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到了老宅后，院子里除了何跃廷和田秋芳外，还坐了几个村里的人在闲话家常。 “呦，刚还说到娉婷两口子呢，这会不就过来了？”说这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大妈，刚刚娉婷他们进村时她也刚好在村口。 “大伯，大伯母。”娉婷和翟仲凌先和院子里的人打了招呼，另外也让亮亮一个个的叫了人。 “这娃忒乖，长得也好，一看就是城里的娃。”那位大妈拉着亮亮左看右看，嘴里不停夸着。 “你大伯本来想去喊你们过来吃中饭的，我说你们刚回来，也得让你们歇歇，不如晚上再去喊你们过来吃晚饭。你大堂哥年前从猎户那买了些野味，有野兔子，野鸡，那个可比家里家养的味道要好，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们做。”田秋芳笑呵呵的说着，又把亮亮拉到了身边。“这大外孙，还真让人稀罕。大奶奶那还有糖，我这就去给你拿。” “亮亮，大奶奶要给你糖呢，你要谢谢大奶奶。” “谢谢大奶奶。”亮亮乖巧听话的样子，立刻得到了长辈们的喜爱。 “可比家里的孩子懂事多了，咱们这像他这么大的男娃，已经淘的不成样。” “那可不，这城里的娃听说好小就送过去上学，有文化着呢，跟我们这的可不好比。” 和大家应酬了几句，许桂兰就带着女儿，女婿和外孙，去了老两口的房间。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房间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娉婷有些皱眉，看来何富贵的病是挺严重的。翟仲凌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太过忧心。 “爸，妈，娉婷今天回来了，还带了丈夫和孩子来看你们。”许桂兰进了屋就大声说了两句，怕他们耳背听不清楚。 “哦，娉婷回来啦。”金正在帮何富贵拍背，听到许桂兰的话后，她转身看了一眼，接着又赶紧回头先让何富贵靠在床头。 亮亮紧紧靠着娉婷，显然也是有些怕人的。在娉婷的安抚下，他才开口叫了太爷和太奶。 “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你看看，这时间过的多快。”曹金萍满脸慈爱的看着亮亮，接着她又看着床头柜上，发着愁说，“你说我这也没块糖给这孩子，这大过年的。” “奶，不用麻烦。”正说着，那边何富贵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奶，爷看着咳的挺严重的，要不过几天带爷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咳嗽可能是肺结核，或者肺病，也有可能是气管上的问题，如果是癌症按道理也不可能会熬上两年。 “你爷不愿意，怕花钱，说是熬的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算了。”曹金萍也很无奈，他们年纪大了，都不想拖累儿女，这村子里老人生病了，不都是这么熬着，医院那地方，听说进去一次得花不少钱。 “那也不能就这样熬，去医院看看，说不定开点药就能好呢？过几天我们开车带你们去医院检查看看，听听医生怎么说。” 娉婷也没把话说的太深，反正这两天医院也没什么医生，过几天直接带着他们去就行，现在说多了反而让他们有心理负担。 “咳，咳，知道你有孝心，咳，咳，我们年纪大了，没必要去折腾了。” 何富贵听了果然开口拒绝，娉婷安抚着他的情绪，“爷，你还是好好休息，要是在屋里闷了，就去院子里透透气。” “行，咳，咳，你们过来看我我心里高兴，咳，咳，房间也别多待，不要过了病气。”娉婷看他这样，心里也难受的很。 “那我们先出去了，爷，奶，你们注意休息。” 等出了房间，娉婷和翟仲凌对视了一眼，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会院子里的人都散了，何跃廷和田秋芳没留他们吃午饭，而是让他们晚上一定要过来。 “你堂哥和他媳妇走亲戚去了，也要晚上才回来呢。说好了，你们晚上可一定要过来吃饭，可不能黄你大伯母的面子。”田秋芳是个爽利的，说话也直来直去，娉婷和翟仲凌都连声答应了。 “人老了都这样，按说你大伯和大伯母都是挺实在的，绝对不是不愿意带你爷去医院看，我也和他们说了，老人看病该出的钱我肯定是会出的。可你爷非不乐意，也是没办法。”回去的路上，许桂兰感慨地说。 “那四叔怎么说？我今天到家是不是也得去四叔那一趟？”虽然四叔和四婶人不怎么样，可作为晚辈，礼节肯定是要到位的。 “那下午过去，刚好前阵子走亲戚人家还回了礼包，下午你们带上去串个门。”许桂兰对何跃岭一家是没什么可说的，他们两口子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只是可怜了你堂弟成伟，前年才找了个媳妇，你婶婶还整天锉磨人家姑娘，可那姑娘也是个有脾气的，家里闹的不可开交。成伟狠了心，从岳家借了钱就另起了房子，和媳妇一起搬出去住了。现在成庆也大了，按说也该找媳妇了，可谁家愿意把闺女嫁到他家？还有小静，好好一个姑娘，生生给耽误了，整天在家干活，也没人给她说个媒。” 家里这些事许桂兰在信里从来没说起过，所以娉婷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四叔家的事。 “我看四婶以前挺紧张成伟的，成伟结了婚是好事，四婶怎么会闹成这样呢？” “她哪是跟成伟闹？