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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傅暄见到了被审问完的赵少晨,把一支自用的消肿散瘀药膏递给他了,赵少晨几乎整晚没睡,一大早又来自首,这时候神色憔悴,胡子拉碴,简直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得像三十岁了一样。

    赵少晨也没向他道谢,也不想和他讲话,被一个警察带着和他错身而过了。

    **

    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傅暄看着办公桌后捏着烟吞云吐雾的刑毅,说:“刑哥,你洗脸刷牙了吗?”

    刑毅的形象比赵少晨还糙很多,他对着傅暄翻了个白眼,凶道:“你这什么话。我怎么没洗脸刷牙了!你以为大家都像你,是小白脸,还有保姆照顾着,衣服都熨得顺溜溜的?”

    傅暄耸耸肩,“没办法,我觉得主要还是我长得好,其他也都是外在加持。很多人,即使好好收拾了自己,也不能当小白脸。”

    刑毅:“……”

    “你这小子,你没想过,就是你这样油嘴滑舌,春阳才不喜欢你吗?她那种很认真的人,喜欢正经人啊!”

    傅暄愣住了:“……”

    刑毅看他不再嘴贱,才说起正事来:“你这次提供的这个线索很好。你的同学赵少晨承认了他去过你家三楼的事。但说只是上去看了看,马上就下楼了,其他事都不清楚。他应该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什么证据,所以其他一概不多说。心理素质不错。”

    傅暄道:“应该都是他父亲教的吧。他会去我家三楼,我觉得也是他父亲要求的。你们要不要诈一下他,说你们有拍到他导致张君君落水的视频?他毕竟年轻,没有太多经验,多诈一下,就肯定会受不住招一些什么的。”

    刑毅呵呵笑道:“你不来考警察,真是太浪费了。”

    傅暄赶紧摇头:“不,太辛苦了,我是决不会做警察的。每天像你这样,刑哥,你回家,嫂子会让你上床睡觉吗?不会把你踹去睡沙发?”

    刑毅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我手下没人敢这样和我说话!”

    傅暄缩了缩脖子,说:“那我先走了。我去看看林春阳,她昨晚好像冷感冒了。”飞快地跑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傅暄来市局的路上才给林春阳打电话, 他本以为林春阳昨晚睡得晚,早上会起得晚, 毕竟林春阳他们专业,到大四基本上没什么课程了, 林春阳又保了研, 即使晚起, 也合情合理, 但他打电话时, 林春阳已经早早起了,在图书馆里查资料写论文。

    不过林春阳的声音非常不正常,闷闷的,傅暄问她:“你是不是昨晚冷感冒了?”

    林春阳没承认:“没事。你有什么事吗?”

    傅暄没把刑毅叫他去市局的事告诉林春阳,甚至不愿意告诉她极有可能是赵少晨造成了张君君落水,只说:“没什么事。就是担心你。”

    林春阳说:“我在看资料,要是没事,就先挂了吧。”

    傅暄被林春阳挂了电话,整个人就有点懵。他以为林春阳昨晚那么在意他,势必会明白,她其实是很喜欢他的,两人的感情会更进一步, 但哪成想, 林春阳居然更冷淡了。

    这是什么原因?

    难道真是刑毅所说的, 林春阳只喜欢特别正经的人?

    傅暄想, 我是很正经的人啊, 只是有时候才稍稍放松一下自己开下玩笑而已。这些都是受赵明昊的影响形成的习惯,要是他打光棍了,那赵明昊可要为他负责!

    傅暄慌忙急火要回学校找林春阳问清楚,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冷冷淡淡的。不过还没走出接待室的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堵住了。

    傅暄对这几个人印象非常深刻,正是陆雪的家人。

    陆雪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在,四个老人,都带着一种要豁出去了的激动和痛苦神色,傅暄当即就往后退了几步,但这几个老人已经看到傅暄了,缺了好几颗牙的婆婆本来似乎走路也困难,这时候却健步如飞,几步就冲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傅暄的毛衣,拉着他就歇斯底里地叫骂起来:“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别以为你家有钱就没事了。”

    另一位老婆婆也冲上来了,“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给雪雪报仇啊!”

    傅暄有点懵,又有些烦,除了陆雪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外,还有她的父母和叔婶也来了,大家一下子就围上来,扭住傅暄。

    傅暄尚且有些反应不及,不过一直在接待室里等他的小鹿已经冲了过来,要拦住陆雪的家人,怒吼道:“这里是公安局,你们做什么,做什么!”

