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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众大臣又聚在一起商量,最后集体进宫给鼎帝做思想工作,鼎帝看着眼前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攥着宝座把手的手指指尖都发白了,他心里一片悲凉,穷途末路,这四个字完全体现他现在的处境。

    他强行按耐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道,“诸位的意思朕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大臣们互相对望一眼,总不能把皇帝逼的自刎于眼前吧,于是只得先退下。

    鼎帝回到后宫,把皇后叫来,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皇帝,在其位不谋其政,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就是不理朝政,导致如今的局面他也无处可诉。

    鼎帝虽然做皇帝并不怎么样,但是他和皇后感情颇深,后宫中也没有很多女子,他不知道和皇后说了些什么,皇后泪流满面,跪下目送丈夫离开。

    接着就传出鼎帝驾崩的消息,大臣们马上进宫查看遗旨和玉玺,遗旨也有,不过并不是大臣们想要的那种,而是把这些大臣骂的狗血喷头,还对唐烈道,你将来如果还任用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那么皇帝位置也一定坐不长!

    大臣们脸色都是黑的,这个遗旨怎么拿出去?

    首辅道“有印玺在就行了,重新拟旨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的玉玺在哪里?皇后处!

    大臣们去向皇后讨要玉玺,皇后哈哈大笑,关闭宫门,理都不理他们。

    最后兵士砸开大门,大臣一拥而入,发现皇后已经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玉玺就在皇后脚下。

    等到首辅等人把京里闹哄哄的事情处理完毕,远在大军中的唐烈收到了鼎帝的遗诏,诏书上说唐烈是自己的兄弟,自己愿意把皇位相让,请唐烈收了兵戈,不想让百姓蒙受战争的伤害云云。

    唐烈先是冷笑,继而哈哈大笑,他把诏书扔下去给众人传看。谋士们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神展开,我们将军怎么就变成先帝的血脉了?

    有些想的更多一些的,认为是京里再给自己台阶下,而将军继位也会变得更顺理成章。总比篡权夺位来的好听吧,有个好名义总让人更能接受。不过唐将军怎么就和皇室搭上关系了?

    唐烈看着虚无的远处,慢慢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唐家满门都是带兵打仗的,那时候唐烈的爷爷和唐烈的父亲镇守北疆,唐烈的父亲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回京养伤,很多太医都说唐父今生无望有后了。

    唐家代代是单传,如今唐烈的父亲因伤就要绝后,唐家自然不能接受,只是太医个个都说这伤治不好,唐家又能怎么办?

    那时候唐烈的母亲和丈夫成婚才几年,原来一直不得在一起,现在能在一起了,丈夫又不孕不育,唐母伤心难过也没地儿说,还要在丈夫面前强颜欢笑。

    唐烈的爷爷不甘心儿子就此没后代,一直不放弃寻访民间大夫,什么法子都愿意试一试,有个游方大夫被唐烈的爷爷找来,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唐母总算有了身孕。

    因为孕期尚浅,唐烈的爷爷没透露出去,唐父也松了口气,唐家总算没把根断在自己手里,小夫妻更是喜悦不已。

    那时候先帝正好在宫内宴客,唐家满门忠烈,自然也是应邀在列,于是一家子前去赴宴。

    先帝喜好美色,席间酒喝多了出来发散,就撞见不耐久坐的唐母,在廊檐下赏景。作为一个帝王,他从来不知道收敛,只见眼前女子温婉美丽,先帝就动了色心。

    之后唐母失魂落魄的先回了家,等丈夫公公回来,唐母泣不成声,要不是为了腹中胎儿,唐母早就了解了自己,现在她觉得无颜见丈夫。

    唐家的愤怒自不必说,先帝酒醒过后也发现自己行事荒唐,马上解了唐家兵权,北疆另派人去镇守。

    唐烈的爷爷按耐住所有情绪,吩咐儿子媳妇一切照旧,不可妄言妄动,以免引来灭顶之灾。

    先帝发现唐家毫无异动,不久又听闻唐母有了身孕,唐父生不出孩子是众人皆知的,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

