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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卫东点头:“是的,美术作品常常会用夸张的手法来渲染画面或突出主题。”

    柯寻摸着下巴思索:“这场白事的主角,是个畸形儿,那这幅画想借此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主题呢?我觉得画作者的思路很诡异。”

    卫东问:“这画作者是谁啊?”

    柯寻想了想:“牧怿然说是叫……卧槽!”

    卫东:“啊?”

    柯寻转脸望住他:“这个画家,也姓李。”

    第18章 白事18┃死咒之村。

    李京浩。

    “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李姓是大姓。”卫东说。

    柯寻站起身:“去问问,那老头说不定能提供点东西。”

    两人奔着老头的院子去。

    进屋敲开里间门,老头抬起浑浊的死人般的眼珠看着两人:“什么事?”

    “我问一下啊,死的那人是谁?”柯寻开门见山。

    “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谁?”老头的语气忽然警惕起来,两颗石雕似的眼珠骤然一动,慢慢地浮现出一丝诡异狰狞的神色。

    柯寻一惊,连忙指着腰上系的那根写了诅咒之字的麻布条给老头看:“我是来帮忙的啊,你看,我打小没念过书,就因为脑子不好使,谁跟我说啥我都记不住,这帮了两天忙了,忽然就忘了死的是谁了,想着这有点儿对死者不敬,就赶紧过来问问您老人家。”

    老头用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盯了柯寻好半天,直到把柯寻盯得心里头都发毛了,才终于开口:“死的是李麻子家的怪怪,可怜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少不得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都出出力帮上一把。”

    畸形儿叫怪怪,乡下农村人爱起些贱名,为了好养活。

    柯寻又问:“怪怪是怎么死的?”

    老头阴森森地看他一眼:“生成那个样子,活到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

    卫东想起刚才和柯寻聊过的话题,忙问:“他爸他妈是什么关系啊?”

    老头:“夫妻。”

    卫东:“……”

    柯寻转转眼珠:“村里是不是有谁和李麻子家有仇啊?”

    想起牧怿然说的那三棵槐树和柏木棺的诅咒了。

    老头阴沉地盯着他:“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能有什么仇。”

    “那怪怪的棺材是谁给打的?”柯寻被老头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头神色诡异起来:“他老子娘怕自个儿死后没人管怪怪,死前儿让人提前给怪怪打好的。”

    这就奇怪了,柯寻不解,除非怪怪的爹妈不知道纯柏木制棺遭天打雷劈这种说法,误打误撞给怪怪用上了。

    “那他家旁边那三棵槐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您知道吗?”柯寻问。

    老头神色更加诡异,脸皮的颜色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一对混浊的眼珠布满了狰狞和凶戾,两个眼球极力地向外突出来,干瘪的嘴倏地撕裂开,露出没有牙的黑红色的牙床和腥臭的口腔,大张着,生硬地道:“什么槐树,没有槐树。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李家村。李家村千百年来不许外人进入,你们,死,死,死——”

    说着,一张嘴竟是越张越大,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猛地向着柯寻和卫东扑了过来!

    “跑!”柯寻大吼一声,拽着吓呆在当场的卫东夺门而逃。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冲出院子,卫东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在柯寻的拉扯下就觉得自己腿已经不再是腿,十脚里有六脚挨不着地,半个人都在空中摇曳起伏。

    眼瞅着双腿实在捣腾不过来了,一记饿狗扑屎就摔在了地上。

    含着一嘴土抬起脸来的时候,视线里多出了几双脚,紧接着就看见柯寻的脚大步奔到了为首那双脚的面前,通过脚尖之间的距离,卫东推算柯寻一噘嘴唇差不多已经可以啃到牧怿然脸上去了。

    “报告大佬,有人想吃我们。”柯寻一脸求安慰求抱抱。

    大佬赏了他一记冷眼让他自己体会。

    “怎么回事?”医生问。

    柯寻回头看了看,见那老头并没有追上来,就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这几个人:“你们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我们……”医生神色略复杂,“有了一个很震惊的发现。”

    牧怿然他们与柯寻两人分开之后,首先就去村中找到了村长的家。

    村长是一村之首,通常来说,他所住的地方应该是全村房舍最大最好的,所以众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然而村长家中已经没有了人,屋中四处积灰,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

    牧怿然在村长家做为小祠堂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本族谱和村志。

    果不其然,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是同祖同宗,他们的祖先,曾在战国时担任过王室的宗祝。

    传说宗祝能通鬼神,其神技巫术,只传嫡系,不传外人。

    所以李家祖先制定族规,其子孙后代,永居此地,不得外离,不得分支,不得与外姓通婚,不得与外界私通往来。

    纵览整本族谱,无论夫媳,全都姓李。

    整个村子,没有一个外姓人。

    “……他们祖先是疯了吧,”卫东擦着嘴惊讶,“这是鼓励近亲结婚吗?!”