她那是跟儿媳闹，想摆婆婆的架子。那结了婚的男人，有几个不疼老婆的，看自己媳妇天天被当妈的欺负，他能没点血性？”主要还是何成伟也不是个愚孝的男人，他妈什么样子，他早就见识过了，以前他可以忍气吞声，可现在有媳妇了，再忍气吞声对得起他媳妇吗。 岳父一家当时也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也是何成伟做工时经常帮岳家的忙，他们家就知道，这小伙是个好的，人老实，也勤快，这才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说实话，何成伟和家里闹翻后岳家反而高兴，都不用何成伟开口，就直接借了他两百块钱，拿着这钱回家后，何成伟就买了块地，找人修了房子，立马搬出去住了。 “你婶婶还经常去成伟家闹呢，站在门口破口大骂的，你那堂嫂也不简单，硬是当没听见，从来不给开门的。反正这一出一出的，热闹的很，早就成了村前村后的笑话，别人问起我来，我都不好意思多说。” 就是关系处的不好，可骨头打断还连着筋，都是何家人，别人说起来，许桂兰也觉得脸上无光。 “四婶也真是的，怎么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样？”平常她能沾点便宜那是别人让着她，不惜的跟她计较，也只有让她遇到真正的狠角色，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家，兵兵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遛鸡玩。他一回来就听他妈说北平的姑姑回来了，其实对这个姑姑，他是没什么印象，可他常听奶奶说，姑姑对他很好，小时候常给他寄奶粉，给他买吃的。村里好些小孩一年到头穿不上两身新衣服，可他从来没捡过别人的旧衣服穿。除了他爸会寄布票回来，他姑姑寄的也不少。 “你表弟也来了，他比你小两岁，你要带着他玩儿知道吗？别跟村里那些皮猴到处跑，你表弟是城里的孩子，你就带他玩些不那么淘的。” 兵兵听了撇撇嘴，本来想回他妈两句的，可一想到北平来的，那可是首都！他们天天歌颂的“m主席”，每天唱的《东方红》，可都是在北平的。 这么一想，那没见过面的表弟好歹在他心里立体起来，他决定等表弟回来就好好问问他关于北平，关于天安门的事。 所以当娉婷他们一家三口踏进院子开始，兵兵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们。他只觉得姑姑长得很漂亮，看上去比他妈要年轻多了，穿的衣服也好看。姑父个子比他爸还要高，棱角分明，看上去比较严肃。而表弟呢，像个女孩一样，不怎么说话，皮肤还特别白。 “兵兵，几年不见长高了不少，你还记得我吗？你两岁多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说完这句话，娉婷自己都笑了。 “我常跟他提你呢，说你多疼他，就他喝的那些奶粉，吃的那些零嘴，可都是我们这买不着的好东西。兵兵，这就是姑姑，还有你姑父，你表弟亮亮。你比亮亮要大，这几天你要好好带着亮亮玩，别欺负他知道吗？” 许桂兰当然是希望孙子和外孙能处好的，不说娉婷和成辉是两兄妹，就说娉婷自己也嫁的好，以后有个什么要帮忙的，兵兵总能多个依靠。 “姑姑好，姑父好，表弟好。”兵兵主动对亮亮释放了善意后，两个孩子很快就凑到一起玩了起来。 “看这小哥俩，还挺合得来。”许桂兰笑着说，“你们进屋坐会，我先去厨房把菜给准备好，过会也该吃午饭了。” “妈，你也别忙那么多菜，弄多了一下子也吃不下，晚上不还要去大伯那吃吗？” “没啥菜，我就整了那么几个菜，你们放开肚皮，咱一顿就能解决了。”娉婷知道她是不可能少弄的，之前进厨房已经看到有几个大菜已经做完了。 汪梅也跟着进了厨房，娉婷就趁吃饭前准备先把东西收拾好。 翟仲凌把行李箱和行李包拎进了卧室，还是娉婷以前睡的那一间，感觉这么多年过去，整个房间也没什么变化。 “你说这么久不回来，家里变化挺大，还出了不少事。”娉婷一边把衣服从行李箱拿出来，一边和翟仲凌说话。 到这后，娉婷通常是个许桂兰她们一块，翟仲凌由何成辉招待，他们也找不到太多机会可以凑一起说话的。要是他们时不时都要凑在一起，别人指不定觉得他们奇怪着呢，这就是风俗文化不同，他们也要入乡随俗。 “还有我爷的事，你也别怪我没跟你商量就说了，我只是不忍心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要受罪。我看他就是支气管方面的问题，应该也不是太严重的病，去医院看看肯定是有必要的，这样才能对症下药，总好过不去看，在家里把人熬坏了的好。” 娉婷知道，翟仲凌是不可能不答应带何富贵去医院的，不过她说之前没机会和他通口气，这会说两句软话也是应该的。 “你跟我还计较这些？你什么时候想做个什么事我没同意？”果然，翟仲凌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给结了。 娉婷冲他笑了笑，要不是她觉得她现在年纪有些大，不再是小姑娘了，她都想冲上去亲他一口，因为他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哦～?(?e｀ )么么哒～ 之前出现过的人物，对他们的近况做个交代～ 假期结束，大家好好工作，期待端午(((o(*?▽?*)o))) 第七十八章 尽管娉婷说了不要弄太多菜, 中午的午饭依旧非常丰盛。从知道娉婷要回来，许桂兰一直在准备, 就怕女婿难得来一次招待不好。他们到的前天, 许桂兰刚宰了两只下蛋的母鸡，要知道在农村, 母鸡是非常值钱的。 