    先帝一开始没说什么,后来听闻唐家有对唐母下手的意思,他赶紧出手保下了唐母,允诺孩子将来长大就让他接替北疆军。

    而唐家又用药将唐母的产期往后推了一月,唐烈就此生了下来。他一降生,母亲因为产后调养不力很快就没了,父亲深爱妻子,见妻子放不下内心的包袱撇下他和孩子走了,心情郁闷,不久旧伤复发,他也不配合治疗,就此跟着妻子而去。

    唐烈的爷爷丧子丧媳,他什么都没说,一心养育唐烈。这时候北疆被破,蛮子一路打进大启,先帝赔了不少财物,还把已经出嫁的女儿也送了出去。

    唐烈十二岁时,爷爷也过世了,先帝把他送去了北疆,这孩子先帝并没想认回来,当时太子已经立了,先帝也不缺孩子,不过总算是自己的骨血,所以让他去拼搏一下也没什么。

    这些事唐烈的爷爷从没隐瞒唐烈,唐家的人脑袋顶上的发旋和常人不同,这点只有唐家人知道。加上母亲怀孕时还有大夫作证,唐烈是唐家之后,非常的明了。唐烈背负着血海深仇,一直默默镇守着北疆,十二岁的小男孩,凭着天赋和一股子韧劲,在北疆扎下了脚跟,一步步发展下来。

    十八岁时,唐烈娶妻,他妻子的父亲是那时候北疆军实际的掌权人,也是武将之家。唐烈的妻子成亲后劝说父亲放权给唐烈,唐烈的岳父只有这一个女儿,眼看唐烈英气勃发,是个天生的武将。也就慢慢把军权一点点移交给了唐烈。

    唐烈因此对夫人非常敬重,对岳父也很信任,几年后唐烈的岳父在一次抗击北蛮战争中不幸阵亡,唐烈全盘接手北疆军。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谋士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朝廷发来这样一张诏书无疑是示弱的表现,加上鼎帝已经驾崩,唐烈入主朝廷没什么障碍了。有了这份诏书,唐烈就变的更加名正言顺。

    但是让唐烈顶着先帝血脉的名头登基,唐烈能愿意吗?那就要改姓了。

    唐烈满眼的不屑,“他们想的倒是挺美的,这样一来,朝廷那些禄蠹就可以继续在我手里高枕无忧了。”

    他瞟了下诏书道“且不论这诏书是否鼎帝所写,你们看看这诏书上罗列的那一串名字,个个都是将来拱我上位的功臣啊,我岂能亏待他们?”

    谋士们一看一想,对呀,朝廷的萝卜坑官位就是这么多,我们这些一直跟着将军吃苦受累、不离不弃的臣子们都还没开始分战利品,你们这些轻轻松松蹲在京城的混蛋凭着这份诏书,倒想吃落地桃子?

    再说了,我们将军又不是朱家后代,现在左右都能登上皇位,干什么非得认朱家做祖先,那就是抛弃祖宗啊,这万万不行!

    不过既然朝廷已经没了皇帝,唐烈也不再犹豫,留下一半兵马带着火炮守在横江,自己回京了。同时快马通知夫人带着南枫等人一起动身去京城。

    当南枫知道已经发生的事,别的倒还好,就是唐烈的身世,她并不知道细节,以为唐烈真是先帝的孩子,她发了半天的呆,忽然想起洛书曾经说过唐烈身世可怜,难道就是这个?反正南枫觉得挺别扭。

    她自己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把实验室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打包整理。南枫带出来的助手执行力非常棒,她怎么说就怎么做,执行的一丝不苟,连东西怎么放,哪样放下面,哪样放上面,都问的清清楚楚。

    鲁小胖忙的脚打后脑勺,北疆的奢侈品作坊不用搬走,人员和生产线要带走,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整理打包就有些没头绪,常常瞎指挥,最后南枫看不下去,亲自去给他监督。

    将军夫人也在忙着整理打包,北疆住了几十年,如今一飞冲天,整个将军府上下一片欢腾。

    南枫和鲁小胖商量,“我想先回一次云州,看看我父母的坟和先生院长等人,然后再去京城,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鲁小胖的爹和娘一直跟着儿子,jiejie们也都各自成家,云州老宅也有仆人在,所以他没什么一定要去云州的理由。他对南枫道“那你整理的差不多就先去云州吧,我看我们还要整理一些时候,你去和夫人说一下。”