    “巫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扭曲邪恶不合常理的存在。”牧怿然冷然,“我们不必去管他们的族规是否符合法理伦常,只需要知道,这个村子,就像是遗失之地一样,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和外界断绝着联系。”

    柯寻接口:“那么问题来了。”

    牧怿然看向众人:“结合刚才柯寻他们的遭遇,既然这个村子与外界断绝着联系,并且抵制外人进入,那么,这幅画本身,又是谁画的?这幅画,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众人顿如醍醐灌顶,目光齐刷刷一闪。

    柯寻举手:“大佬,族谱上有没有李京浩的名字?”

    牧怿然看他一眼:“没有。”

    柯寻挠头:“那就是巧合?”

    牧怿然眸光微动:“也不见得,很多画家都有曾用名,或是成名后给自己起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字。”

    卫东插口:“这就不好办了,谁知道他们后来谁会给自己又起个名字啊。”

    “既然已知画作者是李京浩,”牧怿然说,“那么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是这幅画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或者说,这个李京浩是怎么进入这个村子,画下了这幅画,而后又把这幅画带出去的。”

    “如果李京浩是本村人,能画下这幅画倒并不奇怪,”医生接口,“但村子规定了本村人不允许和外界往来,不允许离开村落,这就没法解释这幅画是怎么流到外面去的了。”

    “最后一个发现,”牧怿然这句话是对柯寻和卫东说的,“我们转遍了全村的民居,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啥、啥意思?”卫东一哆嗦。

    “所有的民居内,都积着薄厚不一的灰尘,”医生说,“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在这些民居内发现尸体或是棺材。”

    “而这些民居内,我们所见最多的东西,”牧怿然目光颇含深意,“是牌位。”

    柯寻一挑眉:“意思是这些村民都已经死了?”

    牧怿然微微颔首:“推测是这样,我们按着族谱上的名字核对过了,牌位上的名字都在族谱上。”

    柯寻摸着下巴琢磨:“这个村子难不成发生过瘟疫之类的传染病?或者是天灾?否则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牧怿然淡淡道:“民居内灰尘薄厚不一,说明这些人并不是同一时间段内死的。”

    医生点头:“差不多应该是几年或是十几年内陆续死亡。”

    卫东抽抽嘴角:“这该不会是因为近亲结婚所以寿命都不长的缘故吧?”

    牧怿然眼尾微挑:“更或许是,这些人,都是遭受诅咒而死呢?”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

    柯寻最先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怪怪家旁边那三棵槐树,其实诅咒的并不只是怪怪一家,而是……整个李家村?!”

    “我认为是这样。”牧怿然颔首。

    卫东咋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啊,一咒咒一个村子。”

    柯寻忽问:“但为什么那老头刚才说没有槐树呢?他虽然后来一言不合就发狂咬人,但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像是耍赖皮不告诉我们的样子。”

    牧怿然垂眸沉思,突然拔脚就走,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上前去。

    再次来到怪怪家院外那三棵老槐树下,牧怿然仰面望着树上的鬼脸。

    柯寻也跟着看,只见这些鬼脸似乎比上午的时候,更加向外突出了,整张脸带着脑袋,都几乎已经脱离了树干,只有后脑勺的地方还稍微连接着树皮,就像一颗颗硕大的树瘤,累累垂垂地结挂在树上,看起来分外恶心。

    “你有没有发现,”柯寻用手肘碰碰牧怿然,“这些鬼脸好像还有性别来着,你看这张脸,像不像个大妈?还有那张,还长着胡子呢,上头那张,像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你再看那边,老太太的脸下面是个婴儿的脸,男女老少都有。”

    “嗯。”牧怿然并不惊讶,显然也已经发现了。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柯寻边说边在这些鬼脸之间梭巡着目光,“你说这些脸,会不会就是……”

    “所有死去的村民的脸。”牧怿然淡然接道。

    柯寻伸手指向树根处的一张鬼脸:“……刘宇飞。”

    牧怿然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这张鬼脸像是新长出来的样子,颜色发着灰,不像其他的鬼脸那样,颜色已经暗沉到黑灰。

    这张鬼脸的五官酷似刘宇飞,甚至在脑顶后的位置,还有一个小辫子形状的树皮。

    它的五官极尽扭曲,保持着刘宇飞惨死时的痛苦表情,然而这痛苦里又挟着无尽的怨毒,在黑洞洞的眼窝的位置,像是有两道无形的目光,怨恨恶毒无比地,死死盯着牧怿然和柯寻。

    牧怿然和这两个眼窝对视了片刻,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又绕着树走了几步,先后找到了死在刘宇飞之前的那五个人的脸。

    “这么看来,这三棵树不是种出来的。”牧怿然说,“表现在画里,就只是一种意象,而不是真实存在的树。”

    “怪不得那老头说没有树,”柯寻说,“说到那老头,为什么他还没有被咒死?整个村子里会不会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去看看。”

    牧怿然说着就要走,被柯寻一把拽住胳膊:“那老头已经狂化了,你现在过去不是找死吗。”

    旁边的张懋林忙附和:“对对,还是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紧找钤印要紧!”

    牧怿然目光扫向那老头所住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对那老头的身份,有一个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