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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堇桐收回目光,在心里悄悄说了句, “活该。” 他刚才出声相帮,原以为朱堇榆是个有志气的,没想到他和那帮傻乎乎的男孩们一样,又娇气,又爱说大话。凡能成事者,无不刻苦坚忍,方有小成。玩能玩出什么来? 由于他实在太过出众,李显达夸得毫不吝啬,因想到朱堇桐就是自己四年前看中的孩子,朱凌锶不禁与有荣焉。 男孩们被安置在启祥宫和长春宫。第二天一大早,皇帝就醒了,谢靖伸手把他揽过来,“今日不用上朝,皇上何不多睡一会儿?” 皇帝抓住谢靖的手,有些难为情,“朕紧张。” 紧张啥?谢靖一愣,忽然想到,待会儿皇帝会去看望他的小客人们。 他不禁哑然失笑,揉揉皇帝颈间的头发,朱凌锶嘴唇微微上翘,不满地动了动脖子。 你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虽然此番在朝臣、特别是谢靖和周斟看来,都是为了挑选太子,但是对朱凌锶来说,还有一重别的意思。 这个孩子,虽还不知道是谁,以后可是要叫他“父皇”的,是他的儿子了喂,喜当爹(不是)了喂! 虽然没正经有过婚姻生活,也没有体验过陪同妻子孕育到生产的心情,但一想到自己以后会有个孩子,朱凌锶的心就变得又软了几分。 他究竟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还是少年老成,沉着稳重? 他会听话吗,又会不会被这宫墙,夺去了本性?等他长大了,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朱凌锶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当个好父亲,毕竟他当人家丈夫,是不合格的。他在组建家庭一事上,毫无成功经验,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总听人说,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孩子,他倒是能给,连天下都能给,可又怕自己溺爱纵容,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 而且这种领养(?)关系里,须知虽然父母在选择孩子,孩子也在选择父母。虽然他们心里不会说,朱凌锶还有些担心,他挑中的那个孩子,万一不想留下来,怎么办? 他絮絮叨叨,毫无重点地把自己的苦恼都说了出来,谢靖忍了好几道,总算没当场对着他家皇帝笑出声。 “皇上放心,留下来的,日后必然是圣明天子。” 吃过早饭,谢靖便陪着皇帝,去到长春宫里。男孩们早已得了敕令,收拾得整整齐齐,等皇帝到来。朱凌锶一进门,看到八个儿童,心中一振,真的好久没见过这么多小孩儿了! 再一想,会有这种想法,恐怕也是因为自己老了吧。 不禁又有些唏嘘。 皇帝坐下来,与小殿下们说话,起初男孩们还有些拘谨,后来见不管他们说什么,皇帝都笑着应了,从不斥责,胆子便大起来。 谢靖瞧众人之中,确属朱堇桐最为出色,又前有李显达夸他勤奋刻苦,于是不禁在心里暗暗点了头。 男孩们闹哄哄的,陈灯说话,都要亮开嗓子喊,“诸位小殿下,这是谢太傅。”把立在皇帝身后的谢靖,介绍给他们。 谢靖一下子被点到,八双小眼睛便齐齐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在家中得了令,一定不能开罪谢太傅,遂都又闭上嘴,只等谢靖开口。 朱堇桐轻轻眯了眼睛,心想,“原来这就是卢公公说的、权臣谢靖。” 谢靖带孩子的经验,和皇帝相比,还真要丰富一些。虽也是问孩子们住得习惯么,他就比较懂孩子关心什么,三言两语,就让这些孩子禀赋习性,交代得一清二楚。 又问各位小殿下,在家有什么讲究,不妨都说出来,只管让陈公公领着人去办,应该是不难的…… 接着三句两句,谢靖就开始考校小殿下们的学问,他问的话,朱堇桐对答如流,只不过这个孩子惜字如金,轻易不肯多说,谢靖便点点头,又去看他身边的朱堇榆。 刚进门时,一见朱堇榆,谢靖就暗暗吃了一惊。这孩子太瘦小,七岁多了,和李显达五岁的儿子差不多高。 谢靖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榆殿下,京里冷吗?” 朱堇榆家在安陆府,谢靖看他这模样,怕他小身板、扛不住京城春末的寒气。 “不冷,”朱堇榆笑嘻嘻地,说话漏风,他刚换了一颗门牙。 说罢,仿佛怕谢靖不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把自己一双小手,轻轻放在谢靖手中。 谢靖同一众小殿下说话,本就弯着腰,如今朱堇榆伸出手来,他心口微微一震,更弯了弯腰,整个人都朝前倾。 * 谢臻同霍砚午后自城西郊外回,先往北走,绕了一大圈,又径自往南,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城东的客栈里。 回到房中,先让伙计上饭菜,两人对着囫囵吃了几碗,这才缓过来些。 谢臻就说,“其实咱们在城北那摊儿上,吃碗泡馍再走也行。” 霍砚冷哼一声,“是你说,要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生怕带累了人家。” 谢臻正色道,“她一个姑娘家,千辛万苦,到西安府,被魏秀仁四处搜捕,又出不去,咱们自然得多帮她想想。” 霍砚忍不住站起来,“好你个谢臻,明明是看人家小娘子,生得窈窕美貌,自己动了心,还‘咱们’、‘咱们’的,可别拉上我。” 那告状的姑娘姓罗,家中行三,便叫做三姑。她父亲原本是延安府绥德州的一名粮官,家境殷实,上边还有两个哥哥,自小也是不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