    南枫就去找将军夫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将军夫人倒是没意见,只是叮嘱南枫一定要小心,毕竟外头还是挺乱的。又特意让人叮嘱麻团等人,务必保护好铁大人。

    南枫一直在北疆城,无论什么时候她的安危唐烈都做的很好,她自己也不是作的性子,所以除了刚来北疆时路上被岳安皓抓走,其他时候她一直很安全。

    加上唐烈陆续又给她配备了亲卫,现在她想先去云州,麻球立刻召集了所有保护她的人马,一共二十多人,先去营里换了毛色驳杂却很健壮的马匹。出门在外,小心为上,目前外头还是乱的很,匪患还没好呢。

    南枫把北疆的一切都安排好,特别是实验室里的东西,再三叮嘱,然后在士兵的保护下往云州而去。

    一出了北疆,南枫就看见许多的流民乞丐,沿途很多城池都拒不开门,不愿接受流民。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们麻木的移动着,对他们来讲似乎不存在明天,能有口气就代表活着,很多人倒下也就倒下了。

    浑身脏污,瘦骨嶙峋的孩子要么奄奄一息,要么狼似的紧盯着过往路人,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

    南枫一行人外表并不显眼,但是整齐的马匹,明显用食物养出来的好脸色,都预示着与旁人不同,不过流民们不敢靠近,那些人腰间明晃晃的佩刀都不是唬人玩的。

    路上停下休息,他们也要生火做饭,胳膊粗的木材,拿刀一劈就断了,很多人眼睁睁看着呢。所以哪怕南枫等人吃的再好,也没一人敢上前讨要吃食。

    南枫尽量逼自己对这些人视若无睹,他们带的干粮富足,但是解决不了这么多流民的温饱,一旦露出一点点善意,这些流民极有可能把他们全都干掉。

    麻球等人更是冷酷,只要有人敢稍微离的近些,他们都会把手摸向刀柄,一副在敢进一步就劈了你的表情。

    就这么往前赶路,他们还遇上好几拨流民组成的匪徒,人数少的,亮出武器也就过了,人数多的,南枫把火/雷/管拿出来,让臂力好的麻球照着空地扔,一个雷/管下去,这些乌合之众马上逃得无影无踪。

    亲卫们没想到南枫还带着火器,休息的时候小心翼翼问她,南枫很奇怪,“为什么不带?知道这一路不太平,还不能让自己保险一下?”

    麻球竖起大拇指,“大人就是想得周全!”

    其他亲卫,“……”大人这火器您得放好了,千万别把我们自己给炸了。

    轻车简从,一行人大半个月就到了云州,云州也不是特别繁华之地,所以流民相对少一些,城外的棚子又搭了起来,施粥的工作也在进行。

    南枫静静看了片刻,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这幅样子,如今又一次目睹,她的心里很沉重,希望唐烈继位可以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些。

    第38章 回云州

    进得城里, 她就近先探望了左邻右舍, 又去书院拜访了院长,院长拉着她说了好一番话。南枫留下礼物, 去见恩师王秀才。

    王秀才家还是老样子, 只是没了小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南枫轻轻敲了门,静静在外等候,随行的就带了一个麻球, 探望恩师, 没必要把亲卫全带来。

    不一会儿门吱呀打开,师母那张慈祥的脸出现在眼前, 眼角添了几丝皱纹, 头上的白发也添了不少。

    看见南枫,师母眼里露出惊喜的样子, 赶紧拉起她的手, 上下打量,情不自禁的抹着眼泪,“南枫, 你回来了!”

    南枫扶着师母的手,一同进去, “师母,先生呢?”

    师母有些忧愁道, “病了, 喝药呢。”

    南枫一下子惊了, “什么病,要不要紧?”

