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陆长渊把虞菡轻轻抱进了车厢，车厢里有空调, 陆长渊握住虞菡冰冷的手，为她取暖。 女孩的泪一滴一滴砸在陆长渊手上，就好像砸在他心里一样，有千斤重般。 顾康没有立马询问虞菡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忍心让虞菡现在就去回忆那些残忍的事情。 陆长渊说要带虞菡离开他也允许了, 说等虞菡缓过来之后再坐笔录，而祝澜这边还需要做收尾工作。 虞菡有些困了，喝完水之后就继续紧紧握着陆长渊的手，倒在了他怀里，睡得很深，但是眉头却还是轻轻皱起。 陆长渊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女孩纳入怀里，想让她卧得舒服一点。 开车的是陆长渊的司机，纪燃坐在副驾驶座，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陆长渊缓缓摸着虞菡的头发，见她睡熟了，小声道：“祝澜很聪明，他恨虞右清却不杀虞菡，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于是用自己的死给虞菡造成心理阴影，想就这样毁了她，这招很高。” 纪燃慢慢皱起眉头，他通过后视镜去看陆长渊，却发现陆长渊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表神。 “或者说，是有人故意要用这一招，给我来个下马威。”陆长渊叹了一声气，低头看着已经熟睡的虞菡，觉得自己欠她太多。 纪燃一直没有说话，他总是感觉今天虞菡被绑架这件事有点怪，但是不知道怪在哪里，只能想着人能平安回来就好。 虞菡窝在陆长渊怀里之后就睡着了，这一次她没有做梦，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天还有些暗，虞菡身上之前穿着的衣服现在不知道被谁换了，只有一件薄薄的病服，病房里面的空调很温暖，虞菡从被子里面坐起身来，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人。 她掀开被子下床，手腕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脚上因为衣服穿得多，所以痕迹不是很明显。 最可怕的是她脖子上的那一双手掌印，已经变成了深深的紫红色，虞菡抬手摸了摸脖子，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慢慢走到病床的床边，外面已经没有再落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出别的颜色。 抬手在玻璃上画了一个叉，虞菡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搬了一把凳子在窗边坐下，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下巴靠在膝盖上，长发散落在脚背，有些痒。虞菡继续往窗户外面看着，好像这样就能找到一丁点安全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护士，她看见虞菡在窗户旁边，轻轻走过去小声道：“窗户旁边冷不冷？我们下来测测体温好不好？” 虞菡点点头，不管护士要她做什么她都很乖顺，但就是面无表情，总体来说有些呆愣了。 护士把虞菡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默默做完一切之后悄悄离开了病房。 虞菡的脖子有点凉，那里擦了药，她躺在床上看着医院的天花板，却没有闭上眼睛。 陆长渊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立马赶到了医院，他放了些权给下面的人，这段时间他都不会再去公司了。 护士和陆长渊说了虞菡的状态，他走进病房的时候虞菡正坐在床上发呆，看见陆长渊她转头，叫了一声：“陆叔叔。” 陆长渊把身上的大衣脱掉挂在一边，对虞菡道：“等下会有警察过来询问你昨天关于绑架的具体情况，你状态怎么样，还好吗？” 虞菡点头：“还行，就是不想住在医院里，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随时。”陆长渊坐在虞菡身边，虞菡瞬间就下了床，站在了陆长渊面前。 陆长渊抬头看着虞菡，她脖子上的印子好像刺痛了陆长渊的眼，虞菡的眼睛有些肿，是因为昨天哭的太狠的缘故，她道：“陆叔叔，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梦里，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我的身体好像浮在半空，心里也根本无法安静。” 陆长渊抬手握住了虞菡的手，虞菡的手指动了动，她看着陆长渊的唇，睫毛有些颤抖。 “那我拉着你。” 虞菡突然笑了出来，她反握住陆长渊的手，重新坐在床上，小腿还一荡一荡的，丝毫看不出刚刚的失神无助，“陆叔叔，我饿了，上午的时候没胃口，现在想吃糖醋小排。” 