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婶儿，你慢慢打牌，我先走了。” 夏清只是出于礼貌会回应和她打招呼的人，可也就仅限于此了。 那婶儿见夏清没有像以前一样追着她问，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想说些什么，夏清已经转身走远了，叫她也没有理会，气得她高声嚷道：“怪不得两边家都没人要，连一点礼貌都不懂，就只能做个给人看孩子的死丫头。” “你们说这丫头出嫁，吴大梅会给多少嫁妆？东头老李嫁女儿，那陪嫁有好几百万呢！” “人家家跟这丫头一样吗，爹妈都离婚了，都有自己的家和孩子，会理会才怪了。肯定都希望对方出，自己每个子都留给自家儿子……” “怪不得现在要讨好两个弟弟了，进了市里读书就不一样，懂得利弊了。” 夏清并没有走远，那些人的话她都听进了耳朵里。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 夏冬阳也听到了，气得小脸鼓鼓的，一直默不吭声的他，突然转过头，朝着那些人吼道：“你们胡说八道！坏蛋！都是坏蛋！你们再乱说，我就告你们造谣诽谤，让你们蹲大牢！” 说着还从地上捡起了石子，直接砸了过去。看到有人猛的站起来，一副作势要打人的样子，他大吼道：“你们要敢打我我就打死你们！反正我还小不用坐牢！” 夏清看到这一幕直接都傻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胆小怕事的弟弟吗？怎么突然化身霸王龙了？ 那几个正在打牌的人本也有些理亏，加上也不好跟小孩子计较，只是站着骂骂咧咧了几句，倒也没有过来揍人。 夏清哭笑不得的把夏冬阳带走了，一边走一边看着他笑。 “姐，我是真的生气了！”夏冬阳说着直接哭了起来。 “姐知道，姐都知道。”夏清用纸巾给他擦眼泪，“你刚才为姐出头，姐好高兴。我们冬阳越来越勇敢了，是个男子汉！” “爸妈真的不是像他们说的，他们可爱你了。以前你没来的时候，爸爸经常就提你，说你有多好多好，还说让我跟你多学点……” 夏冬阳说到这里有点卡壳，想到第一次见到夏青青，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老爸说的榜样jiejie，就是……这个样子？ “反正他一直很关心你，有时候吃到好吃的都会想着你有没有吃过，还让人捎过去了。” 夏清听到这些话，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夏文正确实经常有送东西过来。夏文正这个人说不善于表达也不完全对，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家人尤其是孩子相处，可物质上的关心却从来没少，用笨拙的方式表达。至于孩子接没接收到他的关爱，他就不太清楚了。 “我也很喜欢jiejie，我以后不会跟你争家产的。爸爸说男子汉就要自己闯，靠家里的都完蛋，村子里一群废物就是这么来的。以后爸的东西，都留给你！” 夏清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这是想让我也成废物吗？” 夏冬阳愣了愣，才发现他说错话了，顿时哭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jiejie知道你的意思。”夏清笑道，不敢再逗他，“我不会误会的，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好，并没有人嫌弃我。” 夏冬阳这才舒了一口气，想到刚才的事，恶狠狠道：“那些人真是太讨厌了！jiejie你以前不喜欢我们，肯定是因为他们！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那你想要怎么办？”夏清好奇。 夏冬阳认真的思考着，好一会才开口：“我爸说他们成天赌博，刚才肯定也在赌博，我要打电话给警察，给警察叔叔把他们抓了！” 夏清笑了起来，夏冬阳看她这个样子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弱弱开口：“姐，我这样做对吗？” “对，赌博是不好的行为，本来就该取缔。”夏清肯定道，虽然心底清楚，这些人敢这么明目张胆，肯定不会轻易让人抓着把柄，兴许报警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这样的行为值得肯定。 夏冬阳听到这话顿时开心了起来，看到小吴杨好奇的看着他们说话，大拇指还要往嘴里塞，他连忙阻止：“小杨杨，不能吃手手。” 夏冬阳一副大哥哥的模样，不仅没有吃小家伙的醋，还觉得jiejie的弟弟也是自己的弟弟，自动进入了哥哥的状态。 夏冬阳年纪虽然小，可并不傻，而且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信息很多，因此也大概知道直接报警没有什么太大用。所以用了最有用的一招——告状。 他把今天听到的话，告诉给爷爷奶奶和爸爸，并且强调jiejie以前经常听到。 大家一听，顿时火了。 其实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有些风言风语，可抓不住现行，你也不好拿人怎么办。而且这人的嘴比洪水还难堵，骂过一次根本没用。 可现在听到依然非常气愤，尤其这档口，要是夏青青听了又跟他们生疏了怎么办？ 于是夏奶奶和夏爷爷直接杀上门，把人的桌子直接掀翻，一个破口大骂，一个动手砸。两老年纪已经很大了，在村子里辈分也是最高的，还真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省得出了事还得出钱赔。 