    “他就是杀人凶手!你们这些警察,全是和他一伙的!”陆雪的mama尖声叫着,手就要抓到傅暄的脸上去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一看场面这么乱,赶紧上前来制止陆家的人行凶,傅暄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声叫骂和劝阻声里,被刑毅拉出了拳脚相加的乱斗圈。

    其他人都非常激动,陆雪家人和警方对峙起来,而作为处在最危险境地的当事人,唯有傅暄还一片淡定,冷静地看着陆雪的家人,好像他反而是这一场乱子的局外人。

    刑毅都不得不赞叹傅暄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地好,好像能在任何境况里把自己置身事外。

    傅暄看着陆雪的家人,一言不发。

    他这种对陆雪家人带着审视的冷静和淡定到与普通人很疏远的态度,比那些口出恶言的人,更让陆雪的家人激动和难受。

    因为谁都感受得到,这个年轻又俊秀的人,好像是在看不起人。

    他凭什么杀了人,不受到惩罚,还能这样高高在上?

    刑毅让傅暄进里面的办公室去,傅暄却站在那里不动,其实他没有看不起任何人,也没有高高在上,只是,无法理解陆雪的家人,为什么会如此盲目地相信谣言,而不去理智地寻找真相。

    刑毅看傅暄非常不听劝,只好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对陆雪的家人道:“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们一直在加班办陆雪的案子。要是网上说什么,你们就相信什么,那也不用让我们警察来破案了,让网上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行了。”

    陆雪的父亲一直是沉默的,这时候却凶悍地盯着傅暄,说:“你们都收了这个人家里的钱,当然向着他了。”

    傅暄沉默地盯着他,完全没有想辩解的欲望。

    和这种人,能说什么呢。

    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思维方式,要去让别人理解自己,实在太难了。而傅暄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些人理解自己,因为他和他们本来是完全不需要有接触的。

    刑毅怒道:“你这是污蔑我们受贿对吧!你们这话要负责的!”

    陆雪的家人道:“我们之前就看到他提着东西进来给你们,我们看到了!”

    傅暄:“……”

    刑毅:“……”就是那天的早饭吗,他并没有吃到,居然已经坐实了受贿的罪名了。

    傅暄被刑毅踢进了里面的办公室,然后才出来做陆雪家人的工作。

    经过一通解释之后,陆雪的家人依然半信半疑,不太相信傅暄是无辜的,而害死他们家女孩儿的凶手另有其人。

    不过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刑毅进里面办公室时,只见傅暄斜坐在他的办公桌沿上,长腿支在地上,正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嫩红的嘴唇微微翘着。

    艹,这小子,居然现在还有心思笑?!

    刑毅无奈极了,沉着脸叫他:“你现在还笑?”

    傅暄这才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刑毅:“他们还是觉得我是凶手?”

    刑毅更无奈了,说:“派去薛晋家的人,没在薛晋家找到人,走访了薛晋家周围的邻居,大家都说没见到薛晋回去。”

    傅暄问:“薛晋家里是做什么的?”

    傅暄看过薛晋的照片,照片里的薛晋,脸有点圆,浓眉大眼,看起来有点羞涩腼腆,显出几分怯弱。从他的神色间,可以判断他胆子不太大,不仅胆子不大,恐怕还会有些闷。

    傅暄甚至都好奇,符淼淼这种暴发户家的富二代,而且自己能力还不错,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甚至还深爱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份孽缘。

    刑毅说:“他是临水市人,父亲是市里中心车站的长途车司机,经常不在家,他母亲以前是绒布厂的工人,但早就下岗了,下岗后就在车站旁边租了个门面卖杂货。他家不算富裕,日子算过得去。他父母也都是老实人,周围邻居对他家的评价不错。不知道薛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脚踏两只船,一边可以敷衍符淼淼,还趁着符淼淼出国了,带着女同学去情人家里玩,还玩出了人命。”

    傅暄疑惑道:“陆雪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他看到过陆雪的尸体,但他并不是法医,自然不知道陆雪的真实死因。

    刑毅说:“被压在枕头上,捂死的。凶手恐怕也没料到,会把她捂死。这应该是一个意外。凶手发现人死了,就吓坏了,并没有去处理尸体,尸体是被放了几天后,才被扔进了水里。”

    傅暄想了想,“那有精斑之类的证据证明凶手吗?”

    刑毅挑了挑眉,调侃他:“你知道得挺多的嘛?知道精斑?”

    傅暄:“……”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为什么要不知道?