陆长渊说了一声好，然后打电话叫人送饭过来。 顾康带着一个警员过来询问的时候虞菡正在病床上吃着陆长渊叫人给她送的饭。 陆长渊不让虞菡吃辣，送过来的菜基本都没有辣椒。 虞菡唇角还沾了糖醋小排的酱汁，她用手指把唇角的酱汁擦了，刚想舔掉，陆长渊却递给她一张纸，虞菡接过擦了擦手，顾康进来的时候虞菡觉得他觉得有些眼熟。 “虞菡同学你好，我是负责你这起绑架案的警察顾康，你现在还好吗？能否接受我们关于这起案子的询问？”顾康把声音放柔了些，想尽量不吓到虞菡。 虞菡只点了点头，顾康坐下开始询问：“关于一些时间线上的问题我就不多问了，你还记得之前祝澜在绑架你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陆长渊给虞菡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水，顾康问什么就答什么：“他说他恨我爸爸，然后想把我杀了，还掐着我的脖子，那下子我好像差点就死了。” 陆长渊在旁边脸色不算太好，虞菡虽然说的简单，但是他却知道这其中的惊险。 所以此时更大的疑问来了：虞菡究竟是怎么从祝澜手里逃出来的，而祝澜……又为什么自杀。 不过顾康换了一个稍微委婉点的方式，他问虞菡：“祝澜以前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吧。” 虞菡摇头：“算不上是很好的朋友吧，在大院里的时候谁都可以和我做朋友，只是一直联系到现在的并不多，而祝澜算是一个，他以前总是会带我出去玩，不过升了高中之后我只和他见过一面，然后就是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在不在学校。我说不在，他又问我在不在家，我说我马上回家了，等有时间再约。” 顾康和陆长渊对视一眼，大概这就是为什么祝澜直接去了虞菡小区把人劫走的原因。 “回小区之后应该就被什么捂住了嘴巴，然后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房子里面，他烧了一壶水，但是没有喝，他的手很红肿，裂了口子，他说他想要钱，还问我我手机的密码是多少，然后他就给陆叔叔打电话了。” 虞菡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却没说到关键，她咬了咬唇，继续认真回忆：“再然后他说他父亲因为一些事情，是被我爸爸亲手抓的，所以他恨我，然后掐着我的脖子，问我还不害怕，我说不怕，他这种人就是老鼠，我不会怕的。” 顾康笑笑，觉得虞菡的胆子确实是很大，旁边的警员一直在记录，虞菡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前方，思绪逐渐变得有些游离。 虞菡的眸色有些浅，她歪了歪头，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无法发出声音。 陆长渊一直在旁边看着觉得虞菡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站起来想对顾康说让他别再继续了，可是这时候虞菡又道：“然后他就发疯了，说什么，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他手上还有枪，突然他说他听到了脚步声，警察肯定来抓他，然后他就……” 虞菡呼出一口气，后面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她也没必要再多说。 见虞菡沉默，顾康知道自己不好再问下去，虞菡重新拿了筷子吃菜，表情也并没有多恐惧。 她就好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除了刚刚有一瞬间的失神外，其他的反应都很平淡。 顾康心里虽然存了疑，但毕竟虞菡是受害者，她能从绑匪手中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例行问完问题之后顾康就离开了，虞菡也吃饱了，她问陆长渊：“现在能出院了吗？” 陆长渊点头，叫人进来把这些虞菡没吃完的菜收拾干净，然后对她道：“吴嫂和我请了假，说她家里孙子刚出生，她要回去照顾一段时间，你一个人住我不是很放心，在你父亲没回来之前你先住在我那里，等到时候他回来了你再住回去。” 虞菡愣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住在同一屋檐下了吗？ 虞菡没有问别的，她只是点头接受了陆长渊的安排。 她心里好像还有一丝小欢喜。 回家收拾完行李之后虞菡又看见了很多年前陆长渊给她的那方手帕，她也一起放进了行李箱里面。 虽然陆长渊在北城的房产众多，但是他大多时间住的还是城南的一栋别墅，也就是曾经虞菡跟着陆氏夫妇一起生活的那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好像翻修了，规格也比以前要大了几倍，旁边的那些别墅群也没了，这附近好像只剩这一栋别墅，别墅周围还有假石和流水，只是现在都暂时被大雪稍稍掩埋了。 