明也有可能是因为原画的颜色调得鲜明。”

    “但相比于上一幅画,这幅画是幅画的痕迹太明显了,”柯寻说,“用我不专业的话来说,感觉就像是用力过猛了,导致这些景物看上去特别的假,不管是天、山、小河,还是这些石头野草,特别假,所以很恐怖。”

    卫东挠了挠头:“你的怖点真奇特,我是感受不到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牧怿然却放慢了脚步,甚至停下来,弯腰研究起河边的草木植物来。

    “你男神好像很喜欢花花草草。”卫东说。

    柯寻摸了摸下巴,刚要说话,一抬眼却发现来时路的远处,有几个人影在晃。

    定睛看了一阵,发现是秦赐带着沙柳和李紫翎,再后头是周彬赵丹,最后是耿家三口,都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这伙人看样子是打算跟着咱们混了。”卫东说。

    “不,是要跟着牧怿然混。”柯寻挑了挑唇角,“优秀的人,到哪里都会被追随。”

    牧怿然研究花花草草的功夫,秦赐等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打了个招呼,秦赐就问:“小牧一路往这边走,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线索?”

    其他人就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牧怿然。

    现在每一条疑似线索,都会被众人当成救命的稻草,拼命地想要抓住。

    见牧怿然没有及时开口,周彬走上前来盯住他:“我劝你最好别藏私,咱们这些人只有劲儿往一处使,才有可能尽早离开这儿。我相信你也不喜欢马振华那种人,咱们这些人没人喜欢他,原因是什么你肯定也清楚,马振华太自私,自私的人迟早会被大多数人抛弃,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今天晚上又要重新分配帐篷,你的决定,关系到自己是否能得到其他人的维护,希望你考虑清楚。”

    柯寻在旁边听笑了:“看样子你就是那个最大公无私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昨晚独拥人rou的滋味美不美好,眼睁睁看着‘自私’的马振华被拎出去扒皮的感觉,是物伤其类还是兔死狐悲?”

    这话让周彬听得脸上的rou直抖,攥着拳头就向着柯寻扑过来,被柯寻轻松闪过,并且伸手就箍住了周彬的胳膊:“你女朋友在,我给你留点面子,不过我也有句话说在前头:请你以后对别人说话客气点,谁都不欠你的,你的威胁也根本无足轻重,大家会维护的,只有有本事的人,而不是只会放狠话的人。”

    周彬脸上的rou抖得更加厉害,然而只凭柯寻一只手就把他的胳膊制得一动不能动,他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等柯寻松开手,周彬没有再不依不饶地纠缠,只是沉着脸盯了他一眼,又盯了牧怿然一眼,咬着牙说道:“好,算我刚才说话难听,但话糙理不糙,谁有什么想法和线索最好都说出来,藏着掖着只有你自己知道,一点用都没有,你的确可以不作为,但有的时候不作为就等同于反作为,见死不救就相当于协助杀人,你们说是不是?”

    李紫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其余人保持沉默。

    牧怿然终于开口,声音冷淡:“我的确没打算说,因为我所推测出来的线索,也许并不能救人,反而会害人。但既然你认为说出来才是对你们好,那么我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是我话说在前面,我所说的,只是就事论事的客观推论,不保证正确,不为你们的性命负责,要怎么判断和推导,由你们自己决定。”

    “可以,”周彬冷笑,“我接受你这段免责声明。”

    “你也可以选择不听。”柯寻皮笑rou不笑地看着他。

    “说说吧,”秦赐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仅供参考,做决定的还是个人。”

    “那么我们边走边说。”牧怿然没再停留,举步向北。

    一伙人都在左右跟着,听牧怿然说道:“我的第一个猜测,每天晚上从我们这些人中挑人出来杀死的那个东西,是娑陀教某一派系信仰中的魔神。”

    秦赐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有所怀疑,既然那个人让我们准备祭礼用品,并且通过昨夜来看,至少所有亲自动手准备了祭品的人都逃过了死亡,这就说明,我们所准备的这些祭品,是有用并正确的。再通过祭品的种类,比如说人rou,比如男精女血,都偏于邪异,正证实了这东西的实质,它不是正派的神或佛,而是一个魔或鬼。”

    牧怿然接着说道:“娑陀教有几大支系和数支小系,每一派系的教义和神系各有不同,我并不能确定这个东西是属于哪一支系的魔神,但如果它真的是一位魔神的话,通常在娑陀教某些支系的教典和经传记载中,用于供奉怒相凶神和魔系神的东西,的确有一些偏于邪异甚至血腥,那么我们所不明含义的多姆、嘎啦、当喀,会不会也是类似的东西。”

    众人齐齐恍悟,周彬忍不住插嘴:“就算知道是邪门东西,我们也不知道它们具体指的是什么啊。”