夏文正也没有闲着，其实村子里那些腻歪事大家都知道，只是都是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谈不上互相包庇，但是也确实知情不告。 他问清楚是那些人嘴那么大，打听好那些人私下赌博的时间地点，直接报了警。 村子里的赌博时间是最难管的，因为容易拧成一股绳排外，警察一来啥都是收拾好了。可有了内部人士的参与就不一样了，直接一锅端。 虽然数目不算大，也就是个拘留什么的，可也能让他们被折腾一阵子了。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吴大梅不可能没有听到消息，她好奇这家人怎么突然发飙了。 虽然夏家人以前也是个生猛的，可两老年纪大了渐渐佛系了，夏文正又是在外面混的，也不想让他在丢面子，让人知道有这么蛮横泼辣的老爹老妈。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闹起来。 这一问，吴大梅顿时怒了。 他们家才刚刚安生，又想害他们家了？！ 要说平时乡里乡亲都互相给面子，都不会闹太难看，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不好相处。 可刚经历过快要失去女儿的吴大梅，这段时间和夏清的相处，也渐渐明白问题所在，根本就忍不下去了。 她从来都是个泼辣的，否则也不能办起一个厂子。直接撸起袖子杀上门，还把和说闲话的那些人在厂子里的直系亲属全都开掉。 这些人顿时不乐意了，直接说村子里又不是光他们说，别人也说怎么就揪着他们不放。 吴大梅可不信什么法不责众，问出名字一个个上门找茬，连厂子的事都先放在一边。她这么做不仅仅是这么多年怒火堆积的发泄，更是要让自己女儿看到，她这个当妈的态度。 “我的乖女儿，以后听到这些话别憋在心里，要跟妈说，妈上门教训他们！竟然敢胡乱编排，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真当我吴大梅现在是好惹的，一个个都敢胡来了！”吴大梅认真道，这次她觉得痛快极了，觉得自己早就该这么做。 夏清笑着点头，眼神轻轻飘到朱菊华身上，原本还想劝吴大梅别弄这么难看，莫名觉得背脊一凉。 “对，青青，你以后别信那些话，你爸妈对你怎么样，你心底有数，不能被人骗了。” 夏清依然笑得淡淡的，眼神非常的清亮：“舅妈，我知道的。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明白着呢。” 朱菊华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几天的相处，她明显感受到了夏清的不同。从前他们觉得夏清好糊弄，所以一些话也说的直白，这丫头现在变精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吴大梅说些什么。 依照吴大梅那性子…… 吴大梅是对吴有才这个弟弟很好，可毕竟不是一家，夏青青才是亲闺女，排名有前后。 “我，我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朱菊华不敢掺和这些事，没道理为了别人把自己也给扯进去，连忙找个借口离开。 直到消失门前，夏清的目光才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变成了凝重。 吴大梅也察觉到异样，问道：“你以前不是和你舅舅他们最亲吗？为什么这次回来好像关系冷淡了很多？” 第38章 夏清沉默， 低着头没说话。 吴大梅见到这个样子， 更觉得有什么事。以前是她太不了解这个女儿， 总想着家里有人帮忙照顾，自己给钱饿不死就够了。村子里孩子谁不是给口饭吃，然后就这么长大了。 至于现在人喜欢讲的什么要了解孩子， 和孩子亲近啥的，都不是太重视。毕竟他们这就是农村，以前闹饥荒的时候还死过不少人， 大家目标就是吃饱喝足，只要能满足这些就觉得赛神仙。 父母们天天起早贪黑的忙碌，也没那么多空闲管这些，饿不死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虽然后来日子过得好了， 可这种意识一时半会儿没法改。 可现在她发现，过的日子变了，这讲究的就不一样了。人吃饱喝足了， 想法也就多了，就得注重思想工作了。 吴大梅将夏清带到房间里， 握着她的手：“青青， 告诉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我觉得舅舅他们好像和我以前觉得的不太一样。”夏清道， 原本她以为是自己比较敏感， 夏青青这么喜欢这家人， 她不好一来就质疑。 可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尤其昨天过去那边玩的时候，吴发才和朱菊华给她说的那些话，让她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吴大梅的表情变得凝重：“怎么个不一样？你别管其他，要跟妈说实话。” “昨天我去了舅舅家，他们跟我说你之所以把舅舅给撤了，扔到仓库做个守门的，是怕他知道厂子的实际情况。你知道我和他们家关系好，害怕有他们在，以后不好把厂子传给杨杨……” “放他娘的狗屁！”吴大梅猛的拍桌，整个人气得不行，“好啊，这个吴发才，自己没本事还是个贪的，竟然背后还给我搞这一套！只是无意挑拨我们母女两的关系！不行，我这就去找他们！” 夏清连忙将她给拦住：“妈，你先别急，你正气在头上，这么去不合适。” 吴发才是吴大梅看着长大的，吴发才家的兄弟太多了，他们家又没有吴大梅爸爸那么能干，所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吃饱饭都成问题。 