进门之后虞菡发现这里的布置还是有一点以前的影子，陆长渊在旁边看着虞菡的反应，她突然转过头看着陆长渊，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你如果觉得这件事对你没有什么影响的话可以继续去上课，如果不想上课的话也可以请假，我会派人保护你以及接送你上学。” 虞菡摇头：“我不想去上课了，不过期末考试我可以去吗？” “可以。” “那就好。”虞菡对陆长渊笑了一下，然后按照他说的去了自己的房间。 陆长渊在虞菡身后看着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事情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陆长渊却觉得虞菡一定隐瞒了些什么。 虞菡的房间和以前在差不多的位置，陆长渊一个电话就让家里的人都把房间收拾好了，还顺便给虞菡安了一台电脑。 虞菡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之前一直不让她玩游戏的陆叔叔居然主动给她安了一台电脑。 是她的反应太平淡了吗？还是说她原本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虞菡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整理好，整理完之后她就坐在床上发呆，她看着窗外，突然很想知道等冰雪融化之后院子里是什么样子的景色。 可是她父亲回来之后她可能就要住回以前的地方了。 虞菡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烦意乱，她整个人倒在松软的被子里，叹了好几声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长渊没看见虞菡，佣人转达虞菡的话，她说自己不是很舒服，就没有下来。 陆长渊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叫人给虞菡留了饭之后他就拿着一杯牛奶，去敲了虞菡房间的门。 房间里面很安静，陆长渊没听见什么动静，良久虞菡才来开门，她房间里面的灯没有开，虞菡看着陆长渊，笑了一下。 陆长渊其实很想和虞菡谈谈关于她被绑架的事，不过找不到理由开口，他只能道：“晚上怎么不吃饭，是不是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吃太多了。” “没有，我没什么胃口。陆叔叔，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愿意听吗？” 听见虞菡的话陆长渊心里一沉，他“嗯”了一声，然后把手上的牛奶递给了虞菡。 虞菡接过，那牛奶还是温热的，她往后退了一步，示意陆长渊进来说。 走到虞菡的屋子里，陆长渊很熟练的走到了窗边，虞菡在他身后喝了一口牛奶，她舔了舔唇，发现这牛奶里面居然加了糖。 她悄无声息的把牛奶放在桌子上，走到了陆长渊身边。 落地窗上显示出二人的身影，虞菡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睡裙，陆长渊则穿了一套浅色的居家服，他二人站在一起居然格外和谐。 似乎没有想好开场白，虞菡在陆长渊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陆长渊看着外面好像又落雪了，北城的天气最近有些反常，雪落了一层又一层。 “陆叔叔，你觉得一个人被绑架之后，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什么？” 虞菡转头看着陆长渊的眼睛，她发现他是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不笑的时候也似含情脉脉，可是他身上的气质又是那么冰冷，令人不敢肖想。 陆长渊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插兜，缓缓道：“也许会害怕，会惊慌，会不知所措？” “可是我没有。” 他们二人四目相对，陆长渊问：“为什么。” 她没有和顾康说完整事情的经过，有些事都很含糊的概述掉了，可是细节呢？ 虞菡往陆长渊那边走了两步，抬手抱住了陆长渊。 她不算很高，所以就算是抱着陆长渊的时候也只是刚好到他胸口。 这一点点的触碰都让虞菡心里感动不已。 “祝澜是一个胆小鬼，他不敢真的掐死我，他害怕手上沾人命。在我快要死的前一刻，他松开了我，问我为什么不害怕，我知道他很想看见我恐惧，惊慌的样子，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但是我没有，我不会给他任何得到心理快.感的机会。” 陆长渊没有拒绝虞菡的拥抱，尽管他有些不习惯，但他还是抬手拍了拍虞菡的背，算是安慰。 她的声音很小，显得有些闷闷的：“陆叔叔，其实我也会害怕的，我今天就吃了一顿饭，回来就吐了。” “那晚上还不下来吃饭。”陆长渊的声音没有平常那么冷，在虞菡面前他总是会多一丝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