    耿家三口里的耿爸忽然说道:“我也有一个线索,不知道对不对。关于那八条手臂的东西……我们一家子去年去国外旅游的时候,曾经在当地的娑陀庙见到过,我一直想不起来它叫什么,刚才说到怒相凶神,我突然就想起来了,它好像叫做……黑尸天。”

    第34章 信仰12┃塑料姐妹花。

    沙柳走得有些喘,闻言忙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听说过黑尸天,我妈那位吃了慧露丹后治好癌症的朋友,自那以后就信了娑陀教,买了很多相关的书籍,我曾在他家的书里翻看到有关八臂黑尸天的描述。

    “书上说它身披人皮,颈挂人头链,手持头盖骨做的碗,里面盛着人脑,除此之外,对于供奉黑尸天的祭品也有一些描述,比如……

    “比如有人的心脏、肠子、腿和胳膊,剥掉皮的头颅,人油点燃的用头发做灯芯的灯盏,用人的五官制成的花朵,用人的脑浆、血和胆汁制成的液体,用人胆、脑、血和内脏揉成的大面团之类……”

    李紫翎又听吐了,赵丹也在周彬怀里干呕不止。

    周彬却是眼睛一亮:“这些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所说的多姆、嘎拉什么的?而且你说的头盖骨碗,是不是就是供碗?奠酒也不是普通的酒,应该是用人的脑浆、血和胆汁制成的,还有灯盏,昨天找到的普通灯盏应该不正确,得用人油灯才行!”

    沙柳仔细想了一阵,点头:“我想应该是的,我只记得书里面一大串音译的名词,只不过当时就是随便看两眼,没有用心记……对了,多姆我想起来了!是供糕的意思——会不会就是……就是那个大面团……”

    “那就是了!”周彬攥着拳头用力一挥,“咱们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行!”

    秦赐却很谨慎,沉声问向久未发声的牧怿然:“小牧,你怎么看?”

    牧怿然看了眼兴奋不已的周彬:“我对此存有怀疑,并不很确定那人所说的一应祭品,指的就是沙柳提到的这些东西,而且我也不认为这些东西会起到什么好作用。”

    秦赐望着他:“怎么讲?”

    “柯寻说,昨晚的巨影看上去比前一晚的要高大,”牧怿然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我怀疑和我们找到的祭物有关。一切神明都靠信仰存在,信仰力越强,神明的力量就越大。祭祀是体现信徒信仰的最直接的方式,祭品也相当于信仰力,是神明力量的来源。”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收集到了祭品,黑尸天吸收了祭品里所带有的信仰之力,所以看上去比前一晚更加高大强壮了?”秦赐领悟。

    “因此我才说,去寻找这些祭品,对我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牧怿然说。

    周彬皱眉:“可是如果我们不按要求去准备祭品,一样还是会被那个东西杀死,更何况像你说的,如果祭品相当于信仰的话,哪个神明会杀害自己的信徒呢?说不定它之所以杀害我们,只是因为祭品还没有凑齐,一旦凑齐,正式举行祭祀仪式,它就会对我们像信徒一样爱护起来。”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沙柳说,“据说黑尸天在皈依娑陀教之前,是异教一个极其残暴凶恶的魔,即便后来有了神格,也是一尊魔神,具有杀生的本性。修行者要想驱使它为教派效力,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献上它最喜欢的祭品和法器,越凶狠和恶毒的魔鬼对修行者的用处就越大。”

    周彬福至心灵般地向着掌心一砸拳头:“它需要祭品和法器,你刚才说它身披人皮,颈挂人头链,手拿头骨碗——想想谭峥和马振华是怎么死的!一个被分尸,扯去了人头,一个被扒皮,是不是意味着,那东西在用我们做它的行头?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凑齐它想要的东西,所以它亲自来动手了,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一旦我们凑齐了东西,就不会再被它杀害,甚至它还很可能会为我们所驱使?比如,带我们找到钤印,离开这幅画?”

    其余几人似乎都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跟着点了点头。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把这些东西找来吧!”周彬迫不及待地看向众人。

    秦赐还是谨慎地问了牧怿然一句:“小牧往北边去,也是为了要找这些祭器吗?”