兄弟几个的衣服都是一个个传下来，传到吴发才这早就破不成样子了。因为之前差点被送给吴大梅爸爸当儿子，所以家里头总觉得这孩子是别人家的，对他也没有那么重视。 吴大梅爸爸也是看着可怜，平常会多照顾一点。吴大梅也听到风声，将他当做亲弟弟疼。虽然没有大几岁，可身份是jiejie又有些像mama。可以说她带着吴发才的时候，比夏青青还多。她没有给夏青青喂过几次饭，可给吴发才却是手把手带着的，那感情也就不一般了。 吴大梅这时候确实很生气，可直接这么冲过去，吴发才稍微解释一下，兴许就又心软下来。夏清虽然也不指望吴大梅非要如何手撕这个亲戚，甚至不再来往，可也不想发通脾气就这么过去，治标不治本。 再者，吴发才也没有那么傻，他把话说得很好听，看着都是为了夏青青着想。到时候直接说他是为了夏青青好，想岔了，事办得不太好可心是好的，也就开脱出来了。 吴大梅当时兴许会恼怒会不信，可时间长了，这种火气又会渐渐消失。 亲人之间很容易如此，因为感情深，总会把人往好处想。平常又经常相处，总觉得不是那么坏的人，不会做那些事。哪怕看别人的故事看得有很多，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轮到自己就蒙圈了。毕竟这不是故事，不是和自己没什么感情纠葛的陌生人，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 “青青，你别怕，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没良心的！”吴大梅气急，从来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竟然背后给孩子说这些。 虽然知道他更宠着夏青青，因为不满意王永，所以对小吴杨感情没有那么深，可没想到会说这些话。 “妈，你先消消气。”夏清给吴大梅倒了一杯水，“你先想明白了，再过去也不迟。” 一杯凉水下去，吴大梅虽然还是很生气，却没有那么冲动了，沉着脸问：“你舅舅还跟你说什么了？” “我舅舅主要是想让我跟你求情，让他能再回厂子。这样就好监视整个厂子的动静，省得啥都不知道，以后厂子姓谁的都不知道。” “他要是真这么想，为啥不好好干活？我又不是没给他机会，可这家伙邪门歪道倒是灵活，一干正事就熄火了。”吴大梅冷哼，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舅以前是不是经常跟你说这些话？说有了杨杨，我就不疼你了？” “他们倒没有直接这么说。”夏清翻找夏青青的记忆，虽然知道吴发才什么心思，却也不会利用自己的猜测去回答，“他们只说让我以后乖一点，现在有了弟弟了，我不是您唯一的孩子，别惹您生气，否则以后日子艰难之类的话。” 吴大梅听明白怎么回事，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话说出去，还真找不出错来，毕竟他们也是为了孩子好啊。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妈，这种事又不是不常见，别人也是好心，心疼孩子这么说，你能指责啥？ 说到底，就是不乐意她吴大梅再嫁了，还又有了个孩子。 “这事我知道了，你以后就别管了。也不用跟他们生分，他们对你好你就受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就当没听见。这些年你毕竟也是他们把你带大，这情分是抹不掉的。说来也是我当初忙着厂子的事，所以疏忽了你，他们说这些才会让你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吴大梅叹道，外头的闲言碎语并不是仅仅针对他们一家，哪一家没有被人在背后嘀咕过？为啥人家家里头好好的没啥事，不会被影响？那都是人家把日子过好了，所以压根不管别人怎么说。 她以前都不管家里头，孩子都扔给别人带，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想见一面却十分艰难，能信任自己才怪了，可不就别人说啥就是啥了。 “你也别因为这些事就觉得身边的人存着坏心思，对你好都是有企图的，都不是对你真心。这过日子没计较这么清楚的，就拿你舅舅舅妈说，他们是有些小心思，说些不好的话也确实让你这些年过得不那么好，可照顾你也是真的。这些年你在他们家吃的饭比在咱们家还多，要不是晚上有他们带着你，晚上睡觉出个啥事，都没人知道。 有一年你调皮，跑到水库去玩。正好当时有人落水了，你舅舅舅妈以为是你，直接跳进水里去救人，要知道水库那片水特深，有些地方还带漩涡，掉进去很容易就上不来了。妈说这些就希望你活得开开心心的，多想点好事，少想点坏事。身边的人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好，可也没有那么坏。这日子啊，你觉得好就过得好，你觉得不好，那就是不好。” “妈，青青知道了。”夏清此刻清晰的感受到那抹残魂几乎已经消失，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已经无法让自己的生理发生反应。 吴大梅笑着点头，随即又冷哼一声：“不过这事也不能这样过去，他吴发才不是觉得在我的厂子里守门不痛快吗，成，那就别守了。” 第二天，吴大梅直接把吴发才给开了。 吴发才晚上找了过来，怒气冲冲吼道：“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想守门吗，那就别干了，省得还说我这个当姐的太霸道。”吴大梅眼皮都没有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