    师母掩饰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年纪大了,小毛病而已。”

    南枫知道师母的性子,也不多说,进屋里去看王秀才。

    王秀才正躺在床上,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张开眼就看见南枫站在他的床前,正在向他行大礼。

    王秀才挣扎着要起来,南枫赶紧上前扶他坐好。

    王秀才看着南枫,拉着她的手,激动的一连声说好。

    南枫细细告诉恩师自己的情况,洛书赵望声和鲁小胖的情况,还有唐将军即将继位等等。

    王秀才不住点头,看着这个得意弟子,他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病体也轻松了些。

    南枫看王秀才精神不济,也不便多加打扰,留下厚礼,称改日再来探望先生,自己还要去父母坟茔上祭拜一下。

    从恩师家出来,南枫皱着眉头,吩咐麻球去打听一下,王秀才家究竟出了什么事。师母的神态很奇怪,王秀才言语里也有遮掩。

    等南枫祭拜完父母,回到家,麻球就打听到了。

    这也不是什么掩人耳目的事,就是王秀才的小女儿秀兰的事。王秀才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嫁后一切顺利,早早就生了孩子。秀兰出嫁后多年无子,夫家非常不满意,由于这门亲也是相熟之人做媒,两家以往也认识,所以秀兰夫家不好意思直接休妻。

    但是言语里颇多闲话,秀兰认为是自己不好,误了夫家的香火,更是任劳任怨,王秀才也没办法,每次看见女儿难受,他也难受。还要一直好声好气的哄着亲家,就怕亲家把女儿休了,到时候女儿可怎么办?哪怕自己愿意养着女儿,就怕女儿想不开啊。

    但是香火是大事,总不能无后吧,所以亲家正大光明的给儿子纳妾,王秀才也不能多说什么。这个妾进门就争气,半年左右就有了身孕。母凭子贵,平日里挑吃挑穿就不说了,干脆使唤起秀兰来。

    夫家也是混蛋人家,秀兰的丈夫竟然半点不念发妻的贤惠,还很不耐烦,“你自己生不了孩子,让些媚儿怎么了?她高兴了,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高兴了!”

    这让王秀才和老妻怎么忍受?自己疼大的姑娘,给别人家做牛做马,还得不到一丝善意。更可恶的是,这个妾撒娇撒痴,说孩子生下来就低人一头,实在不忍心,居然妄想取秀兰而代之。

    这点秀兰丈夫也知道不好办,把结发之妻当丫头使唤可以,要是以妾为妻,那就犯了律例,是要吃牢饭的。因此一直哄着爱妾。

    只不过事态变化太快,很快就传来皇帝驾崩了,新君是先帝遗留在外的骨血。那个蠢妾觉得皇帝都可以换,自己要做正妻这点小小要求为什么不能实现?又开始拉着男人缠磨。

    于是这一家子就决定把秀兰给休了。秀兰万念俱灰,离开夫家后,也不愿意回娘家给父母脸上抹黑,自己去了姑子庙。还好主持没给她落发,只是暂时收留她住下。

    就这么的王秀才气病了,秀兰的夫家甚至还扣下了一部分嫁妆,说是这么多年秀兰吃喝嚼用的补偿。

    南枫听完,气的双手发抖,秀兰jiejie性子温婉,很像师母,那时候对小胖子几个调皮鬼很是照顾。南枫还穿过她做的鞋子。

    还没等南枫去秀兰前夫家理论,云州知府亲自来找她了。

    知府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南枫很有可能是新帝的亲信,好容易回到云州,自己怎么的也得拉上关系啊。

    南枫对这个知府很有好感,当初她和铁大虎逃难道云州,要不是云州愿意接济,估计那时候他们就都没了。

    现在一路走来,也只是云州愿意接待流民,这个知府在一片乌烟瘴气的官场中,已经是少见的清官了。

    南枫很是诚恳的接待了知府,两人相谈甚欢,最后南枫表示一定会对新君美言几句,知府留下礼物就客气的告辞。

    南枫忽然道,“还有一事要请大人做主,学生的恩师王秀才,他的小女儿嫁人多年无所出,夫家嫌弃她,把她休了回家,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自古以来休妻归休妻,这嫁妆可不能无故扣下不放,这不是欺负人么,想请大人教导他们几句。”

    知府马上就明白了,火速申饬了秀兰的前夫,把嫁妆全部收了回来,交给王秀才。王秀才又羞愧又感激,只是女儿性子犟,非要出家,老两口在家一直相顾无言。