他们早上早饭吃的晚, 午饭也就顺着推迟了, 从餐桌上的菜就能看出，现在大家的生活条件的确是变好了。锅包rou、红烧肘子、鸡rou炖榛蘑、白rou血肠，还有几个炒素菜, 放了满满一桌子。 “妈, 你真是太实诚了, 这么多菜吃几天都吃不下吧？”知道许桂兰是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娉婷还是说了两句调侃的话。 “就这些哪能吃几天？想当年没东西吃的那会儿，看见树皮都恨不得塞嘴里, 现在吃的倒是不少, 嘿，一个个的还都矫情上了, 说吃不下了。”许桂兰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亮亮, 你别听你妈的，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 姥姥这几天就专门做你爱吃的菜。”许桂兰对着亮亮满脸慈爱地说着，又怕兵兵吃味，也夹了几筷子兵兵平常爱吃的放进他碗里。 兵兵好歹十来岁了, 哪能不明白他奶的心思，心想他奶果然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他怎么可能和难得来一次的表弟争什么宠呢。 因为早上吃的多，中午娉婷也就吃不了多少，不过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鸡rou炖榛蘑，恨不得把里面的榛蘑都调光了。 “这还真是，你说你这姑娘，rou不吃专吃菜干，等明天我多放些菜干进去，得让你吃够了才行。”也是自己闺女许桂兰白这么说，而一旁坐着的翟仲凌对娉婷吃饭的表现已经非常习惯了。 饭后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娉婷和翟仲凌说好，准备带着亮亮一起去四叔家拜年。 今天镇上的供销社不开门，他们也没办法去买什么礼包，许桂兰就让娉婷从家里拿了几个带着，也就是罐头、饼干之类的。虽然大众化，可用来走亲戚是很体面的，平常无事很少有哪家会买了罐头自己回去吃的。 上一次回来翟仲凌已经接触过何跃岭和李香珍，今天娉婷就没有再特意和他交代什么。他们今天过去主要就是去全了作为晚辈的礼节，到了那，别管长辈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听着看着就行。娉婷唯一担心的就是亮亮，可已经把孩子带来了，总不能走亲戚不带上他，她也只能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翟仲凌拎着礼包，娉婷牵着亮亮的手，一家三口往四叔家去。路上又遇到几个村里的人，娉婷打了招呼后也和他们闲话了几句。 “这娉婷丫头，大变样啊，要不是在别处遇上，还真不一定能认识呢。” “这带着丈夫孩子的是准备去哪呢？” 大伙都看到翟仲凌手里还提着东西，知道这是要去谁家拜年去。这村里什么事传的都快，一顿饭的功夫，够全村的人八卦一遍了。都知道许桂兰家的闺女回来了，过来时女婿还开着汽车，可威风着呢。 “今天刚到家，这会去四叔家拜个年。” “哦，应该的，怎么说你四叔也是长辈。不管长辈平时做的好不好，这小辈也不能指摘长辈的错处，改尊敬的还得尊敬。” 一句话下来，娉婷只好笑着不说话，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和大家告辞。 “那叔婶就忙着，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行，你们去忙吧，我们也就是出来走走。” 等娉婷一家离开后，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何家几个兄弟，老大老二都挺好，谁知道这老四是个不着调的。”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这有啥好奇怪的。” “这许桂兰是熬出头了，看她家儿子闺女多体面，就是可惜了何老二，没享到什么福。” “嗨，这人的命天注定，阎王三更要收你，哪能留你到五更？” “他走也走的值，他家闺女不就是因为他牺牲了才有的名额，那部队是轻易能进去的？为了一两个名额，都快打破头了。” “你这话说的，被何家人听了就是一脑门官司。” “要我说啊，他家闺女已经很孝顺了，听说一年都邮不少东西回来，谁家闺女能这么往娘家扒拉东西的？” “你没看她那女婿，往那一站那气度，有钱着呢！听说是首都哪个首长家的，你们呐，都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别惹出什么麻烦出来。” 这会功夫，娉婷他们已经到了四叔家门口。翟仲凌抬手敲响了院门，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开门，他侧头看了看娉婷，之后又敲了一次。 等了一两分钟，还是没听见动静，正当他们准备转身离开时，院子里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四婶李香珍，只见她头发微乱，眼睛浮肿，几年不见看起来明显老了不少。大过年的也没穿件新衣服，关键是衣服还有些皱巴。 李香珍看到门口站着的娉婷一家三口，恍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 “是娉婷丫头啊，你这是回来过年了？要不要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