    刑毅:“没有。应该是凶手都还没来得及办事,人就已经被捂死了。陆雪死前没有被性/侵。”

    傅暄想了想,说:“那个陆雪,长得挺高大,要把她按在枕头里不让她呼吸,这人应该块头和力气都很大才对。薛晋是有这么大力气的人?其实要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也不能判断薛晋就是凶手呀?”

    刑毅:“现在就是要把薛晋抓到,才清楚。”

    傅暄:“你们难道拿符淼淼一点办法都没有?薛晋都背叛他了,他都还要护着薛晋?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精神啊!要给他颁发心胸最宽广的绿帽奖吗?”

    刑毅已经了解了傅暄的嘴毒,这时候翻了个白眼,说:“到现在,还没从他那里得到薛晋的消息。他好像是真不知道薛晋去哪里了。不过已经送了从他家找到的英语笔记和潜水艇上的英文去做鉴定,应该可以证明潜水艇上的字的确是他的。那个绳子上,找到了一些纤维,被鉴定是陆雪所穿衣服上的纤维,可以证明那个绳子就是绑过陆雪的绳子。陆雪生前,应该就是被那个绳子绑住的。只要笔迹鉴定给了结果,我们就可以再抓符淼淼了。”

    傅暄疑惑道:“难道符淼淼家里,没有其他更直接的证据了?”

    刑毅:“你这个乌鸦嘴,本来有证据,也被烧了。不过只要把人抓回来,总有办法让他开口。等还你公道,你就不用怕陆雪的家人纠缠你了。”

    傅暄却毫不在意,说:“即使真的找到薛晋了,陆雪的家人要是一味认为你们是受了我的贿赂偏袒我,所以栽赃给薛晋,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们现在和以后怎么想,与我没什么关系。”

    刑毅:“……世人没有你想的这样不听道理。你这瞧不起人的毛病,最好改改,以后有你吃亏的地方。”

    傅暄:“……”

    一个女警过来叫刑毅:“队长,薛晋的父母来了。”

    刑毅赶紧走了出去,傅暄跟在他身后看过去,只见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女跟着两个比较年轻的刑警走了进来,那两个刑警一进来,就去找水喝,还给这两人也倒了水。

    这是一对非常普通的父母。

    傅暄甚至觉得他们普通得有点乏味,难以想象他们会有薛晋那样的儿子。不过薛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傅暄也不知道。

    薛母只有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皱纹倒并不多,皮肤黄里透黑,似乎身体并不太好,她仓惶地四处打量了一阵,当和坐在另一边长椅上的陆雪家的老人对上眼时,两方的人都有些警惕。

    薛母惶惶然道:“他们说我家薛晋涉嫌杀人,不可能的,我家薛晋特别听话,特别懂事,从小没有做哪怕一点坏事,在路上看到流浪猫猫狗狗,都要拿东西去喂的,从来不欺负人,怎么可能杀人呢,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吧。”

    她说着说着,已经哭了起来,“求你们了,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啊。警察同事,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那边的陆雪家人似乎因薛母的话闹明白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父薛母,怀疑起之前警方的解释了,薛父薛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们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让陆雪死得那么不体面。

    刑毅说:“大姐,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都要看证据的。你们要证明薛晋没有杀人,那只有先把薛晋找到才行。你们最好好好交代,薛晋可能去哪里了,不然,一直找不到薛晋的人,我们只会认为他畏罪潜逃了。”

    薛父强忍悲痛,也要上前解释,这时候,一个警察来叫了刑毅:“老大,刘局叫你去。”

    刑毅让其他警察来接待薛父薛母,示意把两人和陆雪的家人隔开,就匆忙走了。

    刘局年过五旬,就要退居二线了,头发斑白,脸上带笑,有些和蔼,看刑毅进来,就让他坐,说:“刚开始把陆雪这个案子交给你时,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事。虽然网上已经控制了言论,但现在这事舆论影响还是很坏。我们是希望这个案子能够速战速决的,但没想到卡了这么久,而且,接下来,事情恐怕会更不好办,不过,你还是要顶住压力。”

    刘局的风格刑毅是知道的,虽然看着和蔼,做起事来,基本上是滴水不漏,这也是他没立大功,但稳稳当当领导做到现在的原因。

    不过他这话让刑毅有点不能理解,笑问:“傅暄他爸又让上面领导给你压力了?”

    刘局故意板了脸,“你这是什么话。办好案子,为人民服务,是我们的职责。”

    刑毅赶紧点头:“是是。”

    刘局又说:“是临水市夏水县的河里打捞起来一辆车,刚刚报到我这里,车牌号是登记在符淼淼名下的,车里的人,是薛晋,已经死了。你带着法医联系临水市局的人,赶紧去看看。”

    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