    “找东西在其次,我只想先去那边看看。”牧怿然说。

    “那边有什么?”沙柳问。

    “成群的秃鹰。”牧怿然冷然。

    周彬不明所以,问秃鹰怎么了,却见沙柳脸色一白,说了一句:“天葬台。”

    天葬习俗并不是某教独有,东南亚地区很多国家的教会,甚至远至非州马赛族中,都有该习俗的痕迹。

    娑陀教也施行天葬仪式,众人多少都听说过,见牧怿然这么说,都没再质疑,而且走了这么久,就此掉头回去反而得不偿失,就决定一起去天葬台那边一看究竟。

    绕过一座巨大的峰头,数十只盘旋起伏的秃鹰骤然出现在眼前。

    前方的天葬台上,俨然正在举行一场天葬仪式。

    三五个人围在那里,有人在点燃香火堆,有人盘膝坐在羊皮上念经,有人正从地上挑拣称手的工具,有刀,有锤,有铁锨。

    在天葬台的正中央,仰卧着一具尸体。尸体周围的石头上,蹲着十几只贪婪等待的秃鹰。

    众人没有太接近,避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心地看着台子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念经的人站起身,说了几句什么,拿刀的人就走到尸体旁边,把尸体翻过来,刀子一晃,直接插进臀部,然后顺着向下一划,从臀划到脚踝,割下了红白交错的、长长的一条rou。

    李紫翎发出了尖利的一声惊叫,天葬台上的人闻声看过来,脸上立刻泛起凶戾,挥舞着刀锤铁锨就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跑!”秦赐叫了一声,转头就跑,其余人吓得连忙仓皇跟上,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山石,跑了还没有几步远,李紫翎和赵丹就都崴了脚,跌撞着摔趴在地。

    周彬把赵丹拽起来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夺路逃蹿,李紫翎摔在地上没人理会,惊慌得凄声哭求:“别扔下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沙柳!沙柳!你别走,救救我——”

    沙柳并没有跑出多远,就在李紫翎的前方,正被石头绊倒在地,爬了半天没能爬起来,李紫翎身长胳膊长,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裤腿,任凭沙柳怎么挣扎都无法甩脱。

    “紫翎你放开我——”沙柳脸色刷白。

    “我不——你带我一起——咱们是好朋友,你不能抛下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李紫翎的哭叫到了后面竟显得凄厉又凶狠。

    两个人正纠缠成一团,忽见视线里迈进来两条长腿,没等抬头看清是谁,已是被这人一手一个拎着后脖领从地上拔了起来。

    “塑料姐妹花,hum?”柯寻扬了扬眉尖,重新往前头跑了。

    沙柳和李紫翎不敢再耽搁,显然柯寻不会再回头第二次。

    生死关头,人的潜力是巨大的,李紫翎强忍着崴伤的脚痛,硬是一步一拐地跟了上去,所幸天葬台离众人避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一时半会儿那几人并没有追上来。

    众人仓皇跑了十来分钟,周彬背着赵丹已经力竭,回头看了看,见似乎已经甩掉了那几人,就停下脚把赵丹放了下来。

    “咱们快走吧,”赵丹哭道,“太可怕了,就是天葬而已,没什么可看的,走吧,行吗?”

    周彬摁了摁她的肩膀:“没事了,那些人不追了,你歇歇,脚还疼吗?让秦医生帮你看看。”

    等了片刻,众人陆续跑到了面前,最后是李紫翎和沙柳,却不见柯寻、卫东和牧怿然三人。

    “他们去哪儿了?”周彬问沙柳。

    沙柳喘着,指了指身后:“我看见他们往峰头的另一边绕过去了,离天葬台并不远,不知道是想避开那些人还是想把他们引开。”

    周彬望着天葬台的方向看了一阵,转头问秦赐:“秦医生,你说,这个天葬台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秦赐摇头:“我暂时想不出什么。”

    周彬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觉得很可能有。那个牧怿然不简单,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他既然要来这儿,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关键点也许就在天葬台上,你没看他就连逃跑都不肯离那儿远些吗?说不定绕来绕去,把那些人引开,他正可以趁虚而入,借机上到天葬台上去。”

    秦赐看向他:“那么你的意思呢?”

    周彬眼里闪过异彩:“联想一下我们刚才说到的祭器,什么人油人脑人胆人血,什么头颅心脏胳膊头发腿,还有什么头盖骨碗,这些东西你们觉得能从哪儿弄到?”

    沙柳一惊:“你的意思是……天葬台上的尸体,可以提供这些东西?”

    “显然就是这样,否则牧怿然为什么会来这儿?”周彬笃定地说道,“那个卫东还说了一句,说是他们问到了村子里的人,有人给他们指向了北边——这明显就是一个任务提示,说明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我们需要什么?当然是祭品!而这里有什么?只有那具尸体,尸体可以提供给我们一切想要的祭品,我们必须想办法去弄来!”

    “可那些人那么凶,我们要怎么弄?”赵丹担心不已,“他们手上有刀和工具,咱们空手根本不是对手。”

    “但咱们人多,”周彬咬了咬牙,“我有个主意。”

    柯寻卫东跟着牧怿然绕过峰头,沿着一面陡峭山壁小心地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